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婆只有她一個女兒，傷心過度也住了院，爸爸要管公司，爺爺奶奶年紀大，只能給mama請護工，爸爸醫院公司兩邊跑，我那時候年紀小，沒人照顧我，還是送到幼兒園，奶奶放學去接?！?/br>
    “他們不告訴我，我過了好久才知道mama生病住院，但是奶奶說mama會好的，我去醫院，mama摸著我的臉，也說別怕，mama會好的，我就真信了，以為mama會好的?！?/br>
    “但最后她沒好，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春日下午永遠離開了我?！?/br>
    靳修云目光不離，看見身邊人眼里一點一點蓄滿淚，倔強地在眼眶打轉，不肖一會，翻滾著墜落。

    他伸手揩去。

    林秒抬頭望來，吸吸鼻子，泛紅雙眸水盈透亮，隱忍的淚珠令人憐惜。

    靳修云心臟停了一瞬。

    他本想與她好好經營這段關系，可是她說后悔，他自然做不出強迫人的事。

    很多苗頭應當趁還未燎原在此時按停、疏遠，不至于最后不知該如何收場。

    可停留在她臉上的手掌不聽命令，溫柔緩緩摩挲著細嫩肌膚，給予安撫，“別怕?！?/br>
    聲音低沉，富有磁性與令人心寧的力量。

    下著傾盆大雨的湖面水珠彈跳起躍，誰撐來一把傘，遮擋風雨，湖面重歸平靜。

    林秒沒能注意此刻親密動作，盯著他眼，視線在空氣中勾纏。

    窗外雨不知停了未停，室內濕度增加，濕氣壓迫呼吸。

    他掌心卻溫熱，燙得林秒轉過臉，離開他的輕撫。

    她調整呼吸，聲若蚊吶：“我不怕?！?/br>
    二十一歲的林秒，什么都不怕。

    靳修云收回手，安靜陪她坐著。

    林秒緩過來勁，稍稍覺得自己丟臉。

    他什么都沒問，也沒有說很多她不需要的安慰人的大道理，像上次找了個累的借口給她擁抱。

    他沉默地包容她一切情緒，如同飄蕩的小船永遠有等候的港灣。

    林秒握了握手心，小聲說：“你想和我說說你爸爸mama嗎？”

    她不需要安慰，他也同樣強大到可以控制自己情緒，但成年人需要一個豁口，放出藏在心底的洪流。

    靳微說過，問他第二次，他會告訴你。

    她想現在也許是一個好時候。

    早過去二十分鐘，水有些涼了。

    他伸出腳，拿過旁邊備好的毛巾擦干，再坐正，目光飄遠。

    “他們很恩愛?！苯拊破届o開口，似乎在說無關人的故事：“我媽年輕時候到中國留學，那時候我爸事業剛起步，意氣風發，倆人在一場聚會相識?！?/br>
    “我爸先看上的我媽，追了半年，很高調，整個北城上流圈子轟動，我爺爺起初不同意，他更希望我爸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千金，后來就是俗套的抗爭故事，父子倆一個比一個犟，不過最后還是老人家先妥協?！?/br>
    “他們在九十年代初結婚，婚后三年有了我，我媽身體不好，一直沒再要孩子?！?/br>
    “后來我爸事業做得越來越好，可他從來沒有因為工作放下他的妻子和兒子，那幾年，我mama很幸福?！?/br>
    他說到這里停下，可故事遠不止這些，像不再被記錄的十二歲以后。

    靳修云不像她大起大伏，可那雙淺藍色的清眸里仍有暗流波動，林秒說：“他們一定很愛你?！?/br>
    “我知道?！?/br>
    目光再次相接，仍有些紅的雙眼彎起，“我媽也很愛我?！?/br>
    “嗯?！?/br>
    林秒站起來，主動結束今晚，“所以，我們都很幸福。但是現在該睡覺了?！?/br>
    女孩聲音輕快，臉含笑意，仿佛先前落淚不復存在。

    靳修云凝視著，忽然開口：“林秒?！?/br>
    “??？”

    他話轉到嘴邊，終是低緩問：“為什么特地去買中藥？”

