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放沒有回應，眼睛仍然落在視頻畫面上，神情卻明顯變了，眉頭松開不再緊繃，眼神也緩和許多。

    趙舒權不動聲色看在眼里，指節習慣性輕敲桌面，計算著給導演最后一把推動力的時機。

    悠揚的古琴聲在此時悄然響起，淡淡傳入三人耳中。

    楊放導演倏地扭頭看向屋外：“誰在彈琴？這曲子質感好古樸?！?/br>
    宋堯則是第一時間看向趙舒權，用眼神詢問是不是他安排的。

    趙舒權小幅搖頭。他確實沒有安排，但私房菜館的確有一床上好的古琴，就放在門廳一隅，卻鮮少有人識貨，也少有人能夠奏響。

    他知道此刻是誰在彈琴。

    七弦古琴是非常古老的樂器，尤其在衛朝盛行。世家公卿、文人雅士，皆以琴藝高超為榮。趙舒權琴藝不差，更因為帶著后世的琴曲穿越回去，一度備受追捧。

    衛景帝的琴藝自然也不差。趙舒權前世與衛景帝在一起十多年，經常撫琴互娛，一下就能聽出曹瑞的彈奏習慣。

    更何況此刻他彈奏的這首曲子，是前世自己做給他的。

    琴曲很短，大約只有尋常曲譜的一半長度。只因趙舒權其實并不精通樂理，費盡心血做出一首短曲已是能力極限。而這首曲子也因為摻雜了許多個人喜好，與當時衛朝流行的曲風格格不入。

    但衛景帝很喜歡，經常反復彈奏，多年也未曾厭棄。即便后來兩人齟齬不斷，趙舒權聽自己安插在皇帝身邊的眼線報告說，皇帝時常獨自撫琴，反復彈奏這支自己獻給他的曲子。

    此刻趙舒權必須狠狠掐著自己掌心，才能讓自己看在宋堯和楊放眼中仍然保持著風度翩翩的得體形象。要是沒有這兩人在，他估計早就嚎啕大哭了。

    一曲終了，無人打擾。楊放導演遲了片刻回過神來，眼中滿是驚艷：“堪比當世名家！難怪這間館子要排隊半年以上?！?/br>
    趙舒權扯動因為克制情緒而變得僵硬的面部肌rou，笑得有點艱難：“不如大伙一塊去見見琴師？”

    楊放欣然起身，宋堯也莫名跟上。趙舒權帶著兩人來到一墻之隔的門廳，見曹瑞端坐在琴凳上，愛不釋手地輕輕撫摸棕紅色的古琴。馮楓和李鑒站在一旁，用驚艷無比的眼神看著他。

    宋堯驚呼：“哎？這不是……”

    曹瑞抬頭看見三人，立刻起身，優雅地彎腰作揖：“曹瑞獻丑了。希望不曾污了兩位貴客的耳?！?/br>
    少年身形纖瘦，行禮過后直起身來，身姿挺拔如雪松，神情寧靜如秋水，氣質高貴如芍藥。一雙杏眼不卑不亢，既沒有諂媚也有沒有乞求，就那么自然而然地看著人，便足以讓人愿意為他心生憐惜。

    楊放問少年：“剛才的曲子是你彈的？曲名是什么？我好像沒聽過這首琴曲?！?/br>
    楊放喜愛國學，本身也會彈奏古琴。曹瑞微微欠身行禮，又是優雅到無可挑剔的動作，讓門外漢宋堯看得一愣一愣的。

    “這首琴曲并無名字，是盤亙在我心中的一首曲子?；蛟S是我從前學過的，但已然記不清前因后果?！?/br>
    曹瑞沒有明面提及自己失憶的事，楊放和宋堯也沒有想到。趙舒權忽然“啪啪”鼓掌，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

    他沒有再提選角的事，只是提議：“飯菜準備得差不多了。既然咱們人也到齊了，那就上菜？”

    第22章 、想要的東西

    深夜，洛城最豪華的ktv套房中，選角導演陳良被幾個年輕女孩圍坐在中間，在一杯接一杯的勸酒中喝得七葷八素。

    又一瓶威士忌空瓶，汪宇飛的經紀人周延平大聲讓女孩們再去拿酒，示意陳良身邊的女孩騰出位置，自己坐到陳良身邊，滿臉堆笑：“陳導啊，你就給透個口風吧。謝清允這個角色，趙總到底是怎么想的？”

    陳良打著酒嗝翻了個白眼：“趙舒權不地道，耍老子！”

    “??？趙總怎么了？要說趙總做派正直，那可是業界有口皆碑啊。到底怎么回事，讓咱們陳導不高興啦？”周延平故意表現出驚詫的樣子，裝著吹捧趙舒權。

    已經半醉的陳良果然上鉤，重重“哼”了一聲，咬牙切齒：“什么做派正直、處事公道，狗屁！虛偽！我告訴你啊老周，他趙舒權就是虛偽！”

    陳良口吐芬芳，問候了老板的父母雙親。周延平假模假樣地安撫他，暗地里扇風拱火，哄得陳良猛灌一杯純威士忌，神秘兮兮湊近周延平。

    “《曇華戀》的角色，趙舒權就是想給他那個小情人曹瑞！記得嗎？nymph新品發布會上，趙舒權帶去亮相的那個。后面他開會的時候，直接跟楊導攤牌說要讓那小子演《曇華戀》，可把楊導給氣的呀，嘖嘖！”

    周延平的震驚這下子是貨真價實了：“真的嗎？曹瑞是趙舒權的情人，你確定？”

    陳良白眼翻上了天：“那還能不是？你見過哪個公司老板對一個前一天還在片場打零工的這么上心？我跟你說……”

    噼里啪啦列舉了一堆曹瑞享受的特殊待遇，末了陳良加上一句：“這要不是爬了床，怎么能讓老板這么為他花錢？長得再漂亮，不給潛，哪個老板會當寶貝捧著??？”

    見周延平發愣，陳良嘿嘿一笑，面帶猥瑣地揶揄：“說真的，你們汪宇飛能把曾老板拴牢，手段也挺厲害的吧？”

    周延平迅速回神，笑道：“老板們的事，我一個經紀人哪兒知道那么多？話說回來，楊導能同意？按照楊導的脾性，要是個三句臺詞的小配角他還能睜只眼閉只眼，這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