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蒙格利!” 那是浸透著鮮血的恨意,他看見那雙銀灰色的眼睛從最深處漸漸染上濃郁的墨色。 緊接著,監控外傳來噼里啪啦的倒地聲與慌亂的尖叫。 伊爾西無心去分辨那些惡毒的咒罵,他死死地盯著畫面,他看見血液順著少年的雙眼睛與鼻孔齊齊留下,在那張熟悉的臉上蜿蜒出道道血痕,少年望著監控無法拍攝到的地方,緩緩扯出一個張狂的笑容, “去..死..吧..” 少年已然黑色的眼睛迸發出酣暢淋漓的快意,那頭銀灰色的頭發隨著音節的吐出寸寸化成的沒有一絲雜質的黑色。 整個蟲的身量幾乎在瞬時長大,伊爾西熟悉中略帶有嬰兒肥的臉龐蛻變成更熟悉的凌厲線條。 果然...是白榆。 伊爾西整個蟲因為無處發泄的憤怒與侵入骨髓的寒意抑制不住地抖了起來,他五指收縮,連光腦的外殼都蜿蜒出裂痕。 他們怎么敢! 雄保會怎么敢! 他聽見自己后牙上下碰撞吱呀作響,聽見畫面外驚懼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這是第一次覺醒?!?/br> “他第一次覺醒提前了??!” “這,這是攻擊性的精神力!” “嗡嗡嗡嗡嗡嗡” 畫面外的聲音戛然而止,明顯接下來的聲音做了消音處理,但那臺精神力測試儀器上的數值,正以大起大落的走勢不斷波動,甚至一度超出最大臨界值。 直到,一根破開空氣的針頭從畫面外急速飛入,瞬間刺在少年的左肩頭。 少年猛然揚起脖頸,從太陽xue延伸到動脈處的青筋根根暴起,本來手腕上稍有愈合的傷口再次崩裂。 伊爾西聽不見聲音,但能感覺到仿佛骨骼離析的痛苦 他在屏幕外無能為力,連擁抱都做不到... 他只能眼睜睜低看著那管液體逐漸消失,儀器上起伏的曲線陡然下降,最終在一個很低的數值處停留并拉成一根直線。 視頻的結尾,聲音再次響起: “可惜了,只是c級,攻擊性還這么高,算是廢了?!?/br> 視頻的進度條走到最后,一條消息在視頻的底下彈出。 【伊爾西,以你精神海的狀態,根本受不了他的精神力梳理?!?/br> 【不如,你和我們做個交易?】 伊爾西看著行行方塊字,冷笑了一聲,反手就將所有消息刪除,再將這個號碼拉近黑名單。 一套cao作行云流水,等他稍微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的胸腔在劇烈起伏。 他閉上眼睛,咬著口腔中的一塊軟rou,側身倒在床上。憤怒漸漸褪去,一股難以名狀的酸澀與痛苦從心臟漫過頭頂。 他沒想到,原來他們那么早就相遇了。 他沒想到,原來他們曾經就很近很近了。 他一直以為,白榆作為雄蟲一直走的是一條人聲鼎沸、鮮花盛開的陽光大道。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那個8年前的少年獨自淌過一條荊棘叢生的崎嶇小路,再藏好所有傷口,將自己武裝得無堅不摧,最后仿若無事地再次站在他的面前。 少年帶來的不真實感慢慢消退。果然,正如他說的,一直只有自己。 “伊爾西,伊爾西,伊爾西?” 聲音由遠及近,從青澀的少年音過渡到干脆利落的清冽聲線。 他感覺到自己的額頭仿佛有了冰涼的觸感,他緩緩睜開眼睛,發現白榆正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是又發作了么?”白榆擋住了棚頂燈光的直射,用身體將自己籠罩在一片陰影下。 “沒有?!币翣栁鞯穆曇粲行﹩?,他想抱抱白榆。 如果放在之前他只會這樣想想,但今天他就這樣做了。 溫熱的身軀靠近,白榆倏然愣住了,這是伊爾西第一次主動抱他,雙黝黑的眼睛從驚愕過度到柔軟,就像伊爾西環在他腰上的胳膊一樣。 “可以幫我梳理精神海么?”伊爾西將頭靠近白榆的大腿外側,輕輕地問道。 “我怕傷到你?!?/br> “我不怕?!?/br> 伊爾西轉過頭,定定地看著白榆的眸子:“我不怕,白榆?!?/br> 這是他第一叫白榆的名字??赡苁菛|方名字的原因,又或許是他已經將這個名字放在心里反復咀嚼過無數遍,賦予了無數的意義,直至今日才得以吐出。 咬字的音調鄭重而又輕柔,仿佛在吟誦一首愛意充沛的詩詞。 白榆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忍不住發軟,他忍不住手細細地摩挲伊爾西散在床上的長發,又悄悄地攀上柔軟的發頂。 “好?!?/br> 事已至此,白榆不再過多猶豫,他不想一輩子困在那方冰冷的屋里,伊爾西需要他,所以他就可以。 “但,你如果不舒服一定要提醒我?!?/br> “嗯。你不要怕?!币翣栁鲃傉f完這句話,自己就笑了。 “你笑什么?”白榆摸摸鼻子,緊張的狀態得到了些舒緩。 “您一點都不像雄蟲?!币翣栁鞯恼Z氣有些輕快有些釋然。 白榆一邊偷樂,一邊心里反駁:我當然不是。但嘴上卻打趣道:“那我是什么?” “是白榆。您只是白榆?!币翣栁髅佳蹚潖?。 伊爾西用最平靜的表情、最波瀾不驚的語氣說著在白榆聽來最心動的“情話”。他硬是在“白榆”兩個字的發音中聽出了語調的抑揚頓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