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憐 第38節
沈云香想的也只是三房親生的三meimei早沒了,雪濃大抵是云氏養來寬慰自己的,可在府里這幾日,她卻發現,雪濃很得寵,不僅三房人疼她,沈宴秋也疼,還把這偌大的沈家交到她手里,她一個十七歲的毛丫頭,能管個什么家。 沈云香不樂意,也不能說什么,她畢竟已經出嫁了,管不著家里事情。 沈宴秋繞過她,慢步往花廳走,沈云香也跟在他后頭,想著心里那疙瘩總得要問出來。 金雀匆忙叫人送茶水過去,才進了房門,雪濃軟在床上,暫時緩不過勁,金雀上前撂開被扶人,倒是面不改色,心底下也頗為感慨,她們姑娘的身子是真美,房事后,總殘余著掩不住的艷媚,臉兒也比素日里更秾嬌,倒不是矯揉造作,只像是溶進了皮rou里的銷魂韻色。 說句不敬的話,真是個尤物,也難怪她搬出大房以后,二爺夜里都要尋來。 金雀見她面有窘態,道,“姑娘別擔心,二爺引著大姑娘去花廳了?!?/br> 雪濃很難為情,若被沈云香撞破她和沈宴秋,那真是再沒臉了,她啞啞的嗯著,被金雀扶去沐浴,回來房里都收拾好,金雀給她稍加打扮了些,雖看著還如平時般,但那眼角眉間尚余春意風流,金雀又在她唇上涂了口脂,便掩藏掉那微腫的唇瓣,顯得她整張臉都別樣嬌艷,再喝了煨著的烏雞湯,嗓子也好些。 其實雪濃可以不出去,但依著沈云香的性子,不露面,得要怪她故意躲著了。 晚間再披上斗篷,把身體從上到下都遮好了,就瞧不出她這副身子剛經歷過什么。 主仆兩個到花廳這里,正聽著沈云香在里面問沈宴秋,“二哥哥,殊玉meimei也不小了,到時她若給了人家,你打算給她多少陪嫁?” 雪濃和金雀互視一眼,尋思還是別進去了,準備回去躺著。 可沈云香眼睛尖的很,瞧見她站在門口,招呼她進來。 雪濃只得入內,慢吞吞挪到離沈宴秋最遠的杌子邊,想坐下。 沈宴秋朝空的那把圈椅看了看,說道,“坐過來些?!?/br> 杌子她坐不住。 金雀清楚他是疼惜雪濃,自然是聽他的,也不管雪濃尷尬著,把人扶到椅子邊坐下。 三人坐的近,沈云香拉過雪濃的手拍著道,“正說到meimei你頭上,我才問二哥哥要給你多少陪嫁呢?!?/br> 雪濃知她是為沈妙琴那一萬的嫁妝不舒坦,明里暗里的,總想把家中其他姊妹的陪嫁都打聽一遍,瞧瞧是不是沈宴秋只不給她陪嫁。 雪濃訕訕一笑,才要開口。 沈宴秋道,“殊玉的陪嫁是他們三房的事情,輪不到我給?!?/br> 他當然不能給,他給的是彩禮。 這話只有雪濃和他才清楚其中意味,雪濃耐著羞意,道,“二哥哥說的是,大房和三房再親,這嫁娶之事還是要分開的?!?/br> 沈云香心里才有幾分暢快,原來沈宴秋也不給她嫁妝,那只疼沈妙琴了,這不還是偏心,殊玉終歸不是親的,不給就不給了,可沈云香和沈妙琴是親姊妹,給的沈妙琴,就不給她,這不是故意對待。 沈云香道,“二哥哥只疼妙琴罷了,旁的meimei都不如她?!?/br> 雪濃瞅向沈宴秋,他嘴邊掛著淡淡的笑,并不為這話惱,沈云香這句話,雪濃聽過不知有多少回,但之前說的都是沈宴秋疼她,府里其他姊妹都靠邊站,現下聽著,就覺好笑,沈云香這還跟自己親meimei較起勁來了。 沈云香見他不開口,索性也就說了,“殊玉meimei在這兒,我有的話還是想說,二哥哥未免也太偏心,怎我和殊玉meimei就不配二哥哥給陪嫁嗎?” 這是又脾氣發作了。 雪濃縮著肩把頭低好,只當自己什么也聽不著,什么也不知道,最好能別再叫她。 