第25節
余寒接受手術之后就被送往icu,聽醫生的意思說這兩天是危險期,需要密切觀察,現在還不能確定病人是否能過得了這關。 醫生還說由于余寒的臟器和頸椎都受到刀傷,希望家屬能做好心理準備,因最好的結果是高位截癱。 余媽崩潰大哭,余爸沉沉嘆氣,兩人都有點支撐不住。 林尋本想上前,卻被許亦為拉住。 許亦為對她搖頭,又指了指著她的嗓子,她這才作罷。 許亦為去和余家爸媽打了招呼,又給民警留了聯系方式,便帶林尋回家,并對她說:“你現在留在這里什么都幫不上忙,他們最需要的是你說出全部經過??赡悻F在還做不到?!?/br> 林尋一晚上情緒低落,即便真的回到家也無法真正休息,她的精神世界正在經歷天翻地覆,越來越多的疑問在腦海中聚集。 許亦為不是那種苦口婆心的性格,他若想說就會點撥一下,但不會掰開揉碎了講,永遠都是點到即止。 第二天一早,王叔依然按時按點來接林尋去補習班。 林尋不太想去,王叔卻說:“許先生吩咐了,說不放心你一個人留在家里胡思亂想,最好還是去上課。醫院那邊有消息,他會隨時通知你?!?/br> 結果一整天下來,林尋根本沒有吸收任何知識點,她全程都在放空,班里的同學找她聊天,問余歆去哪兒了,她也沒有回應。 直到放學,林尋坐車回到家里,一進門就看到許亦為。 許亦為穿著外出的衣服,也不知道是正準備出門還是剛回來,見到林尋,他先倒了一杯溫水給她。 林尋一怔,卻還是接過。 許亦為很少做這樣“體貼”的舉動,她隱隱生出不妙的預感。 在許亦為的注視下,林尋喝了口水,剛咽下去就聽到他這樣說:“你不要激動,先聽我講……余寒,已經走了?!?/br> 語氣平淡的一句話,林尋一下子呆住了,眼睛直直地盯著許亦為,焦距卻逐漸模糊,蒙上一層水霧。 眼淚落下來,掉在手上,掉在杯子里。 許亦為無聲地吸了口氣,問:“你今天聲帶恢復得怎么樣,能講話了嗎?” 林尋點頭,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清了下喉嚨才說:“能?!?/br> 許亦為又道:“先把醫生開的藥吃了,把水喝了,跟我去趟派出所?!?/br> 林尋沒有回應,而是從包里將藥拿出來,當著許亦為的面服下。 許亦為拿起她的小藥盒,打開其中一格,露出紅色和藍色的膠囊:“這個也要吃,記得每天都不能忘,這對你的身體有幫助,你需要體力?!?/br> 林尋依言照辦,并一口氣將整杯水都喝了下去。 …… 林尋一路上都沒有講話,只是盯著窗戶外面的出神。 到了派出所便開始走手續,在許亦為的陪同下,林尋坐在問詢室里接受問話。 除了筆錄還要現場錄音,民警一邊問一邊記錄,問得非常細致,林尋的回答也沒有遺漏,包括她和余寒如何商量對策,為什么會叫上蔣延并帶上那些工具,以及她從廁所出來之后所有情況急轉直下等等。 一場問詢長達兩個小時,林尋出來后又喝了一大杯水。 然而事情還沒有完,等林尋從洗手間出來,許亦為說:“接下來咱們要去余家,你做好心理準備?!?/br> 林尋幾不可見地抖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 這后面的事,林尋腦子一直是木的,就像是機器人一樣描述過程。 余家三口和蔣延自然不會像是民警的態度一樣公事公辦,她的這場敘述面臨的全是眼淚、痛哭和抱怨。 林尋心里早就有了準備,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 余家爸媽指責他們太不懂事,為什么不跟家長打個招呼,憑什么以為自己可以?余歆更是懊悔不已,怪自己不該去接觸孫導,應該多一些防人之心,隨即又問林尋,既然她一早就知道孫導團隊有問題,為什么不跟她講? 林尋看著余歆崩潰的模樣,連一句“我說了你也不會信,你還是會去”這樣的話都說不出來。 現在的余歆倒是相信了,卻是以自己被下藥,以及余寒的一條命換來的“相信”。 幸而余家爸媽并非胡攪蠻纏的人,加上許亦為一直在周旋,折騰到凌晨終于放過林尋。 林尋跟著許亦為走出余家大門,一直低著頭,她的腳正在發軟,腦子正在發脹,無論和她說什么都聽不進去。 林尋沒有往后看,并不知道蔣延也出來了,隔著一段距離跟著她。直到林尋和許亦為進了別墅,蔣延又在門口停留片刻,這才抬腳離開。 …… 林尋回到房間靜坐了好一會兒,腦子還沒理清思路就走進洗手間。 接下來的動作都是機械性的:打開水龍頭,調整到滴水的程度;從柜子里拿出那枚嶄新的刀片。 她這一次的心境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她費了很大力氣才勉強接受余歆的死,而這一次她很快就“清醒”過來。而唯一相同的就只有那越發沉重的絕望。 聽著那“嗒嗒”滴水聲,林尋盯住鏡子,試圖回想之前經歷的場景。 但她試了幾次都無事發生。 她又拆開刀片,在手上劃了一道口子,看著鮮血流出來。 然而等了一會兒,依然無事。 林尋又開始回憶之前的條件:睡前聽了錄音接收心理暗示,晚上就夢到過去的場景,而且都是曾刺激她生出心理陰影的場景,并非日常不起眼的小事。 林尋又回到臥室翻出錄音筆,找到和余歆被強|jian有關的錄音,回到浴室反覆聽了幾遍。 手上的傷口一直沒有處理,她任由它滴血,如果血液凝固了,她就再補一下——她想血應該是必要條件。 