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心魔都是我 第29節
常晏晏微微垂著頭,輕聲問道。 “不?!卑罪w鴻想了想,搖了搖頭,“我們沒有見過。我也只是知道而已?!?/br> 那一次,白飛鴻一直在空桑的住處歇息,沒有見過云夢澤。 大概是因為他幼時身體太弱,也可能是覬覦龍血的人實在太多,云夫人對年幼的云夢澤簡直是看護太過,生怕一陣風吹大了就把她的小兒子吹沒了似的,用重重結界與法陣將他的住處保護起來,不許外人踏足一步。 白飛鴻本就寄人籬下,又素來謹小慎微,在外人的地盤更不會行差踏錯,自討沒趣。便也從來沒有往云夢澤所在的后院邁過一步,是以,直到聞人歌帶她離開空桑,她也沒有見過那個小少爺一次。 不過,她倒是在那交到了第一個朋友。 白飛鴻還記得那個小姑娘,錦衣華服,眉目如畫,便是現在,她也沒有見過比她更好看的小女孩,只是性格有些高傲,不怎么愛說話,又很喜歡逞強。 她們第一次見面,就是那個小姑娘為了救一只貓爬到樹上,結果一人一貓都下不來了。小姑娘繃著一張小臉,怎么都不肯對旁人求助,還是偶然路過花園的白飛鴻看見了,問了一句,想法子給她搭救了下來。在那之前,就是白飛鴻也不知道她在樹上呆了多久。 兩人就那樣熟悉起來,白飛鴻也得知了她的名字,云朝雨,是云夫人的外甥女,云家的小表妹。 那時候她倆還玩得很要好。只是可惜,孩童時期的友誼就和孩子的記憶一樣不可靠。 多年之后再度見到云朝雨,對方已經不認得她了。 白飛鴻便也不再提及,只當做一個尋常的親戚來相處便是了。 “那,飛鴻jiejie聽說過對方的心性如何嗎?” 常晏晏的聲音打斷了白飛鴻的回憶,見她看過來,女孩子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低下頭來,聲音細細的。 “因為他很有可能會住在不周峰,我們之后可能會常常碰面,所以想知道……他好不好相處……” 云夢澤好不好相處? 白飛鴻托著下巴,再度陷入沉思。 這個問題當真很難回答。 要說他好相處,這個人面對她的時候總是很冷漠,什么話也不與她說,偶爾她回過頭時,還能看見他蹙著眉頭,用一種莫測的目光在看她,怎么看都不是好相處的樣子。 要說他不好相處,他似乎也沒有做過什么傷害她的事情。他只是不同她說話,但若是旁人說她的壞話被他撞見了,他也總是冷冷地呵斥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在兄長的面子上才維護她的名譽。 總的來說…… “應該算個好人?!卑罪w鴻輕聲道,“不必太擔心,他應當不會為難你?!?/br> 就像前世,明明那么看不慣她,他也只是在看到她與陸遲明呆在一起時自己默默走開,不曾真的難為過她。 “這樣啊……” 常晏晏指尖卷著一縷垂下來的長發,繞啊繞,微微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像是鴉翼,在眼瞼下投下淡青的陰影。 “在聊空桑的小少爺?” 花非花忽然從她后方冒了出來,十分熟練地攬住白飛鴻的肩膀,整個人沒骨頭一樣靠在她的肩上,下巴正好擱在她的頭頂,語調也是懶懶的。 “正好,云真人和聞人峰主在找我們幾個?!?/br> 他伸出手來,掐了一下白飛鴻的臉。 “他們和翼望峰主一起去接空桑的來客,師父他們說要帶我們幾個一起去,長長見識?!?/br>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時正申時過半。 空桑的輿仗森列, 旌旗搖動,逶迤迤邐,仙樂飄飄, 自遠方而來。路上的凡人無不駐足俯首, 待得仙音遠去, 才敢抬起頭來, 以艷羨而震驚的目光,注視著那云上遠走的仙人們, 以及一路遺下的繁花與香塵。 在隊列的最前方, 陸子真獨自駕馭著鸞鳥, 間或回頭看一眼身后裝飾華美的鑾駕。 重重鮫綃如云霧一般隔斷了他的視線,令人看不清其后那人的身影。 陸子真回過頭來,心中涌出嘆息的沖動。 他是空桑陸家旁支的子弟,因為格外出色,被選中成為了守衛空桑的蒼龍衛十二魁首之一。也是因為他的劍術格外卓絕, 才會安排他來做二公子前往昆侖這一行的護衛之首。 也因此, 他比旁人更多知道一些二公子此行的秘辛。 其實論理來說,二公子便是需要診治, 也只有將聞人歌接到昆侖墟, 沒有將人送過去的道理。 但問題是, 二公子總是做有關大公子的噩夢。 只有極少的親信——如陸子真這樣負責教習二公子劍術的師傅——才知道,二公子做的是什么夢。 他總是夢見大公子殺了他。 一劍穿心,毫不容情。 二公子本就為龍血所苦, 夜夜做這樣的噩夢,夢里傷他的又是自己最親近仰慕的兄長, 這令二公子的狀況越發壞了下去。日日夜夜不得安枕,就是成年男子也受不了, 更何況二公子還是一個孩子。 大公子為此特意避了出去,卻也沒有什么改善。 