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世子依舊不解,“既然‘好風相從’四字并非刻意改動,而是取自舊詩,刻詩句的章屬閑章,自是可著心意來,管他違和不違和?!?/br> 容淖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解釋,“著詩之人司空圖曾幾次為唐昭宗點官,皆稱病不肯受,閑居在野。唐昭宗你知曉吧,以皇太弟身份即位,有些才干,心氣不凡,立志重振大唐氣象?!?/br> “登基后先平四川,后挫河東。但因cao之過急,導致朝廷兵丁折損嚴重,又因無識人之明,不能知人善任,后來只能眼睜睜坐視宣武朱溫坐大,最終為朱溫所殺。兒子哀宗當了幾年皇帝,便被逼禪位慘遭毒殺,唐遂覆滅。司空圖聽聞哀帝遇害,絕食而亡?!?/br> 世子啞然,試探道,“你是認為,我阿瑪故意送出一枚雕刻與印字違和的章子,是暗示……” 當今的天下雖不像晚唐一樣搖搖欲墜,但太子脾性確實與昭宗頗有幾分相似。 同樣的不缺才干,心氣不凡,以及識人不算太明。旁的不說,太子門下心腹就曾鬧出偷盜其母元后遺物的丑事。 “昭宗上位便急吼吼要動兵,太子此番與兵強馬壯的多羅特部暗中勾連,莫非也是謀劃著要打誰?” 容淖看著越想越深的世子,無奈道,“太子意欲何為暫且不要探究,我們說回匣子,這才是懸在眉心的刀……” “匣子里肯定沒東西?!笔雷訑蒯斀罔F打斷容淖的話,并甕聲甕氣解釋,“若太子是昭宗,那我阿瑪應是司空圖了。司空圖因才被昭宗幾度點官,我阿瑪不僅有才有權還有太子把柄,太子最先肯定想的不是除掉我阿瑪這個鐵帽子親王,而是收為己用?!?/br> “我阿瑪的態度肯定與司空圖一樣,拒絕不受,才導致后來的禍事?!?/br> 說到此處,世子狠狠吸了一下鼻子,悶悶繼續道,“但他不可能真做司空圖,閑居不理世事,哀而自絕算盡忠。畢竟國情不一樣,我朝正值盛世,晚唐卻是大廈將傾。阿瑪既然察覺到了一國儲君行差踏錯,必會防患于未然,以免動搖國本?!?/br> “普天之下,能壓過太子的,只有皇上?!笔雷涌隙ǖ?,“若真有你說的太子罪證,阿瑪生前或許不敢呈至御前,怕皇上誤會他有二心,挑撥天家骨rou。臨死前卻一定會交給了皇上,請他定奪。畢竟那東西給其他人,給誰便是害誰,阿瑪不會那樣做?!?/br> “這……”容淖仔細想想竟覺得世子所言不無道理,自己與太子可能都一葉障目了。 活著的簡親王不敢把太子罪證交給皇帝,死了的簡親王或許真敢拋開顧慮。 畢竟一個死人蓄意挑撥天家父子不僅得不到任何好處,還會給自己的家眷遺禍無窮。 簡親王這是在賭,賭皇帝清明信他赤誠,賭他們之間的君臣情分。 不過,容淖還是沒有立即被世子說服,她擰起秀氣的眉,“可是,若王叔真在臨終前把東西交給了皇上,那這攤子糟污事自有皇上處置,那王叔為何還要給我留下這枚奇怪的印章?” 她不信簡親王會無緣無故硬把她一個不相干的人扯進旋渦,害她被太子咬上。 世子凝神細想,大抵是父子連心,他順著容淖理出來的思路,靈光一閃,竟真揣度出了幾分自家阿瑪此舉用意,他眼神忽然閃了閃,欲言又止。 容淖見狀,連聲催促,“快說!” 世子面色隱有羞慚,訕訕提起另一樁事,“你可曾聽聞過,多羅特部曾提出只要稍微修改和談正約里的一點內容,便答應斟酌刪改三條附加條款?!?/br> 容淖回道,“自然?!甭犝f簡親王當時暴跳如雷,嚷嚷懷之以德不如懾之以兵,他愿身先士卒舍去榮華披甲上陣,也不知多羅特部提了什么過分條件。@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世子看容淖一眼,低聲說出自己曾從阿瑪那里偷聽來的消息,“所謂修改和談正約,其實只需在我朝公主和親多羅特部世子布和那條,劃掉世子布和幾個字?!?/br> “換成巴依爾?”容淖覺得若只是如此,簡親王沒必要大動肝火。 “不是?!笔雷用媛秾擂?,隱晦道,“不寫名字?!?/br> 容淖會意過來,怒火中燒,“是收繼婚?” 若真修改和談正約,便意味著和親公主的一生便會徹底跟個物件似的,父死子繼,兄終弟及。反正只要誰是多羅特部當家,誰就能占有公主,朝廷不能有絲毫反對。 世子連忙安撫,“你莫動怒,那老匹夫此舉分明包藏禍心,陰毒至極,皇上是不會應允的?!?/br> 多羅特汗提出這樣的要求,無非是怕自己哪日死了,兒子巴依爾不是背靠朝廷的布和的對手,所以率先把水攪渾。 和親公主并非固定許嫁布和,而是多羅特部的王。只要奪得汗位,便能順理成章收了公主,獲得朝廷支持。 如此巨大的誘惑擺在面前,來日布和就算真在朝廷的支持下除掉巴依爾坐上汗位,怕是也難有寧日,會有無數雙虎視眈眈的眼盯著他。 容淖寒著臉,從世子的提點中,總算明白簡親王為何要給自己留下一枚奇怪的印章了。 或許簡親王早在隨駕北巡前,知道由自己主持和談時,已料到自己的結局。甚至猜到自己死后,大抵是太子接替他的位置繼續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