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憐 第14節
先前得知了溫德毓的意思,王家老夫人也是憤恨,可再憤恨又有什么用,那是首輔,又是王昀的先生,誰敢得罪他。 原想沈宴秋要娶要納了這姑娘,沒成想又沒動靜,反倒聽外面傳言,溫德毓又想巴結顯國公,要把雪濃嫁過去做填房。 造孽的,還好沒成。 這回看,沈家還是有那意思,就是不知道沈宴秋想娶回來做夫人還是納了做妾室。 王家老夫人是人精,還是關心了雪濃幾句,讓馬車先轉道去宣平侯府,親自送雪濃回家,不叫雪濃感到冷待,以免日后記恨。 臨下車時,王家老夫人告訴雪濃,“昀哥兒也在你們府上,就說我說的,叫他早些回家,省得耽誤功課?!?/br> 跟王昀解除婚約后,雪濃是不想再與王昀說話,王家老夫人叫她傳話,她也不會直接跟王昀說,或跟周氏,或跟溫云珠說了,由她們去跟王昀轉達也是一樣。 一回到宣平侯府,雪濃那身愉悅就沒了。 府里的主子全聚在溫子麟的空色堂,雪濃過去時,就見院里都是人,各房都過來了,屋里坐著周氏和其他幾房夫人,周氏哭著心疼溫子麟。屋外面是溫德毓和幾房老爺并王昀在說話。 流月緊張的站在廊下,看到她來了才拍著胸口道,“奴婢差點以為姑娘丟了,回府一直找不見您?!?/br> 進了醉仙樓,奴婢們都不好跟著主子,都在一旁候著,溫子麟出事后,周氏急著回府,流月也被帶回府了,反而把雪濃給落下。 雪濃看她自責,寬慰她沒事,又提了是王家老夫人送自己回來,至于沈宴秋給的糖盒,現在送進去也是觸霉頭,她想到沈宴秋那句話,其實她知道,糖是沈宴秋給她的。 她頭次動了私心,她想自己留著吃。 糖盒交給流月拿著。 雪濃在空色堂外站了片刻,不想進去,溫子麟的威脅歷歷在目,現在他腿斷了,雪濃才能松口氣。 徘徊須臾,還是入內,她沒想進去討嫌,只是遠遠站在花墻邊,使了個小丫鬟去叫溫云珠。 不久溫云珠過來,撅著唇道,“雪濃jiejie這會子又要跟我說什么話,不知道哥哥傷重么?我哪有閑工夫來跟你扯閑?!?/br> 雪濃抿唇,把王家老夫人交代的話跟她說了。 溫云珠上下打量她,她身條兒長得真好,細細柔柔的,舉手投足間都有股韻致,又生了這副容貌,溫云珠也聽其他幾房的堂姊妹偷偷嘀咕過,說她長得未免太標致,就顯得別人都不好看了。 那顆胭脂痣太礙眼了! 溫云珠道,“雪濃jiejie又和沈首輔說上話了,不然也不會這么遲回府?!?/br> 雪濃聽出她話里的酸意,轉過身道沒有,就想先回梨安苑去。 可是溫云珠上前拉住她道,“下回雪濃jiejie若和沈首輔再搭話,能不能叫我一起,我也想認識沈首輔?!?/br> 雪濃眉心直皺,只想不理會就走。 溫云珠卻看見流月手里捧著的糖盒,立時搶到手里,“這是沈首輔給jiejie的嗎?我記得jiejie不吃糖,這個給我吧?!?/br> 不等雪濃再有話,她迅速朝王昀招手,王昀走過來后,她道,“王昀哥哥,雪濃jiejie有話要跟你說?!?/br> 雪濃身影一出現在空色堂,王昀就注意到了,只是她站的遠,好像不愿靠近他們這些人。 雪濃在王昀來時,就想走了,但糖盒在溫云珠手里,這原就是沈宴秋說的賠禮,合該給溫云珠,雪濃卻有了爭搶的念頭。 王昀直直注視著雪濃,喉結動了動,問道,“四姑娘要跟我說什么?” 雪濃沒有望向他,纖手朝他身邊的溫云珠伸去,在他們錯愕里搶回了糖盒,“云珠meimei記錯了,我喜歡吃糖,這是我的糖,不給別人?!?/br> 第十六章 溫云珠把王昀叫來,就是想轉移雪濃的注意。 從小到大,凡是溫云珠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雪濃是jiejie,總會讓著她,這次她以為像以前一般,只要她開了口,雪濃就會讓她,糖到手后就算是自己的了,沒料到雪濃竟然還要搶回去。 溫云珠干瞪著眼,“我怎么不知道雪濃jiejie愛吃糖了?” 雪濃笑一點,“我喜吃糖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云珠meimei不知道很正常?!?