可沈云香顯然沒打算放過她這根好用的木頭,“殊玉meimei好歹也是三嬸的女兒,你們三房是嫡出,二哥哥再偏心也該偏心你,你怎得跟個悶葫蘆似的,還不知道開口問二哥哥?!?/br> 雪濃真的就像個鋸嘴葫蘆,支支吾吾道不出話,她總不能告訴她,沈宴秋把整個大房都交到自己手里了,那不是更惹得她火大吵鬧。 沈云香平生最恨窩囊廢,她嫁了個窩囊廢,瞧雪濃這副窩囊像就來氣,怎么也想不通,憑她也能當家,可是人在跟前,沈云香也不能指著鼻子說。 沈宴秋交握著手在膝上,對沈云香笑道,“你自己的事情就別拉著殊玉了,你想要陪嫁,你的親事我都沒有插手過,怎么給你陪嫁?” 沈云香一愣,方想起沈妙琴的夫婿是沈宴秋定下的,當初沈宴秋也為她擇定過一門親事,她偏不情愿,后來鬧得不愉快,出嫁以后沈宴秋給她傳信,她都沒回過,她挑韓文海,是韓文海儒雅俊秀,又是四川當地顯貴,離京城遠,不用再回家里來。 那時小柳氏和沈伯庸常惹些丟人的事情出來,還總數落她,她也是忍了許多年,想著出嫁了,以后就和沈家老死不相往來。 可是真到了婆家,她才發現自己太天真了,地方顯貴只是在地方上算個貴族,真跟京里的權貴相比,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尤其四川離京中甚遠,那里已近邊界,常有動亂,她到了四川之后,才發現那里早就發生了一起亂民鬧事,韓家都是慫貨,被搶了不少東西去,她只能拿出嫁妝來維持韓家貴族臉面,沈宴秋不讓她去是對的。 沈云香這下心酸落淚,點頭道,“二哥哥說的是,概因我不聽二哥哥的話,才受了五年的苦?!?/br> 雪濃都覺得頭疼,她若真有和離的想法,沈宴秋也贊同她和離,和離了回沈家,依然是大姑娘,也不會因此就虧待了她,可她又不愿意,韓文海倒是想和離,她還兇起人來,瞧得出,她對韓文海這個丈夫也是有情的。 這也只能聽她幾句抱怨,還能怎么,難道真再貼五千兩銀子,給她填婆家的窟窿不成,從沒聽說夫家用媳婦的嫁妝的,說到外面去,都得笑掉大牙。 沈云香哭了一會子,雪濃如坐針氈,在邊上安慰她,沈宴秋則老神在在的不出聲。 沈云香還把自己的教訓告訴了雪濃,“殊玉meimei以后挑夫婿,可一定要聽二哥哥的,二哥哥是不會害你的?!?/br> 雪濃唔著聲,瞧過沈宴秋,還是不要被沈云香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他,不然看她這管不住嘴的樣子,得鬧騰的到處都聽見了。 沈云香擦完眼淚,情緒也鎮定不少,真擺出了求沈宴秋姿態,“二哥哥,你如今是首輔,能不能想辦法把文海調到京里來,我也不求他借著你的勢做什么大官,只叫他來京里,我們娘幾個也好回京里定居,不在那小地方受苦受難了?!?/br> 她這幾日找沈宴秋,都為求得這事,可總見不著人,她來雪濃這兒確實只是串門,但更多是途徑雪濃這邊有條近道,是沈宴秋回大房的必經之路,沈宴秋不見她,那只能堵了,也不想一個串門就遇著沈宴秋了。 沈宴秋問道,“文?,F做的什么官職?!?/br> 沈云香忙回他是地方縣丞,八品小官。 沈宴秋告訴她,“地方八品官,調回京里,就得降階,九品官要是行,我安排文海進大理寺做個九品主簿?!?/br> 沈云香立即不樂意,“憑二哥哥的能耐,難道還不能給你妹夫提一提官階?九品的芝麻官,說出去實在丟人?!?/br> 好賴話她都說了,結果她又嫌官兒小。 