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心魔都是我 第195節
相信了那些空談,相信了那些大道理,盲目地喜愛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將昆侖墟、不,將整個正道視為自己的責任,愚蠢到以為自己可以一力擔下,百死不悔。 ——那就只是一個,以為所有人都對自己好,也想要對所有人好的白癡罷了。 所以才會被利用。 才會像阿娘那樣……像其他的妖族那樣,輕而易舉地被利用殆盡。 多么荒謬,妖族的衰落并非是因為靈氣衰微,而是因為這一萬年間人族的狩獵。 與人族相比,妖族雖有通天徹地之能,卻仍是過于單純。 ……所以他不會再被欺騙,也不會再心軟。 如果讓他們知道歸墟的真相,知道妖族亦可作為獻祭的核心……人族會作出怎樣的選擇? 他們已經選過了。 他已經親身體驗過了那個選擇的結果。 這里活下來的每一個人,今后都有可能成為獵殺妖族的兇手。 殷風烈扯了扯嘴角,勾出一絲毫無笑意的笑。 他只能是他們的敵人。 他們也只能是他的敵人。 不死不休。 他們誰也沒有別的選擇。 “好?!?/br>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譏諷的音調——卻不知是在嘲弄林寶婺,還是在嘲弄他自己。 “那就讓我看看,你這一回……能長進多少?” 林寶婺閉了閉眼。 再睜開眼時,她已摒除了一切雜念,眼中只余下凜凜戰意。 太阿劍錚然出鞘—— ——誅邪! 第183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重寫) 第一百七十六章 常晏晏一手護著白飛鴻, 一手提著夭桃劍,一劍便劈開了襲到眼前的蛇妖。腥臭的蛇血兜頭潑來,她卻面無表情, 只是一振劍, 劍氣將其蕩為一片猩紅的血霧, 潑到其后襲來的妖族頭臉上, 伴隨著那一劍中的劇毒,登時腐蝕出一片慘叫, 眾妖驚異于她的手段酷烈, 也欲避這毒勁兇猛, 紛紛躲閃,竟生生給她這一劍撕出一道豁口來。 常晏晏面上微微泛出一絲冷笑來,也不顧平日相熟的同門訝異的眼神,毫不猶豫地又揮下了摻雜劇毒的第二劍。 自古醫毒不分家,她又曾做過三圣教的圣女, 自幼便是玩慣了蠱毒的, 便是拜入不周山門下,修了回春訣, 也還是沒有落下對毒術的研習——只是平日不曾顯露過罷了。 可是現在, 會提劍護在她身前的人已經沒有了。 她想到這里, 揮劍的動作便是一滯。 無論是師父,還是飛鴻jiejie,都已經不會再護在她身前了。 常晏晏沒有持劍的手一直貼著白飛鴻的傷口, 她的血已經浸透了自己的手。黏稠的,微涼的, 淅淅瀝瀝的血。那樣的觸感黏在她的皮膚上,幾乎讓她喘不上氣來。 于是常晏晏揮下的第三劍便更加狠絕, 幾乎帶著一種兇烈的煞氣。 看著妖族在毒氣的腐蝕下掩面嘶嚎,她甚至是快意地笑了起來。 是啊,她原本就是這樣的人。心狠手辣,睚眥必報。在進入昆侖墟之前,她早不知做了多少狠毒的事。陰狠,殘酷,狡猾……那才是三圣教的圣女該有的樣子。那些甜美的笑靨,柔弱的模樣,天真的言語……都不過是為了讓旁人放下戒備的示弱。 就像現在,清除了環繞著不周之山的妖族之后,她便回過身,仿佛先前那諸多酷烈手段都不是她施展的一般,對著周圍的修道者們露出了懇切的神情。 “妖族來襲突然,我昆侖墟損失慘重。如今掌門已為妖人所害,六峰之主已失其二,其余師長正在捍衛山門,林寶婺林師姐更是以一己之力阻攔敵首?!彼钗豢跉?,面上顯出沉痛之色來,“然而那妖人實力之強,連掌門也亡于他手,林師姐大約也只能阻攔一二,不能匹敵。待那妖人空出手來,恐怕我等昆侖墟子弟,皆會落入他的毒手?!?/br> 常晏晏一手抵在白飛鴻的傷處,一手提劍,一邊運轉著回春訣,一邊仰起頭來,正色凝視眾人。 “而今,劍閣閣主亡于魔尊陸遲明之手,書閣閣主本就不善戰斗,雪山、兜率二寺的住持并未親臨此地……唯有白師姐仍有與那妖皇一戰之力,可力挽狂瀾于危難之時?!?/br> 常晏晏攙扶著白飛鴻,深深地向眾人躬下腰去。 “還請各位同門助我一臂之力?!?/br> 果不其然,在她的膝蓋還沒有觸到地之前,便有幾雙手忙不迭地托住了她。 “常師妹說的什么話!”年長的修士皺著眉,神情嚴肅,“白飛鴻救過我們的命,方才不只是她阻了一阻那妖皇,也是她的劍氣橫掃了昆侖墟的妖物,才讓我等得了喘息之機,于情于理,我等都應當救她的命才是,何須如此請托,簡直折煞我等?!?/br> “是??!常師姐!”更年輕些的弟子主動幫她攙住白飛鴻,“我們雖然不像白師姐與林師姐那樣有本事,也是昆侖墟弟子!有什么我們能做的盡管說,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在這樣的慷慨陳詞之下,人群也激動起來了。年輕的修士熱血澎湃,年長的修士通情達理,每個人都露出了無畏的神情。 “沒錯!” “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我們絕不會讓那些妖魔傷到白師姐一分一毫!” 在激越的呼聲中,常晏晏依舊弓著腰,卻在心里極輕極輕地笑了一聲。 ——成了。 “那就有勞各位了?!彼鹨粡垳I水漣漣的臉,“我有一法,可以治好飛鴻jiejie,但是需要一刻鐘,不能被任何人打擾。在我救治白師姐期間,勞煩諸位全力為我與師姐護法?!?/br> 妖族環伺,本就危機四伏,而妖皇也不知何時會將林寶婺斬于劍下,連白飛鴻與掌門這樣的高手都折在他的手中,任何人都能想見,這樣強大的妖魔,絕非他們這樣的普通修士可以匹敵的。 她所索要的承諾,無疑非常危險,甚至要他們用性命去填。 然而在場的諸人,沒有一個人面有懼色。 他們挺直了身板,雙手抱劍,肅容應諾。 “多謝?!?/br> 常晏晏再度深深地行了一禮,在長發的陰影里微微地笑了一下。 果然,一切都如她所愿。 她太了解這些人了。 他們都是正直的人,所以,一定會選她絕不會選的路。 “還是我來罷,飛鴻jiejie暫時還離不得回春訣?!?/br> 常晏晏站直身體,從年輕弟子手中接過了白飛鴻,回春訣一刻不停地運轉著,修復著白飛鴻胸前致命的傷口。 在白衣女子偎依進她的懷抱時,常晏晏極輕地顫抖了一下。 她終究還是抬起手來,撫上了那張破碎的臉龐,緩緩地、緩緩地拭去了那張臉凍結的血痕。 “我會醫好你的,飛鴻jiejie?!?/br> 她輕聲說。 …… …… …… 待眾人幫忙將白飛鴻搬運到一處臨近的洞府,又結好陣法之后,常晏晏便將其他人都趕去外間護法,自己獨自留在洞府之內,在一片寂靜之中,她伏在床沿,用指尖捻著白飛鴻的長發,靜靜看著她的臉。 在常晏晏的印象中,似乎很少見到白飛鴻這樣靜靜躺著的樣子。 她記憶里的飛鴻jiejie,總是忙忙碌碌,東奔西走。 小時候是為了修行,大了是為了衛道,再后來,是為了尋覓能救治希夷的草藥,以及去其他地方救什么人、赴什么約。常晏晏幾乎沒有見過她有休息的時刻,總是在為了旁人奔走。 只有像這樣受了傷的時候,她才會短暫地休息一下。 但白飛鴻自己的回春訣也修煉得很好,再不濟還有師父在,所以,她就算受了傷,也不會有常晏晏出手相救的時候。 這還是常晏晏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白飛鴻,也是她第一次醫治她。 “你知道嗎,飛鴻jiejie?” 常晏晏挽著她的長發,對昏迷的人喃喃自語起來。 “其實我原本的名字不是這個,是‘燕燕’還是‘艷艷’,我已經記不清了?!?/br> 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孩,普通的在山野長大,普通的在大災之年被父母賣了,賣給了路過的魔修,換了一斗米。 那斗米有沒有養活爹娘和弟弟?她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活下來?她也不知道。她只記得娘在她被帶走之前,將省下來的最后一塊餅子哭著塞進她嘴里,讓她聽話,讓她好好做工。 那塊餅子實在放了太久,干得像石塊一樣,鋒利的邊角劃破了她嘴巴里面的rou,所以她不記得餅子的味道,只記得,那塊餅是帶著血腥味的。 “然后我就被那個魔修帶去了三圣教……”她說著,又笑了一下,“魔窟里的日子,其實我大多已經不記得了……因為太痛了?!?/br> 真的很痛。 在植入蝶蠱之前,三圣教要先對祭品進行甄選,挑出誰是最適合“侍奉蝶神”的孩子。 甄選的方式很簡單——能從蠱蟲堆里活下來的,就是有資質的。 “除了我以外,還有好幾個孩子也很適合?!背j剃桃琅f在笑,眼睛卻是死的,“但我實在痛怕了,也餓怕了。所以,我做了一些手腳?!?/br> 她的目光凝在虛空中的某個點上,一瞬也不瞬。 仿佛又看到了那個黑暗的魔窟,看到了自己將蠱毒抹在其他人碗沿的模樣。 那時候,她到底有沒有哭,又有沒有發抖? 大抵是沒有,不然,她現在為什么還能笑呢? “而后我發現,大家都做了一樣的事?!彼p聲道,“除了我,每一個人,都在對方的吃食飲水里下了毒?!?/br> 在那樣的魔窟里,人會如此輕易地變成鬼。 “也許我真的最適合做蠱毒的容器?!背j剃逃中α?,下意識收回手,撫上自己的右肩,“因為最后,也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了?!?/br> 到底是她下的毒最烈,還是她的天資最好?亦或者說,是因為她最狠毒? 無論是何緣故,結果都只有一個。 那就是她活下來了,成為了三圣教的圣女。 “那個時候,巫真大人……陰魔就已經是三圣教的教主了?!彼瓜卵酆?,“常晏晏這個名字,也是她給我起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