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家的好圣孫 第332節
在滄海君的預想之中,以楚人剛烈的秉性,他壓根沒想過項家和虞家會接受遷王陵令,甚至楚國之地升起來判亂在滄海君乃至于大多數人看來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項燕一共有三個孩子,老大是項渠,跟隨項燕一同戰死,老二是項梁,老三是項伯,其中項渠和項燕最為相似,項梁繼承了項燕的骨氣,項伯年齡最小,也最為軟弱,因此項燕死后,在項燕弟弟項通的支持下,項家一直都是由項梁領導,可是始皇帝路過會稽,殷通謀反事敗,戴罪在身的項梁也因此被牽扯,不愿被俘,因而自刎,被項梁當成兒子扶養的項籍也因此淪為奴隸,現在的項家只能由項伯當家做主,我聽說項家最近發喪了,如果不出意外,恐怕項家最后的骨頭項通已經斷了,項伯雖是項燕之后,卻無名將項燕之血勇,十分懦弱,因此選擇臣服于秦王并不是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睆埩奸_口解釋到。 “那虞家……” “始皇帝的親近之臣趙泗在路過吳中的時候納了一個姬妾,正是在吳中頗負盛名的虞美人,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虞家的嫡女,有趙泗的關系在,虞家就算遷移到關內王陵附近,也不會因此被任人魚rou,始皇帝多親近趙泗,舉家遷移,對他人是禍,對虞家卻是一步登天的福!”張良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如果不出意外,恐怕在遷王陵令頒布之前,這份名單就早已經定好了?!睆埩济碱^緊皺。 “你是說秦王早有準備?” “所謂朝堂上的爭執,恐怕是演給群臣看的,這件事應該在很早之前就定下來了,甚至包括哪一家被遷移到關內都早已經敲定?!睆埩颊J真的開口說道。 “是也,若不然也不至于秦王剛剛頒布遷王陵令,第二天李斯就貼出告示,宣揚天下,好在我不在其中……”滄海君心有余悸的開口。 “不,滄海君定在其內!”張良搖了搖頭。 “怎么會,我一沒有官職,二又非六國舊貴……” “僅憑滄海君在東海的名聲就已經足夠了,更何況滄海君曾經還是穢人的君長,海內外的穢人都愿意聽從滄海君的號令。還是說滄海君認為這次公布被遷移的名單就是遷王陵令的全部?” 滄海君聞聲驚詫,對于張良,他可以說是極度信任。 如今滄海君能夠享有海內外的盛名,張良可謂功不可沒。 “這可如何是好?倘若秦王令我遷移,復國抗秦之事,如何再來?”滄海君再一次提起復國之事。 當然,只是一個托詞罷了。 什么復國,滄海君隨著不斷的融入,早就不認為自己還是一個穢人了。 穢人?野人罷了,什么東西! 他,可是海內外皆有盛名的君子。 他的慌亂也不是因為復國不能繼續,而是因為一旦登上大名單,他被遷移以后就會成為任人宰割的魚rou。 當然,他知道自己應該說什么做什么才能讓張良不遺余力的為自己出謀劃策。 張良撇了一眼滿口復國和秦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滄海君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輕蔑。 他當然知道滄海君為什么會提及復國。 復國,現在已經成了滄海君的人設,可他心里早就已經忘了亡國之恨。 很顯然,一個蝸居一地,只能夠統帥幾萬野人的穢國君長,和海內外皆富有盛名的君子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 倘若滄海君真的心有復國之志,那么現在的滄海君的反應絕不是慌亂,也不是想著讓自己為他出謀劃策逃脫被遷移關內的命運。 而是會認真的詢問現在是不是趁機揭竿而起的大好時機。 人最本能的反應不會騙人,滄海君,恐怕早就已經忘記了曾經的子民。 “不僅復國大計淪為空談,恐怕滄海君的門客以及家業,還有家人,在進入關中的那一刻,都會被付之一炬!”張良認真的看向滄海君。 “滄海君,入了關內,您便成了魚rou,秦王持刀虎視眈眈……那個時候,莫說復國,恐怕自保都難!”張良嗤笑了一下。 “既然如此,是否可以賄賂秦王身邊的重臣……” “滄海君是作兒戲呼?”滄海君話還沒說完,張良就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滄海君。 “秦滅六國,常常聽說秦使離間計讓六國君臣離心離德,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離間計在秦國能夠奏效的,況且遷王陵令,恐怕在秦王大巡天下之時就在謀劃,如果不出我所料。之前秦王降徭降稅,就是為了遷王陵令來做準備。 謀劃三年,以秦王心思之縝密,賄賂?離間?