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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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連忙屁股離座,走到墻根下晾曬桃花的簸箕旁,拈起來看,果然如此,頓時深以為然地附和:“是啊是啊,果然病了,這花都病了,酒能不苦?” 唐大力最關心的當然是另外一事:“那唐冒家的兒媳婦,還有我那婆娘,這倆人兒,咋回事啊,底子都是好的,沒病沒災的這些年,怎么平白無故生個孩子,就這么不順了?” 提起這個,重八神色復雜地瞅著唐冒兒媳婦:“這兩日我問過人了,早產那日,晨起石頭上有苔,你在河邊洗衣裳滑了一跤?!?/br> 聞言,唐冒兒媳婦脖子一瑟縮,那日摔了下,瞞著相公,沒成想夜里就發動了,當時也沒想到是因為那一出把孩子摔下來了,后來村里陸續發生怪異的事,她便也跟著人云亦云,以為是綠鶯給妨的,隨著大流同仇敵愾。 “至于嫂子?!敝匕藳]好氣地瞪了眼大力媳婦,朝唐大力道:“大力哥你以為生孩子就跟生個螞蚱子似的?你看看我那小侄子,腦袋比蹴鞠還大,嫂子能不難產?” 大力訕訕地垂下頭,她婆娘是個吃貨,一日八頓地吃,半夜還得扒拉他起來,讓給煮雞蛋水喝,養得一百八十斤,跟待宰的大肥豬似的。 村長家的人發話,在這巴掌大的地頭那就是圣旨,權威著呢,沒人敢質疑。到了此刻,隨著眾人或愧疚或難堪地埋頭散去,一場鬧劇,也算謝幕了。 唐重八送綠鶯回家,兩人慢慢走著,見她垂著腦袋不吭不響,他有些急了:“還在傷心么?別再想了,他們也沒壞心眼,不過是膽小罷了?!?/br> 綠鶯搖搖頭,突然停住腳步,抬起頭來認真看著他。 唐重八一愣,見佳人將目光定在他臉上,頓時羞成了大花臉,訥訥道:“咋......咋的了?” 綠鶯低下眼簾抿抿唇,鼓了鼓胸腔吸了口氣,與他眼對著眼,認真道:“重八哥,那日你說的話,還作數不?” 唐重八一愣:“甚么話?” 一問完便反應過來,喜道:“你答應了?” 那還是綠鶯初來沒幾日,重八天天來幫著打水,見院子泡著臟衣裳,立馬就蹲下來要幫她洗。綠鶯臉一紅,里頭還裹著貼身穿的小衣裳,哪能露于人前,便連忙攔著。 重八也有些不自在,這才大著膽子道:“我......跟我爹娘提過了,想......想跟你一塊過日子,照顧你,照顧孩子。他們也同意了,說要是你也樂意,他們就趕緊給咱倆辦婚事。你......覺得咋樣?” 將綠鶯垂頭不語,他窘得腦門冒青筋:“你要是愿意,就點點頭。要是不樂意,就搖搖頭?!?/br> 綠鶯道:“重八哥,你是好人,可我......我暫時不想......” 重八漲紅著臉,忙搶著道:“那啥,我明白,你相公肯定是個不錯的,你還忘不了他,你如此有情有義,我佩服。你放心,以后我還來給你提水,再咋說咱還是鄰里鄉親的,該幫還得幫?!?/br> 到底春心還萌動著,他憨憨地鬧著后腦勺:“再說,嘿嘿,沒準兒哪一日你也看我不錯,跟了我呢?!?/br> ...... 唐重八那時的示好,綠鶯沒應。首先是心里沒他,不愿只將他當個能照顧她的救命稻草,這對他不公平。其次讓他當個二手的爹,心里羞愧。 可經過今日這事,她便鬼使神差地將那話說出了口。嫁他?真的要嫁? “重八哥,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按理說我不是完璧了,還帶著個前頭留下的孩子,你人好,不嫌棄,可你父母呢,村長也樂意?”即便最后答應了,開始也是反對過的罷? 