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心魔都是我 第197節
那殘留下來的溫暖,仿佛是在訴說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噩夢。 白飛鴻側過臉去,看到了枕畔的常晏晏。 一張桃花面,一點觀音痣,唇邊含著微微的笑,臉頰還透著薄薄的粉。 好像她只是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好夢。 只除了,她已永遠地沒有了呼吸。 第185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白飛鴻撫過常晏晏的面龐。 此時此刻, 她的心意外的安靜。靜得聽不見一點聲音。 天地間下起了無聲無息的雪,大雪靜謐地落下,隔開了所有的聲音。外面的世界, 心里的余響, 都在這一刻被模糊了天地的大雪所吞沒。 所有折磨她的東西——那些回憶, 那些雜念, 那些不可言說的祈愿——都在這一刻寂靜下去。 世界靜到只有死的聲音。 而后,白飛鴻將手探入常晏晏懷中, 握住了她的夭桃劍。 玲瓏短劍, 劍身纖纖, 薄如蟬翼,色若桃華。若是用其殺人,便會看到一線菲薄而爛漫的緋色,帶起一片蓬蓬的血霧來,恰如桃之夭夭, 灼灼其華——故而得名, 夭桃。 如此美麗而精巧的兇器,就像劍的主人那樣。 “師妹, 借一次你的劍?!?/br> 白飛鴻這樣說。 薄紅的名劍出鞘之時, 如同在應和一般, 發出了一道哀泣般的輕鳴。 “……馬上,我就結束這一切?!?/br> 她低聲允諾。 “我們一起,送她最后一程?!?/br> 劍身終于重歸寂靜。 白飛鴻將夭桃劍收入懷中, 提著青女劍向外邁步。 剛出得山門,白飛鴻便聽見了一片喊打喊殺, 妖族與人修廝殺在一處,而昆侖墟這邊已有多名弟子受傷, 頹勢盡顯。 她微微抬起眼來,霜雪般的劍意頃刻間橫掃了整片山林! 無數青竹發出了清脆的破裂聲,由近及遠,如同某種協調的曲調,在青竹從中截斷的剎那,鮮血沖破了筋rou的束縛,伴隨著輕而銳的哨音,向著四面八方潑灑。赤紅的血濺在青綠的竹葉上,在場所有的妖族的身軀,也如同青竹一般被削去了,伴隨著沉悶的鈍響,紛紛地滑落在大地上。 翠竹與血尸交疊在一起,剎那之間,便將此地化作了肅靜的地獄。 而那信手一劍便造就了這般血河地獄的女子,依舊一襲白衣,不染血污。連一點塵埃,也染不上那霜雪般的長劍。 某種蒼白的靜默卡住了仍舊站立的人們的喉嚨,他們沉默著望著那白衣女子,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像是忽然認不出她了一樣。 那也是當然的。 昆侖墟弟子對于太華之山的白師姐大多印象深刻,雖然聽聞過她的赫赫戰功,但他們平日見到的,總歸是一個溫文和氣的女子,比常師姐穩重,比林師姐和煦,即使有些寡言,但對門下弟子總是回護的,若是有什么求到她的面前去,她多半也是會應允下來的。白師姐為人淡泊,行事利落,也有不少弟子傾慕憧憬那道淵渟岳峙的身影。 然而,此刻的昆侖墟弟子們,只覺得那道人影陌生。 那并不是他們所熟悉的白師姐。而是某個他們不曾見過的人物。對著那張像是褪去了一切情感的臉,那些歡呼、那些關切的問詢、那些贊頌的話語……就盡數凍結在了唇邊。 他們喊不出“白師姐你沒事了嗎”,也問不出“常師姐怎么樣了”,甚至說不出一句“多謝”……在那樣一張面龐前,一切言語都像是雪灰,堵在他們的喉嚨里,把五臟六腑都凍了個通透。 他們只能在寂靜中呆然佇立著,出于某種本能,屏住呼吸等著這白衣的劍修從他們之中穿過。 而白飛鴻也確實沒有多看任何人一眼,她只是略抬了抬眼,看了一眼長留之山上空盤踞的妖氣——下一刻,她已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 昆侖墟一個年輕的弟子雙膝一軟,驟然跪倒在一地血污之中,那白紙一樣的臉上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來,下一刻,那小弟子忽然哭了出來。 “你哭什么???”他的同伴叱罵他,卻發現自己的聲音里也浸了哭腔。 “我……我也不曉得……”小弟子哽咽著,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地上,“我就是覺得……白師姐太可憐了……” 在與那白衣女子擦肩而過的剎那,這年輕的弟子只有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 那從他們身邊走過的,只不過是一道蒼白的鬼魂。 …… …… …… 長留之山。血風正疾。 林寶婺單手拄著太阿劍,勉強支撐著身體。