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 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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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胳膊伸長,分別摁住姐弟倆的肩,“不要cao心我和她之間的事,我心里有數?!?/br> 這算是回應了吧。 姐弟倆望著蔡逯離去的背影,心情復雜。 * 晚間,靈愫準時出現在祝渝面前。 她又戴回面具,語氣倒是軟了幾分:“少爺,請回家?!?/br> 祝渝躲得遠遠的,生怕會被生吞活剝。 他鼓起勇氣:“你到底想做什么?” 靈愫一下就想明白,他是在問她的身份。 “別那么如臨大敵嘛,”她彎了彎眼,“誠如你所見,我對你家表舅很感興趣?!?/br> 怕祝渝聽不懂,她強調補充:“是大人之間的‘感興趣’?!?/br> 當著祝渝的面,她直截了當地說:“小孩,往后不要多管大人的事?!?/br> 祝渝的目光移到她手里提著的方盒上。 方盒外面裹了層白布,此刻盒里往外滲著血,把白布洇得血淋淋的。 祝渝手指緊緊扣著墻磚,身貼著墻往前走。 “那盒里裝著什么?” 聞言,靈愫故意晃了晃手里的盒,把祝渝嚇得猛一激靈。 “人頭?!彼f,“走吧少爺,趕緊回家。送完你,我還得去向東家交差?!?/br> 靈愫瞥過頭,朝他笑了笑。 在她口中,一條人命無比輕賤。她的警告與殺意都藏在她那純良無害的表皮之下,她分明是一條吐著毒液的毒蛇。 祝渝這才深刻認識到,倘若惹急她,她是真的會要了他的命。 祝渝眼底的氣焰徹底被她打磨沒了,他決定不再多管,任由他們大人肆意造作。 他難得乖了幾天,也讓蔡逯偷了幾日閑。 這日蔡逯回府,剛想瞇眼睡會兒,就見祝湘抹著淚跑來。 “表舅,我不活了!” 祝湘趴在桌上嚎啕大哭,幾個婢女連連安慰。 蔡逯一臉懵,他還沒見過表侄女有這么委屈的時候。 后來聽婢女解釋,原來是她那相好向她表明了心意,硬是讓她等著他下聘禮來提親。 祝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誰要跟他成婚?我雖對他有意,但也沒喜歡到必須成婚的地步。明明說好了只是玩玩……再說,我倆正走著,他什么都沒準備,就說要娶我,這也太草率了,一點都不真誠!” 祝湘很無措,以為自己捅了個大簍子,“表舅,我該怎么辦?” 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淚,蔡逯倒是笑出聲來。 “我早說那小白臉不行,你還不信。他潦草表白,連個該有的儀式都沒有。即便他當真有心,也會讓旁人以為他行事草率,一點都不靠譜?!?/br> 雖是這么數落,可他這做表舅的,該管還是得管。 “這事我來出面解決?!辈体诌染频?。 他若表白,必得高調到令全城人都知悉此事。儀式要隆重到不給對方半點拒絕的機會,要把最燦爛的鮮花送到對方手里,要用最清晰的聲音,讓對方聽見他的真心。 這種事,不成功便成仁,所以要天氣恰好,要時機成熟,要愛到牽腸掛肚,要熱烈到讓對方無法拒絕。 攆走祝湘,蔡逯抱著酒壇飲酒。 他心里有股惆悵,風從窗屜襲來,把這股惆悵吹得更加具體。 是反復試探卻從未得到準確的答復,是不單單滿足于單調的稱呼,還想再往深處拓展,也是怕再向前一步,就連朋友都做不成。 蔡逯伏在書案邊,酩酊大醉。 