/br> 溫云珠撇了下唇,嘀咕道,“這一盒糖有不少,就算喜歡吃,雪濃jiejie也不能全占了吧,就不能分點給我嗎?” 雪濃握著糖盒的手指白里發青,她一點也不想給,即便之后可能會被周氏責怪,她也不想給。 “云珠meimei一吃甜食就牙疼,母親曾特意叮囑過,不叫你多吃這些東西,免得你牙齒遭罪?!?/br> 溫云珠牙口是不太好,但王昀還杵在這里,人前被揭短,溫云珠掛不住臉,道,“不給就不給,我還不稀罕?!?/br> 天熱,她手里執著一把牙絲編制的蝴蝶戲花團扇,邊搖著扇邊擦身而過,心里不服氣,就要故意撞她一下。 不想團扇上掛著的鏤金玉飾刮到雪濃手上,生生把她的手給劃破了,她拿不穩糖盒,糖盒一下掉地上,盒里的糖掉出去大半,是不能吃了。 雪濃忍著手疼要去撿,流月忙上前遮擋握住雪濃的手,就勢蹲到蹲到地上把盒子里還剩的一點糖用帕子包好,笑著打圓場道,“一盒糖而已,都掉地上了,剩下的不若就賞給奴婢吧?!?/br> 說罷,便側身對雪濃道,“姑娘才回府,先回去換身衣服再來吧?!?/br> 雪濃道好,沒再給他們眼神,繞過花墻出去了。 看著她的背影,王昀神色凝重,她的手是不是傷著了? 溫云珠也瞅著雪濃好像臉色差勁,方才撞了人之后也有些揣揣不安,可她才不能露怯,還是犟嘴道,“雪濃jiejie慣會裝可憐,我是不小心碰到她,又沒出狠勁,怎么就松手讓糖盒掉地上了,肯定是她故意的!” 王昀道,“不過是一盒糖,你想要我買給你就是,犯得著和四姑娘爭?” 溫云珠被他說的憤憤,“我用得著爭一盒糖嗎?那是雪濃jiejie裝的,連你也信了她這副作態,先時她生的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把父親和母親都嚇到,還讓她住我的聽楓館,父親為她請首輔大人來家里,她還惹怒了首輔大人,把我們家都給連累了,父親和母親這才看清她的真面目,不許她再住聽楓館,她又灰溜溜回梨安苑了?!?/br> 原來先前溫德毓托王昀請動沈宴秋來宣平侯府,是為的雪濃。 王昀眉頭直皺。 溫云珠見他不悅,又神秘兮兮道,“雖然府里瞞的緊,但我也聽到一點風頭,那天聽楓館四下無人,只有首輔大人和雪濃jiejie在屋里,肯定是雪濃jiejie舉止輕薄,叫首輔大人生氣了?!?/br> 她這話若說出去,雪濃能被人戳著脊梁骨笑話,無意間就讓王昀想到定親宴那日,他也說了許多不堪的話來羞辱雪濃,就像雪濃說的,她已經退了親事,他們沒必要再咄咄逼人,用盡手段來詆毀她。 王昀像沒聽這些話,道,“四姑娘有什么話要跟我說?” 溫云珠惱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對雪濃jiejie余情未了!你都和我定親了,怎么還嘴邊掛著雪濃jiejie?” 王昀一震,驀地道,“你胡說八道什么?” 他立刻就要撇開人。 溫云珠拽住他,“被我說中了,你才這么生氣,雪濃jiejie現今和首輔大人不清不楚,你難道也想插一腳?你要敢,你我就是定了親,也能散!” 王昀鐵青著臉,也沒心慣著她,“隨你的便?!?/br> 眼看著他不想搭理自己,還要去跟溫德毓說話。 溫云珠氣極道,“你祖母要你快點回去,省得在這里耽誤你念書,還不快走!” 王昀當即一甩袖,真的大步離開。 溫云珠見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轉身就跑去尋周氏。 周氏這會子一心撲在溫子麟的傷勢上,無暇聽溫云珠的哭訴,只叫她先消停,等溫子麟看過了大夫,才細細問清楚怎么回事。 周氏這里讓溫云珠不要再聲張,這事原本就不光彩,說出去,還會被人嘲諷原是她搶自己jiejie的親事,搶來的未婚夫心卻不在她身上,還是在jiejie身上,這才丟臉。 若王昀只是個普通的貧寒書生,還好拿權勢壓人,偏他又是沈宴秋的學生,現在溫德毓還指著王昀能在沈宴秋面前替他美言幾句,好免遭撤職,實在得罪不起啊。 