雪濃聽著都嫌沈宴秋累的慌,這大jiejie比二伯母還能磨搓人。 沈宴秋撣撣衣服上看不見的灰塵,“我再能耐,這朝堂上有朝堂的規矩,若都依著你說的行事,豈不是亂了套?!?/br> 他起身往外走。 沈云香也顧不得雪濃在場,急忙跟出去,還追著沈宴秋求,沈宴秋大步繞出院子去了,看著是回大房。 雪濃叫金雀扶自己回房,睡下沒多久,房里進來人,她當是金雀,等熟悉帶著潮氣的氣息籠罩下來,她才睜眼,他又回來了,還沐浴換了寢衣,今晚是要在這里歇的。 雪濃朝里挪了挪,待他躺下,他伸手攬到她腰上,把人帶到懷里,舒舒服服嘆了聲。 雪濃靠到他胸膛上,咕咚道,“你會心軟幫大jiejie嗎?” 沈宴秋悶笑,“我又不是菩薩?!?/br> 他不是菩薩,所以不會別人求了,就會靈驗,把韓文海調進大理寺做主簿,那已是他給到的最大私情,沈云香看不清局勢,韓文海若能安分守己的在大理寺里當主簿,熬些年頭,總有機會晉升,她想一步登天,這世間哪有那等好事。 他在雪濃頭上摸著,“你怎么不給云香求一求情了?” 這是揶揄,先前小柳氏吵鬧,雪濃怕沈宴秋遷怒沈妙琴,還給沈妙琴求情了。 雪濃道,“云香jiejie這次不對,我不想給她求情?!?/br>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她要是求情了,可能沈宴秋就真的心軟給韓文海提了官階,她不懂官場上的規矩,但也知德不配位,定遭橫禍的道理,到時候還會牽累沈宴秋。 她不想沈宴秋受到傷害。 沈宴秋欣慰的在她額頭上親了親,“殊玉好久沒跟哥哥鬧脾氣了,這么懂事,哥哥不習慣?!?/br> 雪濃心底才起的濃情就被這話給打散,扭過身把腰上的手推開,真跟他鬧脾氣了。 沈宴秋失笑,又把人摟回來,唇齒相纏里哄得她氣消。 一宿無夢。 -- 到二月,沈妙琴的婚期近了,延平侯府和沈家往來的多起來,延平侯府顯然對這次婚事極重視,禮數非常隆重周到,沒有一絲慢待,沈妙琴出嫁那日,延平侯府光流水席就擺了六七十桌,京中有些名望的,都遞了帖子。 沈妙琴這場婚事辦的極漂亮風光,看的沈云香都艷羨不已。 后三日回門,姑娘們都偷偷觀察沈妙琴,正值新婚燕爾,沈妙琴容光煥發,一臉嬌羞,沈妙琴的夫君薛源也是一表人才,對沈妙琴異常體貼溫柔,可見其幸福。 沈妙琴與薛源在沈家呆了一天,臨走時知會府里人,說趁著春暖花開,延平侯府要辦桃花宴,請了許多適齡未婚的年輕姑娘公子參加,讓沈家幾位還沒出閣的姑娘也過去湊湊熱鬧,順便也看看有沒有自己心儀的公子哥。 雪濃是不太想去的,奈何二房的兩個meimei想去,她做jiejie的也不能不去,遂私下問了沈宴秋,沈宴秋倒不拘著她,她想去便去,只是去的時候,得帶著他,他也是適齡未婚的公子哥,那宴照理他也能參與。 第四十三章 延平侯府辦這場桃花宴, 也是為自己的哥兒姐兒相看人家,帖子也確實發到了沈宴秋手里,面子上過得去, 也請了沈宴秋, 但料想過沈宴秋這樣的顯貴, 是不可能屈尊下來參宴的。 可也沒想, 沈宴秋竟真接了帖子。 一時間延平侯府的桃花宴正被全順天府關注著,公子們想在宴上瞧瞧沈家那位貌美嬌貴的三姑娘, 姑娘們也卯著勁要在宴上艷壓群芳, 好入沈宴秋的眼。 但也不全是這樣的, 有那等早聽過風聲,知曉沈宴秋不會外娶,雪濃不會外嫁的,家中孩子去赴桃花宴之前, 提點過,沈家三個姑娘除雪濃以外,還有兩個未及笄的小的,雖說是沈家二房老爺妾生的女兒,但也是沈家人,配個高門庶子之類的,還是夠的。 