他們也曾懷疑過,是不是被人下了毒咒,或是用了巫蠱,然而無論怎樣查,二公子的身體都沒有任何異樣,就算是靈山的大巫親自來看,也不見被人施了術法的痕跡。 于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這大抵是最壞的那種結果。 二公子所做的乃是預知之夢。 終有一日,他們將兄弟相殘。 事關大公子,城主與夫人總是格外慎重些。為了避開最壞的結果,他們商議了許久,決定以養病的名義將二公子送到昆侖墟來。 空桑、少海、靈山三脈世代聯姻,關系太過緊密,反而不好。這種時候,無論是陸城主還是云夫人,反倒都更信任素來不如何往來的昆侖墟——說得再準確點,是昆侖墟的掌門卓空群,與太華之山的長老希夷。 陸子真并不知曉他們的信任從何而來,只模模糊糊知道是與空桑和昆侖墟的舊事有些關系。但不管怎樣,他既然接下了這個任務,就會好好將二公子送到昆侖墟。 其實……更好的人選應當是大公子。 陸子真按著劍,想。 他的劍術雖然在同輩之中稱得上是佼佼者,但與大公子比還是差得太遠了。三千年一出的天生劍骨,又生來靈慧,在劍修一道上的天賦便是“驚才絕艷”也不足以形容……十歲之時,便已能一人一劍,獨自擊退了來襲的妖獸之潮。 此次若是大公子親自來,不論發生什么都能萬無一失。 可惜…… 陸子真沒能繼續想下去。 因了一只白玉般的小手,空桑之人好玉,但就是最好的美玉也無法與那只手相比擬,讓人很難想象,那是一名男性的手——還是一名孩子的手。 “還有多久才到昆侖墟?” 從挽起的鮫綃之后,傳來珠玉一般的聲音。 “很快便到了?!标懽诱婷πχ氐?,“二公子若是覺得無聊,我尋些人來與你解悶?” “不必了?!蹦侵皇质樟嘶厝?,男孩的聲音聽起來懨懨的,“尋來也是怕我的,沒什么意思?!?/br> “萬不可這樣說?!标懽诱嫔裆幻C,“你是何等尊貴之身,他們只有敬你的份,二公子莫要多想,更不可如此貶低自己?!?/br> “是敬還是怕,你們自己心里清楚?!?/br> 簾幕后的小小少年又冷笑了一下,像是全然失去了興致,他懶懶地說了一句“罷了”,便又沒了聲音。 “……” 陸子真面上浮現出些許為難之色。 龍血暴烈,容易傷人,自從二公子龍血發作弄傷了自己的乳母之后,周圍的人待他便格外小心仔細起來,表面上是敬他身份貴重,實際上是怕還是別的什么,他們心里清楚得很。 不過,到底還是小孩子。 陸子真在心里暗嘆了一回。 雖然看起來平靜的接受了自己要被送走的事實,連一句抱怨都不曾有,但到底還是小孩子,總不可能一句怨言都沒有。 陸子真思考片刻,抬手招來一名童子。 “你去尋些花露靈果,再找些路上買的有趣玩意,去給二公子送過去?!?/br> 這一次空桑派了許多好手來做二公子的護衛,便是服侍起居的童子,也是這一代除了兩位公子之外最優秀的子弟。陸子真低下頭去,叮囑其中一名弟子幾句。那童子連連點頭,依言離去。 只是,不待他將尋來的東西呈上,陸子真便已面色一變,忽然抬起手來,喝令隊列停下! 在他的前方,沖天的魔氣如同滾滾黑云,頃刻之間便覆蓋了蒼穹,那迫人的磅礴氣勢有如龐大的山岳,冷冷地壓到人的眼前來,令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為之心生寒意。 陸子真額角微微滲出汗意,右手無聲地壓住了長.劍的劍柄。 “來者何人?” 錚然一聲,長劍出鞘。陸子真眼中精光大懾,森然望向那人。 “報上名來!” 劍鋒所指之人,是一名披著黑色袈裟的大和尚,在他身后其實還立著四個素衣和尚,但不論是誰,第一眼都只看得到他。 他正坐在地上,手沒在路上的一汪小水洼之中,待到他抬起手來,陸子真才發覺,他的掌心托著一只小小螞蟻??雌饋?,那和尚似乎是從水洼中將這只螞蟻捧了出來,正輕而小心地將其放置在地。 等這只螞蟻爬走了之后,那和尚方才緩緩直起身,含笑向這邊望來。 “阿彌陀佛。施主在問貧僧?” 看起來已是中年人的相貌,卻沒有蓄須,生得十分魁梧健碩,身長一丈,圓面大耳,方口厚唇,一手持著一柄丈余高的雙輪九環錫杖,另一手豎立起來,向眾人行了一禮。 他面上含著神佛一般慈悲的笑,看上去倒像是那些廟宇里的彌勒佛像。然而他周身所縈繞的雄渾魔息,卻讓陸子真這樣身經百戰的劍修,也不由得繃緊了脊背。 “貧僧法號‘大悲’。俗家名姓,倒是早已忘卻了?!?/br> 陸子真的面色驟然變了。 “大悲和尚?” “怎么會——” “他——他不是——” 身后的隊伍稍稍嘩亂了一瞬,便由于嚴厲的規訓沉寂下去,但是此時此刻,這份寂靜比喧鬧更加令人膽寒,每個人面上都浮現出如臨大敵的神色,死一樣的沉寂沉沉壓在每個人的頭頂。 便是陸子真的心中也縈繞著散不去的陰云。 “何必如此自謙?!彼麖娦σ宦?,將手中之劍攥得更緊,“四魔之首的大人物,為何蒞臨此地?” 煩惱魔,大悲和尚。 陸子真握緊劍,克制著從心頭涌起的戰栗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