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心魔都是我 第95節
他很奇怪地笑了一下。 “酒可真是好東西,泡在酒里的時候就能什么都不想——我那時候什么都不想思考了,隨便吧,怎么樣都行,爛在地里也無所謂了……反正我當時只有那些念頭?!?/br> 花非花說著就晃了晃酒壇,聽著響兒,給白飛鴻還有他自己都倒了一碗酒。 “可惜,酒總有醒的時候。酒醒的時候比什么時候都難受,只好喝得更多,當時我什么都拿去當了,只要能賺點酒錢,讓我干什么都行。就這樣還賒了不少酒館的賬?!彼托σ宦?,“現在想想簡直丟人現眼?!?/br> “后來有一天,喝著喝著我就在那想,憑什么就我一個人在這受罪,那些人卻還能風風光光的過他們的日子——”他高高舉起酒碗,酒水險些潑將出來,“去他媽的!” “然后你就不喝酒了?”白飛鴻問道。 “不,我喝得更多了?!?/br> 白飛鴻:“……” “想不到吧?!被ǚ腔_她眨眨眼,笑了起來,“幡然醒悟?才沒這種好事。這種時候才不會振作起來,只會想逃得遠遠的,最好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想做。要說的話,就是垮掉了。我都有點奇怪自己怎么沒有爛到哪個陰溝里?!?/br> “那后來呢?”她問,“后來你是怎么戒掉的?” “后來我沒錢了。沒得喝也沒得吃,但是偏偏還死不掉?!被ǚ腔ㄓ止殴值匦α艘幌?,目光落在水中的紅蓮之上,“清醒得太久,也就醉不下去了。人活著就得干些什么,說起來也很好笑,真的去干的時候,就發現比我想象得要容易多了?!?/br> “那就別喝了?!卑罪w鴻從他手中拿走酒碗,放到一邊,“喝酒傷身?!?/br> “我們可是修士,你和我說這個?”花非花差點噴出來,嗆得直咳嗽。 白飛鴻面無表情:“需要我和你說說不周之山接收過的病人嗎?” “我錯了?!被ǚ腔ü馑俚皖^。 白飛鴻慢慢喝完手里那碗酒,也將酒碗擱在一邊,抱著雙臂靠在腦后,躺在屋頂,看著明月與星光。 今夜懸掛在天上的是上弦月,月色黯淡,星光更顯得明亮。在無窮無盡的繁星之下,在靜謐的夜風之中,白飛鴻閉上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來。 花非花也笑笑,學著白飛鴻的樣子,在她身邊躺了下來。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被ǚ腔ㄝp笑道,“月亮永遠是那個月亮,人卻不會再是那個人了。這么想想,也挺好笑的,你說是嗎?” 雖然是這么問,花非花卻沒有要等白飛鴻回答的意思,他看著黯淡的月亮,無意義地扯了扯嘴角。 “當然,希夷例外?!彼恼Z調輕快得很奇怪,“他就和這月亮一樣,永遠存在,也永遠不會改變?!?/br> 白飛鴻睜開眼睛,看向花非花。卻見一只手伸過來,理了理她的鬢發,垂下來的寬大衣袖遮擋了她的視線,讓她一時看不清他露出了什么表情。 “放心好了,你師父一定會醒過來的?!彼穆曇艉茌p,“就算只是為了你?!?/br> 衣袖移開了,白飛鴻只看到花非花坐了起來,他望著月亮,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罷?!彼炝送炜煲氯サ囊骂I,低下頭來看她,“明天我帶你去這附近轉一轉,嶺南道好吃的很多,不都請你吃一遍可不行?!?/br> 說著他又拍了一下額頭,忽然朝她拋來一樣東西,白飛鴻接住一看,原來是一包糖。 “差點忘了,算是謝謝你今晚陪我喝酒?!被ǚ腔ㄐπ?,“吃了糖早點睡?!?/br> 白飛鴻捏著糖,看著這人起身離開的樣子,忽然開口了。 “花花?!彼龔暮蠓絾咀∷?,“要是想找人聊聊天,就來找我好了。我也許做不到什么,但陪你喝喝酒,聽你說說話還是可以的?!?/br> 花非花一怔,再回過頭時,面上已浮現出了毫無陰霾的笑。 “放心好了?!彼χf,“我會的。到那個時候,我會叨擾到你煩得想把我踹出去為止?!?/br> 白飛鴻也笑了,她搖搖頭,無可奈何地看著這個人。 待花非花離開后,她又吹了一會兒夜風,一個人喝酒賞月到底無聊,再加上夜色漸深,便也下了屋頂,回到自己房間去睡覺。 不消多時,白飛鴻的廂房中,燭光便熄滅了。只余下一片幽幽的黑。 夜色也越發漆黑。 天地都被吞入這混沌的黑暗之中。 不知何時,蟬鳴與蟲語,都自這仲夏之夜的庭園中消失了。留在此地的,唯有死一樣的寂靜。 晚風漸漸低了下來,連黑魆魆的古木投在石板路上的枝影,也像是畏懼著什么一樣放緩了搖動,一下,又一下,正因為輕緩,反而更顯得陰森可怖。 鷓鴣也好,梟鳥也罷,此時俱是悄然無聲。 靜。 越是安靜,越是令人毛骨悚然。 夜空中不知何時飄過了一片云朵,遮住了本就黯淡的月亮。 云影如同某種巨型動物的影子,無聲無息地滑過這死寂的庭院。 漆黑的湖水惶惶搖動,破碎了半池的星光。 云的影子無聲地滑動,滑動,覆蓋了一切其他的影子。 一陣風過。 幽冷的夜風無聲無息地吹開了某扇門的門扉。 在昏暗的草叢中,忽然亮起了一雙綠幽幽的眼睛。 黑暗之中,響起了一聲不知從何而來的貓叫。 第97章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沒有貓的家里, 卻傳來了一聲貓叫。 在所有人意識到這件事究竟意味著什么之前,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驚醒了所有人。 白飛鴻迅速從床上翻起身來,沖到傳出尖叫的院落之中。進去的一瞬間她便怔了一怔——那正是她白天來過的, 瘋女人的院子。 院子里似乎展開過一場激烈的搏斗, 東西亂七八糟掃了一地, 碎石土塊鋪得到處都是, 墻壁上還赫然可見某種巨獸留下的爪痕。小綠倒在地上,痛苦地呻丨吟著。她受了傷, 鮮血正沿著手臂滴滴答答地落下。 白飛鴻忙扶起她, 驅動回春訣為她治療傷口。好在傷勢并不嚴重, 沒有傷及肺腑。在簡單為她治療之后,白飛鴻忙跑進屋里,只見花大管家已經趕到,正擔憂地望著床底下。 “是貓妖——貓妖來了,貓妖來復仇了!” 瘋女人躲在床底下瑟瑟發抖, 無論如何都不肯出來。她緊緊抱著自己的腦袋, 反反復復都只念叨著這一句話?;ù蠊芗覐堉?,想要碰她又怕驚到她, 只好手足無措地呆在那兒。 白飛鴻嘆了口氣, 走進屋里。 “先把她安撫下來吧?!彼齽竦? “她本來身體就不算很好,繼續這樣驚悸下去,未免太過傷身?!?/br> 花大管家一怔, 鈍鈍地點了點頭,遲疑著伸出手去, 小心翼翼地放在瘋女人的肩上。 瘋女人一把抓住他的手,緊緊攥著, 手背上的血管凸顯出來,連骨節都攥得青白。 “小心,小心,別讓他發現你——”她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扣著他的手臂,顛三倒四地呢喃,“不對、不對!你去幫幫他!幫幫他!別讓老爺抓住你們兩個——” “沒事了沒事了?!被ù蠊芗野询偱吮нM懷里,像安慰小孩子一樣拍著她的背,“沒事了連姨,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我會幫他,你放心,老爺不在家里,抓不住我們?!?