    林秒想了想，粲然道：“沒有為什么啊，因為你對我好，所以我也想對你好?！?/br>
    是真心話。

    挑不出錯處的真心話。

    靳修云唇角牽起，扯出笑容，“睡吧，晚安?！?/br>
    “晚安?！?/br>
    第22章

    周三, 醫學中心開工奠基儀式，到公司之后林秒被彭慧安點名陪同前去。

    陳凝看向外面前幾天還陰雨連綿今天卻烈日炎炎的天，默默把自己包里的防曬霜塞給她。

    今天過去是湊人數，站在工地聽完各個領導講話應當能結束, 不過林秒還是里里外外抹了一層防曬。

    成本縮減, 奠基儀式簡單化, 沒有什么夸張布置。

    林秒跟在彭慧安身后，彭慧安交待今天工作，“等會奠基儀式結束我們要和施工方再開個會，晚上一起吃飯?！?/br>
    “好?！?/br>
    儀式十一點開始, 太陽炙烤大地, 一點風沒有, 才二月份已熱得仿佛夏天。

    林秒戴著施工帽站在人群后，沒一會后背出了一層汗。

    十一點十分，有主持人講話, 宣布儀式開始。

    “下面有請華怡建筑代表靳總講話?！?/br>
    林秒不知道他會來，抬頭往前看, 可惜前面都是比她高的同事或工人，什么都看不見, 只能聽到男人低沉有力的聲音。

    他代表華怡建筑發言，約十五分鐘結束。

    這中間林秒擦了五次汗。

    她不知道今天要外出，穿得有點多，再加上站在中間空氣不流通, 悶熱得不行。

    接下來施工單位講話, 市里領導講話, 澆基腳，一套流程下來已過正午。

    林秒跟著人群鼓掌, 慶幸終于結束。

    彭慧安回頭說話：“再等一會，我們和靳總打個招呼?！?/br>
    “好的?！?/br>
    又等了將近半小時，圍在人群中的大老板終于有空接見他們。

    林秒轉轉腳尖松緩站了兩個多小時的腳，她終于明白早上離開公司時陳凝同情神色。

    又熱又悶又累，以至于靳修云看見人時直直看見她臉上幽怨的小表情，安全帽下小臉眉眼耷拉，嘴巴嘟著，不耐心到極點。

    可一撞上身邊人視線又立馬恢復微笑，站得恭敬筆直。

    王總監開口說：“靳總，這次項目......”

    靳修云截斷王總監嘴里的話，“明天我會到公司，有什么明天說?！?/br>
    王總監一肚子話憋下去：“好的靳總?！?/br>
    身后林秒整個大無語，在人離開后忍不住握拳頭打他，他們等了半個小時哎！

    彭慧安臉上笑容也僵住，訕訕安慰自己，“現在飯點，可能靳總還有安排?！?/br>
    王總監：“是，先吃飯，吃完開會?！?/br>
    看這意思是沒有午休，吃完直接原地干活，林秒心里喊苦，可建筑人誰不苦？

    工地提供盒飯，在項目組臨時租的隔壁辦公樓空地上。

    林秒剛到陰涼處摘下安全帽，宋瑞給她打電話，說靳總在車里等她。

    彭慧安遞過來一盒飯，“將就吃，這邊條件沒那好?！?/br>
    “嗯，謝謝安姐?！?/br>
    臨時搭起來的帳篷根本沒地方坐著吃，有些人直接坐在花圃邊，林秒拿著盒飯偷偷摸摸跑向前面不遠停在路邊的車，確保沒人注意到她才打開車門。

    后排男人看她被汗打濕的額前碎發，從旁邊抽了張濕巾，“擦擦?！?/br>
    車里溫度適宜，林秒直嘆舒服，先把位置前小桌板放下，把盒飯放好才接過濕巾，“謝謝?！?/br>
    她沒管太多，撩起頭發擦汗，早上涂的防曬霜混合汗液，滿臉濕膩，她太需要這一張濕巾。

    擦完一張，林秒伸手：“還要?！?/br>
    靳修云直接把紙巾盒拿到扶手中間，她又抽兩張。

    等擦舒服了才看他，“有什么事嗎？我等會還得開會呢?！?/br>
    靳修云把他跟前一個木雕式樣的飯盒與十五塊錢盒飯換了位置，聲線低沉：“吃這個?！?/br>
    林秒微驚，“那你吃什么？”

    “我不餓?！?/br>
    “噢......”

    她餓，很餓，拆了那包裝繁復的飯盒，三菜一湯還有一盅米飯，精致到用小方格瓷器裝著，都撲撲冒熱氣。

    林秒客氣一下，“那我不客氣了噢？”

    “嗯，吃吧?！?/br>
    女孩吃相很好，細嚼慢咽姿態優雅，靳修云看一會，收回視線，嘴邊扯出無奈的笑。

    李叔和宋瑞都不在，車內只有女孩松鼠般吃食的細微聲響。

    靳修云拿起平板專心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