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回月閉著眼，被黎予剪成鋸齒狀的指甲摳著桌板。

    “你不否定我就當你默認咯？”

    黎予把文件夾合上，也在桌子下把腿翹起來。

    李沐然把他的腿打下去，對胡回月說：“你確定要保持沉默？這樣的事情不是你一個人能扛的。你才十七歲，還能有更美好的人生?！?/br>
    “別在這里假惺惺，你們都是劊子手?！?/br>
    黎予睜大眼，擼起袖子展示手臂上的抓痕：“明明是你先打我的?！?/br>
    李沐然問：“我們殺誰了？你說我們是劊子手，本質上沒錯。唯處辦是陰司的暴力機關。但是這個結論是哪來的？”

    “而且即使，即使胡回海醒了，情況穩定，你和他也不過是主從犯的區別?！?/br>
    “說了有什么用？”胡回月冷笑，“我可干不出背叛別人的那種齷齪事?！?/br>
    “不說就不算是背叛？”李沐然皺眉，“這樣對你，胡回海還有狐母都沒有好處。它的那塊皮已經到了我們手上?！?/br>
    黎予接話：“你們很討厭叛徒？叛徒是什么定義，同族在你們眼里都是同陣營？”

    胡回月沉默，然后啐了一口。

    黎予站起來：“你掃??？”

    他把地踩得咚咚響，出去把江瓏換進來。

    江瓏坐下，開始翻看資料。

    他問：“在你眼里，我是叛徒？”

    “不然？”胡回月冷笑，“你的兄弟姐妹沒有被傷害過嗎？沒有被身邊的人類壓榨過、索取過？”

    江瓏仔細思考：“被壞老師壓榨算嗎？”

    胡回月翻白眼。

    他說：“你還在念書吧？不準備考學，或者出去找工作？”

    胡回月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沈淡奇嘆氣：“還是社會進步了，不然照我師父剛上班那會，這樣的早就被抓去實行物理的大記憶恢復術了?！?/br>
    黎予無語：“你師父剛上班？那會建國了嗎?！?/br>
    “要不怎么說社會進步呢?！?/br>
    黎予笑了兩聲。

    沈淡奇想了想，面色一僵，捶他一拳。

    江瓏看著她：“你應該不是狐貍？我找不到你身上狐母的特征。你的味道……和胡回海一樣?！?/br>
    他眼睫顫動，抬眸道：“你和他有血緣關系？可他從氣味上說，是狐母的孩子?！?/br>
    “他是撿的，還是你是撿的？”

    李沐然說：“胡回月是胡家的養女，七個月的時候從孤兒院領養的?！?/br>
    江瓏點頭。

    “雙胞胎中的一個被狐貍撿走，另一個被當地人家撿走么?！?/br>
    他問：“那么你為什么認為狐族就應當恨人？據我所知，狐族和陰司達成了協約，雙方合作共同處理事務?！?/br>
    “共同處理事務？”胡回月冷哼，“族人需要他們主持公道的時候，它們躲在聚居地花天酒地；被逼無奈出了事，他們反倒要用我們來邀功了？”

    江瓏眼眸低垂。

    “如果你說的是近二十年的事，狐族的確有心無力?！?/br>
    “主事渡劫，族內空虛，近臣恐怕也是一群不頂事的。你若要它們幫你主持公道，難免有些太奢求?！?/br>
    “那養它們干什么吃的？”胡回月眼圈發紅，“難道只是為了好看嗎？”

    江瓏低下頭：“大概……是吧?！?/br>
    他沉吟片刻，繼續道：“在我的認知里，狐族的實際地位更像君主立/憲……你學過歷史吧？只是一群吉祥物而已?！?/br>
    “那活都是哪些廢物在干！”胡回月眼底通紅，“難道就沒有方法能讓大家都過得好嗎？母親為了所有生命的幸福努力，難道是錯的？！”

    江瓏搖搖頭。

    “至少這件事是錯的。哪怕其他人都幸福了，何懷遠和他的家人都是不幸福的。你們的目的還是沒有達成?！?/br>
    胡回月粗喘著靠在椅背上，眼淚從眼眶里流出來，指甲在手背上摳出道道血痕。

    她的呼吸越來越重，漸漸發起抖。

    江瓏抬頭，眼睛微微睜大，撲過去捂住她的口鼻。

    “哎！”黎予沖上去拽他的手臂，“怎么了？江瓏，你看看我……”

    江瓏回頭看他，眼里一派清醒：“她太激動。拿個塑料袋來?！?/br>
    沈淡奇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可降解塑料袋，套在胡回月頭上。

    黎予失措地看著他。

    江瓏輕聲：“呼吸性堿中毒*。我沒事?！?/br>
    沈淡奇出去招呼正覓食的沈梨找醫藥箱過來。

    胡回月過了一會，冷靜了下來，身上的衣物被冷汗浸透了。

    黎予把棉球浸在酒精里：“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怎么虐待你了呢?！?/br>
    江瓏接過鑷子，給她手上的傷口消毒。

    沈梨從門縫里露出兩只眼睛，看著這個同齡的女孩。

    沈淡奇伸手趕她：“去去去，吃完飯寫作業去?！?/br>
    江瓏小心地抓住胡回月的手，擦拭她滲血的傷口。

    他低聲說：“我不清楚你、胡回海和它究竟遭遇了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告訴我。畢竟，維護同族的利益也算是現在的‘我’的職責?！?/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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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吸性堿中毒：呼吸性堿中毒是指由于肺通氣過度使血漿h2co3濃度或paco2原發性減少，而導致ph值升高（>7.45）。病因有精神性過度通氣、代謝性過程異常等。

    對于文中情況，可使用塑料袋掩蓋口鼻等刺激呼吸中樞，增加動脈二氧化碳壓力，導入正常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