她的右手已經被斬斷了,雖然她眼疾手快用衣袖扎住了傷口,但是那積滿血的衣料還是淅淅瀝瀝地滴下血來。因失血過多而慘白的臉上,破開了一道狹長的傷口,鮮紅地開到了眼角,只差一分就要把她的左眼也割開。饒是如此,鮮血也糊住了她的左眼,讓她一時無法睜開那只眼睛。 血流披面的女子拄著劍喘息著,聽到了自己激越的心跳。不只是因為失血和疼痛,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她用還能睜開的那只眼睛死死盯著殷風烈,一瞬也不瞬。 ……贏不了。 不用任何人來告訴她,她在交手之初就已經意識到了,她贏不了他,無論如何也贏不了。 對面的人——不管該叫他殷風烈也好,花非花也好——強得簡直令人絕望。她不知道他究竟修了何等邪法,才能在這樣的年紀就修煉出這樣可怖的靈力,但她能感覺到,無論是境界還是經驗,他們都相差太多了。 她即使竭盡全力,拼上一只手,也只不過能短暫地拖一拖他的腳步罷了。 靈山十巫雖失了巫真走了巫羅,卻也還有八人——八名大巫聯手也為這人所屠戮殆盡,連昆侖墟掌門也折在這人手中,她知道,自己絕不會是他的對手。 而且,她也知,她大抵等不來援手。 在昆侖墟,白飛鴻傷勢嚴重到了那般地步,六峰之主中瑤崖峰主已歿、不周峰主生死未卜、太華峰主不問世事,其余三峰之主也被奇襲的妖族拖住,光是護衛弟子與百姓就耗盡心力。 而受邀前來的其他正道大能,書閣不善戰斗,劍閣方喪閣主,雪山、兜率二寺僅是清剿妖族便已頗為吃力,待他們騰出手趕過來,她怕是已經死在這個人的劍下。 她也是劍修,她很清楚。 只要再過三招——不,再接他一劍,自己就會死。 林寶婺最后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直起身來。 ——但是,她不能退。 林寶婺提起已經顯現裂紋的太阿劍,用力一振劍,本已黯淡下去的劍意重新雪亮起來。 身后就是昆侖墟,她就算是贏不了,也要戰到贏為止。 誅邪劍意的光輝凝結到了駭人的程度,林寶婺燃燒自己的神魂,放棄了控制傷口的血流,將僅存的靈力盡數灌注在這一劍之上! 而后,伴隨著血霧與厲喝,她疾步向前,揮出了這傾盡所有的一劍! 劍光劃破天地,剛極霸極,攜著雷霆萬鈞之勢向著殷風烈的方向揮去。然而,殷風烈也在這時向前了一步。 他一踏之地,驟然變得焦黑。 林寶婺看到星星點點的火光,如螢火蟲一般在他的周身跳動、環繞。赤紅的烈焰隨著他的呼吸,在他的劍身上徐徐燃燒。 在這一踏足之時,空氣也仿佛因為那灼熱的熱量而扭曲了。原本不可視的風,不可見的氣流,都在這駭人的高熱中擁有了形狀,有形的火焰寄宿在他的劍上,而無形的火焰則蟄伏在他的皮膚之下,蘊藏在他的骨骼與臟腑之中,隨著他的每一步行走,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可怖的熱浪。 而后,他的劍迎上了她的劍光。 那怨憎的毒火,于這一瞬燃盡了誅邪的光輝??梢哉D滅一切邪祟不公的劍光,終究無法抵擋這凝結到極致的心火。 火光的盡頭,陰冷的劍光猛然粉碎了橫在她身前的太阿劍,向著林寶婺的頭顱直取而來—— 在那一瞬間,林寶婺看見了自己頭顱落地的景象。 非常干脆,非常利落,一瞬間便令頭顱與身軀離別,連血都來不及噴濺而出,頭顱便會飛離,連同她的生命一起,在這里毫無意義地結束。 而火光的盡頭,她看見的是一雙少年的眼睛。 沒有快意,沒有喜悅,也沒有憤怒——只是那樣悲哀的,少年的眼睛。 而后,那雙眼睛被森寒的劍光遮蔽了。 林寶婺在這一瞬間,看到了白飛鴻的劍。 劍光清寒,有如霜雪。 白飛鴻在最后一刻趕來,在她面前擊退了殷風烈的劍。 “白……” 她想要喊她的名字,話語卻凍結在了唇間。 林寶婺怔怔地看著白飛鴻,不知為何,發不出一點聲音。 站在她面前的,或許還是那個人,但是,有什么本質的地方不一樣了。 有什么東西,完全不一樣了。 白飛鴻只是靜靜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一抬手,將林寶婺整個往后方推去。 “你放心去歇息罷?!彼f,“我會殺了他?!?/br> 站在那里的已經不是人了。 那只是,至為純粹的殺意的凝結體。 林寶婺在這一瞬間忽然明了,她所熟悉的白飛鴻已經不在了。 不是死在被殷風烈刺穿心口的時候,也不是死在道心破碎之時。 她死在現在,死在此刻,死在擋在自己面前,毫不猶豫對著殷風烈抬起劍的這一刻。 “你還是突破了?!?/br> 殷風烈笑了,不知為何,那笑看起來像是沁著血一樣。 “無情道的第二重境界?!?/br> 白飛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而后,劍光驟起—— 第186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