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盡管她戴著口罩,但伊郎知道,她就是他的玫姐。他最愛的玫姐。 他連忙挺直身體,拽了拽衣服,又抹了一把被風弄亂的長發。 他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但很希望被他的玫姐看見。 一步,兩步……李玫越來越近,他的心跳開始加速。 可李玫的注意力似乎全在身邊那位說話的女同事身上,根本沒往他這兒看。 伊郎不由得暗暗著急??伤?,自己只能站在路對面,不能太過靠近。 就在他以為自己被發現無望時,李玫無意中朝他這邊瞥了一眼。 他連忙隔著口罩擠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然而,李玫卻立刻將目光轉向別處,任憑身邊的女同事講得如何眉飛色舞,她的神情始終冷若冰霜。 這樣的反應讓伊郎始料未及。他還是第一次見她露出這樣的神情。 是我不該來找她嗎? 還是因為……我沒聽從她的警告? 雖說伊郎猜到李玫或有難言之隱,而且看起來她一切安好,此行的目的基本達到,但一想到李玫剛才的表情,他便無法坦然離去。 于是他站在原地,又點了一根煙。 直到便攜式煙灰盒全部塞滿,李玫的身影才終于再次出現。 走在她身邊的不再是愛說話的女同事,而是一個看起來很穩重的男人。 兩人看起來年紀相仿,氣質也相當,甚至可以稱得上般配。 是她丈夫嗎?伊郎暗想,還是同事?還是…… 兩人越走越近,伊郎看出是李玫在主動和那男人搭話,而且表情相當放松。 只是,在走到他正對面的時候,李玫忽然將臉別到一邊,似乎在有意回避他。 伊郎眼看著李玫漸行漸遠。直到走進辦公樓,她都沒回頭看他一眼。 你是怎么了,玫姐? 冷風又起,身體上的寒滲入心底,心底的痛又刺穿骨肌。他能聽到身上的玫瑰花在哭泣。 “為什么要紋這個?” “你說呢?” “只紋一朵還不夠嗎?” “一開始的確只紋了一朵,后來它自己慢慢生長,越開越多?!?/br> “疼嗎?” “疼,才不會忘掉?!?/br> “伊郎……” “嗯?” “我想告訴你一件事?!?/br> “什么?” “如果單獨說‘玫’這個字,其實是指一種玉石?!?/br> “噢……” “不過,比起玉石,我更喜歡玫瑰?!?/br> 當初李玫表示要回歸家庭的時候,伊郎坦然接受了她的決定,但他相信她仍是愛著自己的。哪怕不在一起,她依然會一直愛著自己。就像他對她一樣。 可是…… 玫姐…… 難道昨晚去畫室的那個人不是你,而你早已變心? 天又陰了下來,冷風持續加劇,伊郎抬起頭,天空中看不出任何可能透出日光的縫隙。 早些時候,銘久結束了一單咒怨業務的調查工作。 那是一位被病痛折磨多年的老人,向他施怨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他自己。 “這樣的年紀、這樣的身體,還活著干什么?活著一點兒用都沒有,就是個累贅,還不如早點兒死了的好?!彼恢挂淮蚊俺鲞@樣的想法。 如果僅看咒怨的時長,他確實已經達到了被執行死亡的條件。 唯一的阻礙是他的妻子,那個與他相濡以沫多年,至今仍“完完全全地愛著”他的女人。 即便被丈夫的病體拖累,她卻從沒有過一絲怨念。哪怕只是普通的怨念。 她越是這樣,做丈夫的便越盼著自己早死。他不想一直拖累她。 相伴幾十年,非但沒變心,還珍愛對方如初,這樣的感情實在難得,銘久想。 可是……在見識過老人的病態之后,他又想,如果真的愛對方,做妻子的應該成全丈夫的心愿,幫丈夫脫離痛苦,而不是陪丈夫深陷痛苦之中、一味苦撐吧? 正是因為這樣的想法,他設法走近這對老人,仔細觀察聆聽了整整一上午。他希望這位妻子能對丈夫表現出怨意,哪怕只是一丁點兒怨意。那樣的話,他便有理由邀請死神來執行死亡——無關業績,而是為了幫這對愛人從苦海中逃離。 可惜他未能如愿。 其實,做妻子的未必不希望丈夫能早日解脫,但這樣的心愿并非出于怨恨或不滿,所以并不會破壞她對丈夫那完整又純粹的愛意。 可以不被執行死亡的人,早早被奪去了生命;應當盡快脫離人間苦難的人,卻偏偏求死不成——歸根到底,都是死神界規則的錯。 如果要幫這對老人的話,除非像成杰那樣,鉆規則的空子,甚至……作弊。 直至出租車上的打票機響起,銘久才停止了胡思亂想。 這一站是市殯儀館,他有一單人間的殯葬業務要提前過來協調。 不想竟在這里遇到了一位故人。 可不知為何,這位曾經頗有領導風范的故人,此時竟鬼鬼祟祟的,懷里捧著的黑色塑料袋像是裝了什么了不得的物品,惹人生疑。 于是銘久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第46章 復仇 焚燒爐前,兩眼血紅的司爐工剛剛將燃燒器的火力調低,一個裹得像顆黑粽子的男人便小心翼翼地湊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