重八笑得自得,搖頭晃腦如個頑童:“這你就不知啦,咱們桃花村跟外頭不一樣。你知道這村子的由來不?” 綠鶯靜靜聆聽。 重八問她:“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這是誰寫的,你知道不?” “唐伯虎啊?!?/br> 重八贊賞地望著她,點點頭:“對,他在蘇州有座桃花塢,可這里的桃花塢,咱們祖上在這里落的戶,他就是唐伯虎的兒子。要不我們怎么會識字會算數呢,就是不想給老祖宗丟臉?!?/br> 據綠鶯所知,唐寅只生有一女,何來的兒子。不過她也沒太在意,順著話問道:“然后呢?”零 “老祖宗其實不是唐伯虎的親生兒子,而是養子。所以留過話,養恩大于生恩,再說咱們村人少,人丁興旺起來也是我爹希望的,只要我好好對孩子好,我就是他親爹,也能血濃于水?!?/br> 唐重八擲地有聲,磊落地將簡單一句話說出口,綠鶯承認在這一刻,她是感動的,在見識到村民的心狠后,又領略到了重八的無私。大愛無私,她問著自己,何不試試呢,為了自己與孩子,試試又何妨。 重八樂顛顛地回去稟告父母,綠鶯走到家門口的籬笆院時,鄰家的胖嬸探出頭,臊紅著臉小聲道:“香芹回來啦?” 說著話,她提起一籃子雞蛋過來,往綠鶯手里遞,討好道:“我家雞剛下的,給你補補?!?/br> 胖嬸的手是溫暖軟乎的,曾經掐過她的臉蛋,拍過她的手背,可此時一觸碰,綠鶯下意識一縮,竟生了些許抵觸。胖嬸見她不接籃子,訥訥道:“之前我是豬油蒙了心了,你莫要往心里去啊,咱們往后還跟從前一樣,我還幫你從衛所帶東西回來,你明兒要買啥不?” 她也老大不小的年紀了,此時低聲下氣地在這跟綠鶯陪著小意,讓人頓生憐憫:“都是誤會,我沒往心里去,嬸子也別總記著了?!?/br> 雞蛋她沒要,話容易說,事難做,她能當甚么事都沒有發生過么?如今再看胖嬸,再與她說話,綠鶯總覺得別扭,是她小肚雞腸了,還是她真的被傷到心了?推開籬笆門,望著那一雙撅著屁股扒拉蟲子的雞,忽然有些后悔收下它們,她錯開眼,躲避著快步進了屋。 這一折騰就是一個下晌,都該吃晚上飯了。綠鶯若無其事地哼著小令,鍋鏟霹靂乓啷,未幾,香氣升騰。 一碗白粥,一盤五香豆莢,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塞去。再是佯作無事也沒用,喉嚨里仿佛長了個饅頭大的鼓包,飯菜難以下咽,心堵得生疼。噼啪,噼啪,淚水砸進粥里,帶來一口咸滋味。 憑甚么呢,憑甚么將一切推到她頭上,往日的善意,如翻書一樣善變的嘴臉,全都憑甚么! 玄妙說要隨遇而安,桃花村又民風溫和,她便留在這了。難道她留錯了?原本的目的地是荊州,她貪懶后折斷了道,停在了中途,是不是選錯了,荊州是不是比這里好呢?是不是該收起行囊,繼續走? 不對,綠鶯搖搖頭,怎么又鉆牛角尖了。雖說一朝顛覆,可這里開始不也是無限美好么,難道喚作旁處,就一定比這里強了?她忽然想起楊婆婆說過的話來,那時在船上,她話里話外勸自己回去。 ——“我明白,大戶人家是非多,三個女人還一臺戲呢,女人多了,鬼也鬧得多了,可你還有他啊,一座靠山,你能依傍??赏忸^呢?你能靠誰?人心隔肚皮,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這一刻還存著善心,見了利,下一刻立馬變作惡人?!?/br> 楊婆婆說得不錯,她剛來時,村里人見了她是喜歡、高興、歡迎,可此時呢,只要出了事情,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她,為何,只不過因為她是外人,多可笑的理由。