幾番想來,周氏還是要溫云珠去給王昀道歉,撒撒嬌,再跟他哭一哭,想必王昀氣也能消,事情也就容易過去,溫云珠起初還不愿意,但周氏這回沒哄著她,一定要她給王昀賠不是。 至于雪濃,溫云珠打翻的那盒糖要真是沈宴秋送的,那可就有些愁人了,沈家也派了下人來打聽溫子麟的傷情,就怕這事要傳到沈宴秋耳朵里,就更添了麻煩。 -- 雪濃出空色堂以后,先到附近的亭子坐下,她手上傷口留了血,有點發紫,本來皮子就嫩,又白,看著就有些嚴重。 先前在里面流月擋住傷口也是為雪濃好,若要是叫人看見雪濃與溫云珠姊妹不和,鬧到周氏跟前,吃虧的還是雪濃。 流月笑道,“奴婢剛剛要是不說那話,剩下的糖,姑娘也保不住?!?/br> 雪濃抿著唇苦笑,催流月快些拿帕子包傷口,她還有件事急著回去做。 王昀剛出來遠遠就看見亭子里流月在雪濃手上包帕子,她的手確實傷了,剛才是不想鬧事,才忍下來的。 稍微處理完傷口,主仆兩個便忙忙回梨安苑去。 溫云珠有多嬌縱,就顯得雪濃有多戰戰兢兢。 王昀才意識到,雪濃作為養女,在這偌大的宣平侯府里并不好過,王昀和溫云珠相識的早,溫云珠以前的性子活潑跳躍,很招喜,王昀先時想娶她,也是因兩人相處甚歡,可自定親以來,他發覺溫云珠更有盛氣凌人的姿態,即使對他,也隱有鄙夷。 王昀父親叔伯死后,王家一夕落敗,王昀也聽過別人口中刻薄的稱呼他們王家是破落戶,這些年王昀發奮讀書,也為的是這口氣。 以前溫王兩家默許的是他和雪濃有親事,那時家中長輩總說是溫家瞧不上他,才把個養女許給他,久而久之,他對雪濃沒有過多的情愫,只是覺得她該是自己的妻子,有時候也會生出一些不甘來,憑什么自己要娶的是雪濃,而不是溫云珠。 如今都如了他的愿,他卻悵然若失,甚至產生了悔意。 王昀捏緊雙手,迅速出了宣平侯府,路過街頭的鋪子,看見里面賣甜食,他便記得雪濃說的,她喜歡吃糖,便買了一包糖,又折回宣平侯府,把那包糖交給了府里的管家,尋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只說是替溫云珠給雪濃買的。 管家滿口答應,他才心情愉悅的走了。 但那包糖并沒交到雪濃手上,而是到了周氏手里,溫云珠又苦惱了一場,被周氏喝止。 -- 雪濃回梨安苑后,小丫鬟們忙先拿出傷藥,給雪濃的傷口清洗擦藥隨即再服侍雪濃更衣。 雪濃屏退了所有人,翻找出缺了扣子的那件襦裙,用燈火燒了這件衣服,之后再想辦法拿到溫子麟手里的扣子,這樣就不用受溫子麟要挾了。 待衣服燒完了,雪濃才沒事人般往空色堂過去,空色堂這里各房都散去,雪濃過去時,正看到有丫鬟拿著溫子麟換下來的衣服往外走,那衣服臟了,要拿去洗。 雪濃把人叫住,說要看看衣服有沒有破損。 她畢竟是府里的小姐,下人們面前還是主子,溫子麟有些衣服還是她做的,所以這話很妥帖。 丫鬟把衣服交給她看,她趁著時候,尋到香囊上,在里面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扣子。 雪濃心底發寒,難道他受了傷還要把扣子攥在手里不成? 她把衣服還給了丫鬟,就有彩秀過來,領她去旁邊的抱廈,周氏一個人在里面,見著她目光熱切,就要她坐到身邊來。 雪濃垂下眼睫,彎腰坐到椅子上,聽她對自己道,“倒是我和你父親不對,把你忘在醉仙樓了,還好沈家把你送回來了,不然我得多著急?!?/br> 雪濃默然,道,“不是沈家送我回來的,是王家老夫人稍帶著我?!?/br> 周氏的笑容淡去不少,難怪了,原來是王家那個老不死的做鬼,看起來還不死心,不定還攛掇著王昀悔婚,再想娶雪濃,把珠兒往哪兒擱。 周氏道,“你同珠兒是嫡親的姊妹,現下珠兒和王昀那孩子已經定下了親事,該是珠兒與他家老太太親近?!?/br> 雪濃道明白,明白什么,自然是明白以后不會再與王家人交往過密,尤其是王昀,周氏都說的這般清楚了,她若是還聽不懂,豈不是自討苦吃。 周氏嘆了嘆,說,“你也是我的孩子,我豈會虧待了你,只是你要聽我的話,我才能疼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