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容淖亮出手中火銃,冷靜道,“給你兩個選擇。我給你一槍后再用槍指著我自己脖子逼你放我出去,皇上念你負傷或會免你失職之罪?!?/br> “要么你直接放我走,稍后我會立刻上書皇上,攬下所有罪責?;噬献钪业男郧?,怪不著你?!?/br> 氣候宜人的行宮五月天,千總硬是冒了一腦門兒的汗。 火器不像刀劍,你碰它才可能被誤傷?;鹌魇菚呋鸬?,萬一六公主把膛管抵上脖子時剛巧走火了,那他全家的命都不夠填的。 這可是三眼銃,危險翻三倍! 最終,千總把心一橫,咬牙擺手示意手下讓路。 他是聽過這位六公主狂放恣意、我行我素的名聲的,據說連皇帝都拿她沒什么辦法,可能是又惹了什么禍事,才給趕到行宮來禁閉一段時間。 但千總私下揣度,皇帝大概心里還是愛重這位公主的。人還沒到,先把她用慣的宮人物什全送來布置妥當了,還嚴令他必須護衛公主周全,不容有失。 千總哪里敢讓這六公主出事。 眼睜睜看著六公主上車離開后,立刻點了兩隊人馬,一隊去往京中送信,一隊由他親自率領,跟在車駕之后護衛行程。 容淖只帶了木槿和春山,一行人輕車簡從,自南向北疾馳趕路。 草原的春日來得比關內晚一些,四五月份有些地方還在落雪。 她們一路見過春意爛漫的青浪原野,也踩過雪后初霽的斑駁草皮,在鼠洞里陷過馬,冰水洼里嘆過氣。 最終,于六月下旬一個天高云低的日子進入漠北扎薩克圖部。 千總很有眼色,提前派人去通報了札薩克圖汗。 容淖進入王帳領地時,見到了一個圓眼睛的中年婦人。頭頂蒙古已婚婦人的紅綃罟罟冠,上面堆滿各色珍奇寶石,穿著打扮富貴非凡,可面色蠟黃憔悴,人也干瘦得厲害,若非眼珠子還算活泛,定然讓人疑心她將被那一身華服珠寶淹沒。 哈斯的額吉忽蘭哈敦上次沒有去往御營朝奉,是以容淖沒見過她。 可看見眼前這個婦人第一眼,容淖幾乎便確定了她的身份。 “公主?!焙鎏m哈敦迎上來,扯出個疲憊的笑,沖容淖深深躬腰施禮,感激涕零,“多謝公主不遠千里來送哈斯一程?!?/br> 容淖避開,木槿已經知機的把人扶起來。 “哈敦,我想先看看哈斯?!比菽纵p聲道,順便抹了把面上的塵沙。 忽蘭哈敦眼中含淚,強撐著笑臉微微搖頭,“天日熱了,放不住。那股味兒她自己想必也不喜歡,我與她父汗商議過后,已于六日前將她親手火葬?!?/br> 容淖面色微凝,驚詫道,“火葬了?” 哈斯的死牽涉頗多。 容淖相信她的父母一定會為愛女討回公道,不會讓她帶著不光彩名聲往生的。 既然肯讓哈斯入葬,必然是…… “解決了?!焙鎏m哈敦沉沉嘆息,“都解決了?!?/br> “兇手躲在四公主府里尋求庇護,寸步不敢出。被我兒麾下幾名忠心女子借故潛進去,割下頭顱扔到理藩院門口?!?/br> “理藩院見對方潛藏護衛森嚴的公主府依舊斃命,即知我部報仇決心之堅,心知不妙,唯恐此事鬧大引來朝廷追責,遂以真兇已然償命再糾纏毫無意義為托辭,各打五十大板便輕輕放過。不敢再趟這趟渾水,強橫要求定下我兒罪名?!?/br> 沒了理藩院插手拉偏架,那便是雙方自己私下解決了。 忽蘭哈敦回身望了望高闊的王帳,“她父汗前幾日率部去往土謝圖汗部討要公道,又帶了幾顆頭顱回來做酒器,以慰我兒在天之靈。也是在作戰時受了傷,老家伙方沒能起來致謝公主的深情厚誼?!?/br> 聽到當真牽涉四公主,容淖一時寂然無言。 想與忽蘭哈敦說點什么,忽蘭哈敦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為難,體貼地讓人帶她先去休息。 - 進到忽蘭哈敦預備下的氈包,容淖躺在矮榻上頂著柳條包壁上的黃羊頭骨怔神。 連日趕路的困乏冒出來,可她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她認為哈斯之死有疑點。 因為忽蘭哈敦的表現很奇怪。 忽蘭哈敦對愛女之死的悲切傷懷顯而易見。 可奇怪的是,里面沒有怨恨。 一個連折三子的婦人,唯獨剩個寶貝女兒。這女兒年紀輕輕便枉死了,哪怕兇手為此賠命、其家族亦因此付出了慘烈代價,也不可能如此輕易便能消弭她的怨憤才對。 人的心又不是天平,只要雙方流出的鮮血相當,便能立刻平衡。 而且,有關四公主的一切也十分古怪。 兇手藏在四公主府中,竟被幾人輕易潛入翻出。 簡直是匪夷所思。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是沒見過四公主府的格局,但她見過五公主府的燙樣甚至親自去過五公主府邸。 五公主府修建在寸土寸金的京師內城,依然是高堂廣廈連宇,占地頗巨。 四公主府建于遼闊塞外,少了許多限制,料想規模只會更加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