可林尋這樣反覆嘗試了半個小時,她依然待在這間浴室里。 她還看了眼手機上時間,沒有任何變化,于是漸漸失去冷靜,開始煩躁,最終將浴缸的水打開。 上一次,她是出于極度的愧疚,不想活了才自殺。 這一次,她是主動嘗試,自殺不是為了赴死,而是為了再活一次。 她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或許有一天,她會和電影《十二猴子》的男主角一樣,在反覆穿越時空的過程中徹底瘋掉。 林尋沒有換衣服,水放到一半滿,她就拿著刀片坐了進去。錄音筆就放在旁邊的臺子上,正在反覆回放與這件事有關的錄音。 她將自己沉進水里,閉上眼,聽著自己的說話聲和滴水聲,再次沉淀下來。 但這一次卻沒有聽到那道詭異的聲音。 她分明記得它是如何鼓勵她自殺的,還一步步教她怎么做。 為什么它不見了? 正這么想著,那道聲音就出現了,好似就像在耳邊,很輕:“你是不是在等我?怕了,還是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擔心沒有我的引導,就這樣一刀劃下去,一個不小心就真的死掉啦?是不是需要我的鼓勵?你求我,我就告訴你?!?/br> 林尋沒有睜眼,只是動了動嘴唇:“我求你?!?/br> 那聲音“咯咯”樂起來:“這么輕易就求人呀,看來你是真的很絕望。好,我也不跟你浪費時間,現在開始聽我的:不要睜開眼睛,抬起你的右手?!?/br> 林尋抬起右手,手里還捏著刀片。 那聲音又道:“將你的左手放在池子邊,不要動?!?/br> 林尋繼續照辦,左手抬起時掀起一點水波,手架在池邊還在滴水。 因為閉著眼睛,聽覺會被放大,無論是水波攪動的聲音還是滴水的聲音都變得更加清晰。 “保持閉眼,現在將刀片貼在左手手腕上?!?/br> 林尋吸了口氣,根據自己的感覺讓右手挨近左手,讓刀片的鋒利貼到皮rou。因看不到,恐懼感也被削弱了大半。 “很好。接下來,你就……”那道聲音開始下達最終指令。 然而這話還沒有說完,就在這一刻,浴室的門被人一腳踢開,門板撞擊洗手池發出劇烈的響動,不僅那道聲音消失了,連林尋也驚坐起身。 刀片自手腕上錯過,只留下一道細小的血痕,隨即刀片就落入水中,林尋卻顧不得這些,只能瞪住站在門口臉色陰沉的許亦為。 許亦為只看了她一眼,就從架子上拿下浴巾,將她一把拽起來。 林尋本就有些乏力,被他這樣一拽,腳下有些打滑,許亦為卻速度更快地將她托住,并用浴巾罩住她的身體,隨即將人扛到肩上,返回臥室。 許亦為又回到浴室將水放掉,關上水龍頭,將水里的刀片沖進馬桶,直到一套動作做完才回到臥室, 林尋正坐在床邊發呆。 許亦為雙手環胸地站在她面前,說:“解釋一下你剛才的行為?!?/br> 林尋抬起眼皮,看著他回:“只要自殺,我就能回到過去。我之前成功過的,所有觸發條件我都記得?!?/br> 許亦為皺了下眉頭,看她的眼神透著古怪,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審判什么。 林尋看不懂他的眼神,直言道:“你是不是想說我瘋了,可你之前不是說我沒有病嗎?我媽的病例單上也是這樣寫的,她有穿越時空的能力。你也說過,她已經找到控制能力的方法了?,F在我也找到了,我要再試一次才能知道它是否穩定,我是不是真的找對方法了?!?/br> 許亦為吸了口氣,隔了幾秒才問:“如果自殺就能實現穿越時空,那么就事實上來說,你mama應該沒有死,她只是穿越了對嗎?” 林尋點頭。 許亦為:“既然她沒有死,為什么這四年來她沒有回來看過你?” 林尋一下子愣住,一個字都回答不上來。 第21章 chapter 20 chapter 2 許亦為的話一直回蕩在林尋腦海中。 一開始林尋還在想他是不是在賣關子?再轉念一想,許亦為根本沒有動機這樣做,賣關子對他有什么好處,他能得到什么? 她想大概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在許亦為看來,現在的她還接受不了“真相”,那是即便她知道了也無法控制的東西,只會造成壓力和困擾。 這天晚上,林尋沒有再嘗試自殺,那道詭異的心聲也沒有再出現過。 她思考著許亦為的交代,再結合他的處世為人去思考——他從來不當媽,不會念念叨叨,但吃藥這種非常日常的小事卻時不時掛在嘴邊,難道是為了加強她的印象,產生心理暗示,令她盡快養成按時服藥的習慣? 這種藥一定很重要,難道不只是體力補充劑那么簡單,而是激發她穿越時空的藥引子? 然而這層想法剛生成,就被林尋推翻了。 不,在吃藥之前她就有這個能力,只是不夠穩定,總是一閃而逝,即便是回到母親自殺的現場,也無法做到長時間停留,更不要說像這次長途穿越一樣可以活動自如,通過自身行為影響他人命運了。她在夢里的穿越似乎只是扮演一個看客,而眼下這種則具有非??膳碌卣鎸嵏?。 唯一肯定的是,吃了這種藥她的腦子會變得額外清晰,就連上補習班都不會犯困,想事情的時候也不會時不時卡住、處于腦子不夠用的狀態。 林尋想了很久,直到凌晨才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