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這才幾步路,嘠珞自然不會相信容淖是真的走累了,她循著容淖的目光望過去,不明所以輕聲問起,“都是最普通不過的押車伙計與鏢師,公……姑娘又在看什么?” 容淖謹慎確定四周無人后,同樣私語回道,“你可有發現,比起打頭陣押送銀冬瓜的人,后面這些押貨物的人身上少了件東西,又多了件東西?!?/br> “……什么?”嘠珞兩眼發懵,既沒聽懂,也沒有看出個門道來。 “前面押送銀冬瓜的人除了身負防身刀劍,幾乎人人腰間一把蒙古剔骨刀。而后面這些人腰上不見剔刀,反倒多是短匕與避暑香牌?!?/br> 容淖聲弱但篤定道,“而且,據那些香牌的成色與氣味判斷,佩戴在身上趕路的日子怕是不短了?!?/br> 嘠珞聽見剔骨刀時還是稀里糊涂的,待經由‘避暑香牌’幾個字提點后,思緒頓時清晰了。 眼神下意識往那些押車伙計腰上轉悠,確定一切皆如容淖所言,香牌臟污陳舊,顯然是佩戴日久,不由訝然奇道。 “不佩剔骨刀而攜短匕還算說得過去,畢竟商隊幾乎全是漢人,不見得人人去到北方關外都能入鄉隨俗,習用蒙古特有的剔骨小刀卸手把rou進食,可這避暑香牌就全然解釋不通了!” “眾所周知,關外草原最為炎熱之季還能勉強穿得住袍子,稱一句溫涼適宜毫不為過,否則皇上也不會年年夏季興師動眾北巡避暑?!?/br> “這晉商商隊自《尼布楚條約》簽訂后,往來關內外行商十多年了吧,對關外涼爽氣候了如指掌,怎還會隨身帶著避暑香牌這種派不上用場的物什,且損耗至此?!?/br> 避暑香牌是用連翹、白檀香、川穹、寒水石等十幾味藥材碾成粉末;再加朱砂、雄黃粉等物,捶成香泥;最后打磨琢形。 陰干后隨身佩戴,有提神醒腦,清涼解暑的功效。 一塊香牌一般只能用上一個夏季,因為到了隔年氣味幾乎揮發殆盡,會失了功效。 商隊這群伙計鏢師的避暑香牌肯定也是今年新制的,按理說他們一連數月穿行在溫涼關外,逢上暑熱佩戴香牌該是入關之后的事。 照他們的腳程算起來,商隊入關距今頂多十來日光景。 半月功夫不到,再是低劣的香牌也不至損耗揮發如此嚴重。 “除非……”嘠珞震驚道出自己的猜測,“除非,這支晉商商隊并非打關外草原行商歸來,而是從關內某個酷暑之地而來,所以這些人才不佩草原常見的剃骨刀而佩避暑香牌。他們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冒名皇商,這可是要入宮獻銀的商隊!” “未必就是冒名頂替?!比菽着c嘠珞意見相左,“我瞧著,這支商隊應該是兩撥人匯攏,充作一股進入京城的。打頭陣運送銀冬瓜那一撥確實來自北方關外,至于后尾這一撥……” 容淖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她暫且也沒看出個具體門道。只不過是見微知著,從毫不起眼的香牌損耗判斷出了這支商隊內藏古怪。 嘠珞根據容淖所言,蹙眉疑道,“莫不是這支商隊今年在關外經營不善,達不到向皇庫納繳的定數,故而從關內商行調用了財貨?” 容淖搖頭輕哂,“晉商身為皇商,在關外買賣城一家獨大多年,幾乎壟斷大清與沙俄兩國貿易往來,如此這般若還虧損,那他們便不是富名聞達天下的晉商了?!?/br> 嘠珞承認容淖說得在理,但她對探究隱秘并不感興趣,這樹下蚊蟲太多,她一心只想催促容淖盡快返回山寺。 奈何容淖執意不走,她拗不過,只能耐著性子陪容淖又在街邊站了約摸一刻鐘功夫,直到最后一輛拉貨馬車消失在街角。 容淖一派自然走到沿街暗溝邊,輕提裙角,用帕子包著撿起一物,擦拭干凈,這才與嘠珞一同快步回到青棚馬車??康牡胤?。 車夫還在埋頭修理車轅,余光瞟見二人回來,滿頭大汗站起身,討好致歉。 “還得勞二位姑娘再等等,這畜生力氣生猛,不僅把車轅繃壞了,連帶防車輪脫落的銷子都裂出好幾條縫,若是不徹底修好,勉強上路怕是還得出問題?!?/br> 嘠珞聞言面色一變,她們在外多耽擱一刻,山寺那邊就多一分暴露的風險。眼看日頭將要西斜,她們已在外逗留將近兩個時辰,保不準木槿何時會敲門催促公主回府,從而發現她們‘失蹤’,驚動宮中。 嘠珞越想越覺得心驚膽戰,明知車夫所言在理,仍舊壓不住滿腔急火。 容淖輕輕拍了她胳膊一把,以示安撫,親自出面與車夫交涉。 “你也算是無妄之災,先歇歇吧,我們可以另尋法子回去。放心,今日車錢照結,也不會去你們掌柜那里說道?!?/br> 車夫聞言千恩萬謝,容淖趁機拿出自己剛才從街邊撿來的東西,遞給車夫辨認。 “方才我在樹下乘涼時撿到這片樹葉,瞧著模樣還算齊整新奇,或許可以仿畫成繡樣。你們駕車的人常年在外奔波,見多識廣,勞你替我看看,這若是什么壞意頭的樹木枝葉,可不好繡在衣服帕子上?!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那車夫剛承了容淖的情,又聽她說話斯文客氣,這點小事自然不會推卻,憨笑接過那張巴掌大的微枯樹葉,打眼一看便道出了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