/br> 瘋女人抓著他,又嗚嗚的哭起來:“小姐……我可憐的小姐……你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無論她怎樣發瘋,說多少胡言亂語,花大管家都是很有耐心的模樣,他一遍一遍安慰著她,認真附和著她那些瘋言瘋語,不厭其煩。 白飛鴻靜靜地看了那二人一會兒,云夢澤進來了。少年人面上蒙上了一層陰影,他走到白飛鴻身邊,低聲告訴她一件事。 “這個宅子被結界封起來了,我們離不開,消息也傳不出去?!彼⑽⒚虼?,“潛進來的恐怕是個大妖?!?/br> 結界。 白飛鴻蹙起眉頭。 對于人族修士來說,結界是相當高階的術法,想要設下結界,符箓、陣法、修為缺一不可。但在妖族之中,大妖天生便能無視這一切步驟,能隨心所欲地展開結界。結界的強度同妖族的靈力直接相關。許多大妖設下的結界,就連高階的人族修士也很難打破。 白飛鴻當然能試著擊破結界,但妖族的結界與人族不同,若是強行破開,恐怕會傷及貓妖本身。 既然從瘋女人口中得知那貓妖很可能是花非花的生父,白飛鴻自然不能冒這樣的風險。 那么,就只剩下說服貓妖這一條路了。 她沉吟片刻,道:“我們必須先弄清楚那貓妖想做什么?!?/br> 白飛鴻的目光轉向瘋女人。對方正緊緊抓著花大管家的手臂,哆哆嗦嗦地蜷縮在他身邊。她似乎也落下了一些抓傷?;ù蠊芗艺龜堉?,擔憂似的看著她的傷口。但她無論如何也不肯撒開手,他也沒法給她包扎。 白飛鴻想了想,說道:“我有一道術法,能讓人暫時清醒過來,回憶起以前的事。雖然她自己未必愿意,不過還是讓她醒來吧。她是花夫人身邊的侍女,這家里的老人似乎沒剩下幾個,貓妖究竟在哪里,又和花家有怎樣的恩怨,還是要她來告訴我們?!?/br> “這……” 花大看了一眼瘋女人,面上流露出動搖的神色。他又看了看白飛鴻與云夢澤,目光下意識飄向門口。 “我無所謂啊?!?/br> 花非花不知何時已進了房門,他靠在門框上,衣襟松散地大開著,面上也依然帶著平日那種漫不經心的笑。那雙嫵媚的眼睛在花大管家面上一掃而過。即使這樣的情勢,他也依然沒有任何緊張之感,也似渾不在意白飛鴻在詢問的是花家的秘辛。 就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他無所謂。 花大管家攬著瘋女人,頹然似的低下了頭。 “不需要問她?!彼吐暤?,“我可以告訴你們?!?/br> 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花家雖是嶺南道的大家族,上一代的家主卻只得了一個女兒。 花家的規矩素來是家主之位傳男不傳女,這唯一的女兒又素來體弱,于修道一途上難有長進。有此緣故,花家小姐自幼不止受了多少冷眼與議論,她生性內向,漸漸也變得孤僻起來,比起與人相處,她更喜歡蒔弄花草,親近自然。 花家小姐養了一只異色眼的波斯貓,年歲大了,才發覺它是有妖血的,為了不讓陪著自己的貓被處理掉,小姐瞞下了這件事,背地里卻教它些自己學過的法術,又用靈石去養它,漸漸的,貓妖開了靈智,甚至化作一個金銀妖瞳的少年。 年少慕艾,女子亦然。 花家大小姐正是花信之年,便漸漸同那貓妖生出了感情。 偏在二人濃情蜜意之時,家主打算為小姐招贅。 小姐自是不愿,但人妖殊途,花家萬萬不可能同意她嫁給一個貓妖。于是,少年少女便決心私奔。 他們約好了月上三更之時,在城外的老柳樹下相會。 但是他沒有來。 小姐等了又等,貓妖都沒有來。 是走了,還是死了? 小姐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等了一日又一日,但貓妖再也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