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 近晌午時分,三人轉過一道彎月牙冰河,與等候在此的策棱下屬集合。 一行二三十人轉向往喀喇河屯行宮去。 按他們的腳程,只要途中不遇上意外,十日內必能抵達。 無奈偏偏遇上了意外。 啟程不過兩天,未及宣化府,策棱便接到漠北急信,哈綏何流域異動,探子探得那一片的冰河有馬蹄踏過痕跡,疑似準噶爾軍自納馬納山往額金河一一代潛入,目的不明。 當地駐軍粗狂,根本沒當回事,是策棱帳下副將帶人過去巡視時無意間發現的。副將欲調集當地駐軍加強戒備,駐軍不從,要他拿烏蘇雅里臺將軍的手令來。 雙方立時鬧將起來,雙方都見了血,最終哈綏河畔異動的問題仍然沒有得到解決。 策棱必須趕緊趕回去主持大局。 哈綏河下游便是塔米爾之地,策棱的故土。那一片早年遭過白骨露野千里的戰亂,方才休養生息沒幾年,再經不起絲毫意外摧折。 策棱同容淖商量過后,決定明日一早分道。 塔圖率人往東繼續送容淖去往喀喇河屯行宮,他自己帶上兩名兵士回返漠北。 當夜,一干人等距宣化還有一程子路,只能在雪原扎營。 或許是趕路辛苦,又或是惦記著漠北不穩,眾人草草填飽肚子后便倒進帳篷休息。 容淖躺在小榻上,裹著氈毯出神。 趁風雪作伴,終于有心思想想自己的前程了。 前些日子不想,是她不確定自己能否活著回去繼續當她的六公主,想多了徒增煩惱。 現在一想,翻來覆去只有一個念頭,希望皇上萬萬歲,至少一定要活過她。 否則太子上位她必倒霉。 人家太子都和她撕破臉了,再無粉飾太平的余地。 正迷迷糊糊想著回去后要不找個機會偷偷摸一摸皇帝脈象,容淖忽然聽見帳外有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有人在給篝火添柴,噼啪幾聲,雪松枝丫燒出沉濃香氣,絲絲縷縷潛入帳內。 容淖翻了個身,趕了一日路的疲憊冒出來,枕著香氣正要入眠,臨睡前似乎還隱約聽見刺啦刺啦的聲響,細碎但規律,催得人頭腦昏昏。 大概是風雪在摩挲萬物吧。 她想。 夜半凍醒,容淖迷迷瞪瞪往氈毯里縮。 耳間再次分辨出臨睡前那道細碎但規律的動靜。 好像并非風雪捉弄。 為何有點像她平日鑿木頭的動靜,但又清脆些,似乎琢磨的東西質地較之更為堅硬。 難道有誰撒癔癥,大半夜不睡覺坐在皚皚雪中琢石頭? 容淖覺得不可能。 下一秒,驀地睜開眼。 她大概知道這個有病的人是誰。 記起烏蘭有次趴在她耳邊說過的悄悄話,小孩兒眼尖,小探子一樣刺破別人的秘密還無知無覺。 以及策棱開始神神秘秘外出,手上頻繁出現傷痕。 這些事,都發生在策棱拿了幾塊顏色各異的破石頭給她挑選后。 容淖翻了個身,閉上眼。 很快又再度睜眼,煩躁地瞪著篷頂。 也不知策棱在外面燒了多旺的篝火,她身處帳內,竟莫名覺得焦渴,剛被凍醒的身體仿佛也突兀感受到了那份灼人熾熱。 冷熱交替,擾人清夢! 容淖猛地起身,把氈毯一裹,帳篷小,幾步便掀簾邁了出去。 策棱垂首認真專注手上活計,但基本的警惕性還在,聽見容淖那座小帳篷有響動,大掌一縮,飛快把東西包進掌心,一派自然轉頭望向容淖,見她冷眸含霜,不免詫異她睡個覺怎么還睡生氣了,“怎么了?” 寒風刺骨,策棱身邊那堆篝火和最開始沒多大差別,沒有想象中炙火焚焚。 容淖裹緊氈毯,冷聲問,“綠石頭?” 策棱微怔,從不意外她的敏銳與聰慧,爽快承認,“你生辰快到了?!?/br> 言辭間沒有半點被撞破的尷尬。 寶石是他在察哈爾那座失火小廟所在的小城買來的。 當時正等下屬從當地理事札薩克處弄來相關事發文書以及尸體證錄,他站在行人往來的街上,不確定會等來什么消息。 尸體里會不會有一具年輕女尸? 不敢細想,邊上商販賣力吆喝,他順勢望去。 是寶石攤子,貨物品相都極其一般。 可他還是走過去,鬼使神差買走了鋪子上所有綠松石。 都稱它為天國寶石,是能帶來吉祥好運的圣物。 他希望能有機會親手把這份吉祥好運交給她。 可是又怕她不喜歡,所以后來故意撿了幾顆顏色各異的瑪瑙石做幌子。 最后,她竟然真選擇了那枚綠石頭。 綠松石比綠石頭好看千百倍。 她應該也會喜歡。 容淖未料得到這個答案,她當然記得自己的生辰,抿抿唇若無其事地‘哦’了聲,朝他左手望去,“刻的什么?” 青年面色微僵,搪塞道,“到時候就知道了,快回去睡?!?/br> 容淖都從帳篷里出來了,豈能就此打住,霸道逼近一步,“我要看?!?/br>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