說起來多可笑,就因為她是外人,瞬間就成了能翻天覆地、胡亂妄為的妖女了。 左不過,都是人性的自私罷了。只要關顧己身,目光能變作利箭,親熱能變作冷漠,喜歡你的人轉眼便能要你命??蛇@里也分個親疏遠近,首當其沖對付的都是外人。 答應唐重八,一是感激,二是依靠。她想找個依靠。今日發生的一切,讓她忽然有些心涼與膽顫,在這不及百戶的村子里,她是那么地舉目無親,無依無靠。她也想找個靠背,能躺一躺,靠一靠,在有事時給她遮風擋雨。她也想早日告別外人的身份,不愿將來再重蹈今日的覆轍,成為眾矢之的。 明兒估計唐重八就會來提親了罷。綠鶯閉上眼,緩緩睡下。 夜里下起了雨,雷打得響,綠鶯被吵醒,迷迷糊糊中感到腹中一股暖意鼓脹,想爬起身小解。 今兒到底是受了驚,此時渾身虛軟,根本起不來身。正跟烏龜似的翻騰著,忽然一道電閃照進窗內,讓綠鶯清晰地瞅見桌旁的人影。 她一個激靈,嚇了個透心涼。 本想喊叫,卻發現這身影煞是相熟,午夜夢回間,在她腦海中閃現了千百回。 寬肩窄腰,筆挺地仿佛石雕,曠日持久地刻板、端肅,讓人又愛又恨。 第109章 馮元好不容易熬到練兵結束, 送走二皇子,按照德冒的指引,來到這藏嬌的破房子里。夕陽照在身后,他板著個陰沉沉的臉進了屋, 正想著各種法子收拾這不本分的妾室呢, 誰知呈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幅蟈蟈春睡圖。真是一拳頭杵在了棉花上,讓他的氣上不去下不來。 憋著一肚子悶氣, 馮元恨恨地瞪著床上酣睡的討債鬼, 還沒恨上幾口氣的功夫呢, 就不由得生起了擔心。瞅了眼天, 那里紅彤彤的一片火, 這是不及傍晚就睡下了?晚上飯也沒吃?是不舒服? 他輕手輕腳地湊過去, 將那張芙蓉面細細相看,這一看又不禁氣上了。哼, 不舒坦個屁, 氣色比皇太后都好,臉還肥了一圈,跟攤好的雞蛋餅似的。 無奈,破床窄小, 綠鶯一個人就占了大半,馮元雖疲累,可讓他堂堂朝廷大員,去蹭個小邊兒將身子窩成一個條?算了, 只好去桌旁傻坐著了。 上下眼皮子直打架,可他不舍得閉眼, 就這么胳膊肘杵著下顎, 望著那坨黑影, 聽著床上那人不時傳來的小嘴吧嗒聲、口水吞咽聲、唔唔囈語聲,還有肚子里兒子發出的咕嚕咕嚕聲,全是精彩,有趣得緊。 夜里,外頭雷聲大作,冷不丁一道炸響轟入人的耳。馮元想去替綠鶯捂住,可又怕吵醒她,便這么一直等著,等著,想等雷打完,雨下完,天亮,她睡醒,他再......好好收拾她! 孰料,她還是被驚醒了,那就來好好算算前賬罷。敢耍他,敢當逃奴,當他馮元是甚么人,以為他平日脾氣好就是個良善可欺的性子了?當年領兵滅敵十萬,親手殺的人都能排上千了,伸伸小指,都能將她如螞蟻一般捏死,敢在他頭頂上拉屎,真是瞎了眼了。 馮元坐在桌前,綠鶯躺在床上,漆黑中仿佛有道光亮指引著,四目相對,清清楚楚地將對方映入眼簾。綠鶯是震驚的、呆滯的、如墜夢中,像一只被同伴遺落在殺機四伏水面上的大白鵝。馮元是冷情的,冷面、冷冷的目光、全身冷冰冰,像匍匐在草叢中被張起的弓箭。 綠鶯從馮府出逃前,便計劃好,本要去的是荊州,可為什么中途留在這大寧衛,不過是覺得已然安全罷了。她將路線迂回著走,中原又何其大,在有心人躲著的情況下,隨便貓在個窮山溝或沒開墾的荒山上,別說一個馮元,便是皇帝,想找誰也是很難找著的。 可饒是如此,她也知道萬事總有個意外,也曾在午夜夢回間幻想過,若是被馮元找到,會是個甚么情形? 是劍拔弩張地對峙,還是破罐破摔地彼此仇視,亦或是眼淚鼻涕地求饒?曾設想過千百回,可真到了這一刻,所說的所做的完全跟想的是兩碼事,那個如受了千般委屈、蚱蜢一般扎進馮元懷里、哭得天怒人怨、隨時都能嘎一下抽過去的可憐鼻涕蟲,真的是她李綠鶯? 