桃花宴開在二月下旬, 延平侯府門庭若市。 沈家的馬車姍姍來遲,延平侯親自在門前相迎,就見著沈宴秋下了馬車,再有雪濃帶著另兩個meimei沈繡樺、沈繡鳶從其后的馬車下來。 延平侯一張老臉都笑開了花, 將人迎入府,才想招待貴客。 沈宴秋卻望了望身后的雪濃, 笑道,“老侯爺太客氣了,我是來貴府參加桃花宴,不用你作陪,只叫我們年輕人隨意聚樂吧?!?/br> 延平侯直笑著應是,心底下嘖嘖稱奇,沈宴秋這等身份,哪個年輕人敢在他面前沒上沒下,況他又不是正經來參宴的,怕也是沈家三房這位殊玉姑娘要來玩,他陪著來的,他們這些人精,瞧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什么年輕人,這是為著殊玉姑娘自降尊位呢。 沈家人自不能慢待了,延平侯暗下吩咐,叫人把后花園子里的芳蘭小榭收拾出來,供沈宴秋帶著幾位小姐入座。 單他們沈家來的人與旁的不同,也沒人敢有異議。 今兒延平侯府里來的年輕人多,都在園子里,男客和女客分散在各處,畢竟是講規矩的,也不能混雜在一處,多是三三兩兩成團結伴賞玩,遠遠兒的再互相瞧兩眼,有瞧上的,就能回家去,讓家中長輩出面來談親事。 芳蘭小榭下邊兒鑿了一條小河,延平侯府的幾個姑娘坐在船上,沿著小溪劃過來,沖沈繡樺和沈繡鳶招手。 兩人便出了芳蘭小榭,也坐上船,幾個小姑娘嘰嘰喳喳,船駛到了下游,沿邊栽種的一排桃樹稀稀落落墜下桃花瓣,順著水流下去,美不勝收。 雪濃也有幾分心動,想坐船游玩,她這點大的年紀,再能穩持,見著別的姑娘玩樂,也會想著去玩的。 沈宴秋呷完了茶,攙她起身出去,兩人這樣沒有避諱的下了河岸,坐上一條小舟。 不遠處溫云珠只差把手里的帕子揪碎,打從她和王昀退了親事,周氏一直張羅著給她另挑人家,可她們宣平侯府日漸沒落,以前那些與他們交好的世家紛紛都來往少了,高不成低不就,先前她在秋圍時倒是瞧上過一位侯府世子,周氏便托周綏遠去探口風,得來的卻是那家人寧愿挑個門第低些的,也不愿娶溫家姑娘,她的名聲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臭了。 這回延平侯府給各家發了帖子,周氏在來之前,叮囑溫云珠,來參宴的必定都是貴公子,定要瞅準了一位心儀公子,趁機搭上話,若能使那位公子對她動心,親事就不愁了。 溫云珠望著小舟上的沈宴秋和雪濃,他們不知羞恥,在人前還要這樣拉著手,上船的時候,沈宴秋還托著雪濃的胳膊肘,真是當心肝兒護著。 溫云珠再瞧瞧遠處的那些公子哥,他們再有家世地位,也不及沈宴秋本人就是首輔,他們也都不如沈宴秋有氣勢,誠然當中有長相出眾的,可跟沈宴秋比,就頹然失色。 溫云珠早在聽到沈宴秋要娶雪濃的傳言時,就恨死了,她就知道雪濃不可能是沈家女,她一個卑賤孤女,竟要做首輔夫人,而自己這個侯門嫡女,竟然被人嫌棄。 溫云珠再瞧那些公子哥的視線也都不在她身上,紛紛瞧著沈宴秋身旁的雪濃,她牙都快咬碎了,也不能像以前一樣沖上前對雪濃冷嘲熱諷,她轉身往另一邊的桃樹林子里去。 那林子里也聚著兩三個公子,溫子麟就在當中,他們正要去河邊垂釣。 溫云珠叫他過來,恨道,“哥哥還有閑工夫垂釣,你沒瞧見雪濃jiejie和沈首輔嗎?光天化日之下,她就那般不要臉的任由沈首輔拉著手,我們溫家養了她十幾年,她說跑就跑,哪有這樣歹毒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