后半夜,他被冷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見手底壓著一封背面朝上的信。 隨后,海東青擺翅飛來,落在案幾上面,仰著頭,嘚瑟地跺了跺掛著空信筒的腳。 蔡逯揉著眉心思考。 看來喝醉前,他給誰寫了封信,讓海東青送了出去。 他寫信,一向是寫兩份。一份遞送,一份留存當信據。如今信既已送出,那么手底這封墨水剛洇出來的信,就是另一份信據了。 蔡逯心底忽然“咯噔”一下,趕緊把信翻了過來。 信上,字并不多。 先用紅墨畫了個夸張的愛心,中間涂滿。又在紅愛心底下,用黑墨寫了一行工筆小楷。 “我們要不要試試?” 蔡逯的心涼了大半。 他心里閃過無數猜想,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問海東青:“你傳給誰了?” 海東青在桌上走來走去,翻出一本封皮寫著“西北游記”的書,爪子緊緊扣在“北”字上,仰首挺胸,很是自豪。 北…… 是北郊?。?! 他……他他…… 他給易靈愫送了封表白信?。?! -------------------- 第16章 第十六章 ========================= 事實上,靈愫并未親自拆開這封信。 海東青踢開窗屜,落到她肩膀上時,她正“砰砰”剁著蝦rou。 她想那信上無非是問她過得好不好,因此便叫謝平接過,讓他把信上所寫念給她聽。 謝平擦凈手,把內容不帶感情地白描出來。 讀完后,倆人都傻了眼。 靈愫搶過信紙,“肯定是寄錯人了?!?/br> 謝平尷尬地撓撓頭,“寄錯貌似更可怕吧?!?/br> 臨近年關,大家都忙得焦頭爛額,寄錯信實在正常。 謝平心里門兒清,然而看靈愫不愿聲張,他索性就當無事發生。 但蔡逯卻記得清晰,他是只把頭縮回殼里的害羞烏龜,不上值不回府,也不敢去北郊找靈愫。一連幾日,躲在私宅不敢見人。 這幾日,他與靈愫沒再見面。 他祈盼那封信最好是被風吹走了,或是掉進了水池里,沒叫她看見。他想保持一貫游刃有余的形象,而非朝她展示一次倉促的表白。 但,他也期待收到她的回復。 可惜她一如既往得乖順,從不主動,從不拒絕,從不表態。 以往他喜愛她的乖順,可今下又在她的過于乖順里琢磨出些恨意。 他們牽過手,擁抱過,甚至氣息交纏,動情地吻過。 他提出要試一試,難道于她而言,給予回復就這么困難么。 只這一次,蔡逯決定敵不動,我不動。 所以在收到謝平寄來的求助信時,他并沒有立即回復。 信上寫,雪稍稍開化后,鋪里屋頂就漏了水,滴答滴答的,把二樓淹成了水場。 謝平請他前去修屋頂,順便把瓢和桶拿過去舀水倒水。 店鋪的情況不太好,謝平與自家老板都手足無措地等他來。 看起來,他倒成了救星。 看起來,此事非他不可。 蔡逯把玩著酒盞,思想與行動作斗爭。 良久,他無奈地嘆了口長氣。 他當然要去,就像從前每一次那樣。 只不過他也有脾氣,去北郊的路上故意拖延兩刻,姍姍來遲。 到了鋪前,只覺眼前所見似曾相識。 靈愫穿一身紅,身姿高挑,拿著與她同高的竹掃把掃鋪前的雪。 仿佛又回到談生意那日,他依舊懷揣著忐忑的心情奔赴而來,而她依舊穿得喜慶,笑容滿面,朝他獻殷勤。 她再次有求于他,而他依舊主導著他們的關系走向。 謝平正拿著雞毛撣子掃二樓墻角的灰塵,一聽動靜,趕忙推開窗,“哥,還以為過年前你都去忙公務了呢!既然來了,就進來一起吃飯吧!” 蔡逯目光上移,挑了挑眉。又轉眸看向她,心里明了。 原來那封求救信,是她在略施小計。 靈愫沒有閃躲,直接與蔡逯對視。 在冷呵呵的天里,她笑得嫣然,嘴角仿佛掛著一朵結霜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