不及眨下眼的功夫,剛才還如烏龜一樣翻不起身,四仰八叉瞎撲棱,頂著蒸鍋般肚子的人,突然像離弦的箭一樣,蹭一下竄出床榻,飛奔到他身前,兩只胳膊如藤蔓,死死摳住他兩邊腰眼,馮元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完全顛覆了他所想,也成功地將他的表情從冷若冰霜硬掰成了呆若木雞。 馮元如受驚后大張翅膀的老母雞,兩手傻傻地支愣著攤開在空中,愣愣地低頭瞅著懷里之人,啞口無言。他該說甚么?還沒等他興師問罪,便是質問一句都沒來得急呢,她就給他整這一出,甚么意思? 屋里漆黑,借著外頭的月光,都能瞧見她那哭成核桃似的眼睛,是逼他騎虎難下? 綠鶯跪在馮元身下,環著他的腰身,緊緊地圈著,哭得不能自已。這一路整整一個來月的艱辛,她如一根榆樹葉一般孤零零漂在海上,吃的苦、受的委屈、風餐露宿、兇殺、被村民冤枉,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此刻終于化成了淚水,將委屈朝他傾瀉而出。 良久,在她開始一抽一搐地打嗝時,馮元才深深嘆著氣,將舉著的胳膊緩緩放下,漸漸搭在她的肩上,一手一下一下輕撫著那頭散開的長發,半是無奈半是生惱地說著:“這下吃到苦頭了罷,以為世人隨便揪出一個都比爺對你好,外頭真有那么好?” 綠鶯死命搖頭,將頭搖成了博浪鼓,哽咽著甕聲道:“不好,一點也不好?!?/br> 無論之前作何想,之后又有何做法,馮元在這一刻,聽著她堵在嗓子眼的那聲委屈,他心疼了,五臟六腑間仿佛正流淌過一縷縷溫暖的小溪,讓他軟得一塌糊涂:“起來,怎么連鞋都不穿了?知不知道地上有多涼?!?/br> 將綠鶯推開,馮元立起身,抱住她回了床榻。用被子將她卷好,他坐在床沿,大手如火爐,伸進被窩里,攥著她的腳掌,邊揉邊搓,腳掌完了腳趾,一只完了另一只。見他如此,綠鶯越加將眼淚撲簌簌滑落個不停,用被頭捂住嘴,嗚嗚呀呀地嗚咽。 她真是恨死自己了,她是豬油蒙了心么,這么好的人,她為什么要跑呢,外頭哪有人還會對她這么好? “行了行了,抽個沒完沒了的,生羊角風了么?” 馮元用粗糲的指頭替她拭著淚,見她躲,頓時眼一瞪,狠狠瞥了她一眼后,才換成了軟乎乎的帕子。 吸吸鼻子,綠鶯抬起頭問他:“爺,你是怎么找到妾身的?” 馮元見她一臉嬌憨,誰能想到就是這么個一臉無害的小狐貍將他耍了個團團轉,想到這些日子,他跟鼻子上掛了紅蘿卜似的驢子一樣瘋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諷道:“你問爺怎么尋到你的,當然是天要亡你,才將爺領到這的。你瞧瞧,你這么沒良心,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br> 綠鶯心內不好受,動了動想起身:“妾身去點燈打水伺候爺洗一洗罷?!?/br> 馮元擺擺手,搖頭道:“說來也巧,之前在大同府,沒發現你的蹤跡,便想著又是你這小狐貍耍心眼了,便要坐船往汴京返,在途中遇到二皇子殿下了。他從山東取過兵符,領皇命來這里cao演練兵一事,知道我帶過兵打過仗,便命我也跟著來了?!?/br> 那日與德冒一行人,在大同乘船離開。走了兩日后,經過一水淺繁榮的小鎮,船漸漸多起來。正駛著,忽然傳來一聲巨響,似是與別船相撞。兩位船夫間言語交鋒,這頭馮元急著走,對頭艙里之人也不欲耽擱,一片混亂間,兩人相見。一個是從三品官員,一個是宮里的二皇子,都不陌生。正好,相請不如偶遇,祁云便邀請他一同前來,參與練兵一事。 馮元心內不想應邀,可又不便拒絕,只能無奈地來了這大寧衛所。不過,真是天意,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從不相信那些玄乎的事兒,可這冥冥之中,仿佛真有神靈保佑。他與綠鶯之間猶如連著一道絲線,當初緣分莫名其妙地始,這回將斷未斷又重拾,端的是神奇。他們夫妾二人,難道真是命中注定相守一生的情緣? 馮元捏起綠鶯一側臉蛋子,沒好氣道:“二殿下可真是爺的貴人,若不是他,爺還在無關之地轉磨磨呢,待五百年后小狐貍成了精,更是逮不到她了,你說對罷?” 不能被溫情所擾,也不能被男女之情所蒙蔽,不立規矩何以為家主,不用點手段何以讓她知道以夫為天。忖了忖,他正了正面色,嚴肅道:“若不罰你,爺不甘心。給你幾種選法,鞭子抽,板子打,掌嘴巴,如何?你自己選?!?/br> 綠鶯癟癟嘴,趁著漆黑偷偷瞪了他一眼。暗恨他變臉如翻書,也不知他是嚇唬還是認真。不過,不管如何,她都不會選,太疼了。 心里打起小九九,她促狹地轉了轉眼珠,慢悠悠道:“這些都不好,妾身懷著孕呢,還是禁足罷?!?/br> 送佛送到西,她連說辭都替他想好:“李氏貪玩,私自外出,卻迷路后不能返家。雖情非得已卻不能有情可原,萬一旁人依次效仿咋辦?打今兒起,禁足仨月,以儆效尤?!?/br> 說完,綠鶯暗自嘻嘻笑著,嘴上卻最是認真,詢問道:“爺覺得可好?” 馮元都氣笑了,使勁兒揪了下她的小鼻頭,將牙咬得牙花子癢:“你這小狐貍,誕下孩兒后,坐月子還得少說一個月不能出門呢,這足禁得倒是劃算!” 黑暗中,綠鶯縮著脖子無聲咧著嘴,像一只竊笑的鵪鶉。 雨漸漸停了,離天亮還早,綠鶯往里挪了挪,獻出一半位置給馮元,二人交頸相依,漸次闔上眼。 正迷糊著要進入夢鄉時,馮元在她耳邊說道:“自從你走,爺雖不時又恨又氣,可在這氣恨之余,又不由得思索著,你為何要走,明知死路還依然要走,如此固執,如此執迷不悟,是為了甚么。后來漸漸撥開云霧,明白了,不外乎是兩件事:壽宴時摔倒一事;菱兒遠嫁一事。爺說得可對,可曾漏掉甚么,還有沒有其他?” 還有馮太太害了她子嗣那件,綠鶯心道。搖搖頭,她睜開眼,笑道:“沒了,爺說得對,確實是這兩件事?!?/br> 馮元嗯一聲,接著道:“雖說你那回沒摔出甚么事,可你一定是想著,這回小事被陷害,老爺不信,將來可能還會生出大事,老爺再不信,哪還有你的好日子,對罷?還有菱兒那件,爺未免夜長夢多,不曾聽取你的話,去尋找可替代之人,早早將菱兒獻了出去,傷了你的心。爺是自私的,當時不曾考慮到你們間的情意,覺得不過爾爾,又不是親姐妹??蛇@些日子想著,若是也有一個人救爺于水火間,爺是恨不得為他兩肋插刀報答的?!?/br> 其實這時候說起來,不知是玄妙的話起了作用,還是真的時過境遷,綠鶯已不再執著于其中。近來夢魘未再降臨,見了馮元也已沒了怨沒了怪,心如水般漸漸趨于平靜,也只剩下了些許大風刮過后的漣漪?!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那日表姑太太確實親口承認過,妾身也去查過椅子,確實是人為不是意外。至于菱兒meimei......妾身有愧于她?!?/br> “都是爺的錯,你不必將錯都攬在自己身上。還有,你別怕,爺答應你,從今往后,無論旁人如何說,是誤會也好,陷害也罷,爺都不會輕易懷疑于你?!?/br> 馮元做下了一個承諾,從某種意義上說,算是為綠鶯立下了一道安全的大門,畢竟身在后宅,是是非非永遠如天上的鳥一般,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