這些上不得臺面的事情,難道秦王不會早有預料么?” “難道到了現在,您還在心存僥幸么?” 第四十六章 張良:我必須思考這是不是我此生僅有的機會! “子房的意思是?”滄海君看向張良,心思復雜。 “秦王酷烈如虎狼,我聽說秦王一天處理的奏折負以擔計,三公九卿悉有事宜,不論大小都要稟報,秦王貪權至此,像這樣的人是不能夠容納賢人的,滄海君海內外皆負盛名,常常容納觸犯了秦法的義士,您是他必不能夠容忍的人啊,以前您在東海地界,故而秦王尚且不知道這些事情,您去到關中,就像脫了衣服一樣站在秦王的面前,您的性命也就危在旦夕了??!”張良嘆了一口氣情真意切的開口說道。 滄海君聞聲,心下有些慌亂,無他,張良的分析很有道理,滄海君很清楚,如果按照秦法秦律,他身上的罪名夠死十幾次了。 “這……”滄海君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面露猶疑之色。 “我還聽說,秦王為了督察天下,特意在三公九卿之外設立了黑冰臺,由頓弱統管,黑冰臺獨立于三公九卿之外,遇事可直領王命,黑冰臺之中,大多是桀驁酷烈之徒,就連三公九卿他們都不放在眼里,聞風奏事,主司緝拿,甚至還有獨立的詔獄,像被遷移過去的貴胄,黑冰臺一定會盯著他們,就算是沒有犯錯的恐怕也要被他們扣上罪名,滄海君倘若去了關內,家財散盡事小,成了魚rou,恐怕就連舉家的性命都難以保全!” “秦王一統天下以后,收天下之兵鑄十二金人,將六國宗室屠戮殆盡,又頒布了新黔首攜兵令,迫不及待的想要將天下所有的權利攬在手中,大儒淳于越因此被殺,長公子扶蘇也因此被貶謫隴西,久不能歸咸陽,為了遷王陵令,秦王謀劃了三年之久,先是降低鹽價,后來又降徭降稅來惺惺作態,實則是為了自己的野心所為。 秦國自商君變法之后就以酷烈著稱,乃至于秦王更甚,十倍于古,這樣的人,寧愿降低十四的賦稅也要頒布遷王陵令,可是賦稅降低,國庫就會因此空虛,賦稅驟降多倍,滄海君認為,秦王是會愿意白白虧損的人么? 這些空出來的賦稅,會從哪里搜刮出來,還請滄海君好好想一想!”張良輕笑了一下。 張良說的平靜,可是滄海君在旁邊聽的卻是冷汗直流。 張良說的已經足夠直白。 賦稅降低了這么多,對于秦王來說就是虧的。 虧出來這么多,誰來補? 毫無疑問,就是舉家遷移到關中的貴胄了。 總不能,寄希望于秦王轉性了,讓貴胄們舉族搬遷,就是和他詔書上說的是為了讓貴胄沐浴恩德,成為天下庶人的榜樣吧。 想到此處,再想到自己的所有都會煙消云散,家人子女皆會受到牽連。 “這……這如何是好?”滄海君是真的慌了。 張良無疑是一個聰明的人,他沒有從國仇家恨入手,因為他知道滄海君早就放下了所謂的國仇家恨。 所以他從滄海君的財富和生命安全入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很顯然,滄海君已經走上了他設想的道路。 造反! 是的,就是造反!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秦國就變了,秦王就變了! 或許,一切都得從那個海外歸來的船隊說起。 總之在不知不覺之間,原本躊躇滿志的張良驚訝的發現,在不知不覺之間,在短短幾年的時間之內。 本來矛盾已經激烈到隨時處于爆發邊緣的秦國,莫名其妙的穩了下來。 直到始皇帝頒布降徭降稅的召令的時候,張良徹徹底底的慌了。 對于大秦而言,降徭降稅無疑是撥開云霧見晴天。 對于張良而言,原本一片光明的道路卻陡然之間烏云密集。 他……好像已經能夠預見到矛盾因此消融緩和,十年乃至于幾十年之后,天下人忘卻了秦王的酷烈,在始皇帝的統治之下安居樂業。 民間有一句謠言,叫天下苦秦久矣。 其實張良認為這是不妥的,準確來說,是天下苦戰久矣。 戰國時期,列國伐交頻頻。 戰火從未消失…… 打仗,就意味著不安定。 對于上層的食俸祿者來說,或許一次戰爭失利就會讓他們跌落云端,亦或者又有新星冉冉升起侵吞他們的利益。 對于底層的庶人而言,每次戰爭到來,賦稅和勞役就會成倍的增加。 秦國覆滅六國,打空了秦國的家底,也打空了六國的家底。 什么秦國賦稅重…… 戰爭來臨,生死存亡之際,不管是哪個國家都會用盡全力搜刮庶人。 出現戰爭加派賦稅是自古以來,戰爭頻繁,臨時加派自然也就成了常態。 六國伐交之際,看似秦國的賦稅比六國都要重,但實際上被拖入戰爭泥潭的六國庶人,日子未必有秦人過的好。 天下苦的不是秦,而是難以安定。 秦能一統天下,未嘗沒有天下人厭倦了無休止的戰爭的原因。 統一嘛,統一以后總不打仗了吧,不打仗以后也不用加派那么多賦稅了吧,食俸祿者也總不用擔心有人突然升起瓜分利益了吧。 大家總算能夠坐下來把蛋糕做大然后各自瓜分了。 可是秦始皇不準。 天下一統以后,賦稅依舊沉重,徭役依舊頻繁,軍功爵制度依舊存在,南北戰爭依舊在繼續。 秦國沒有順從天下人的意愿,統一以后沒能讓天下人安定下來。 因此,天下苦秦久矣。 可是倘若秦國讓天下人安定下來,給天下人喘息的空間呢? 降徭降稅之后,張良驚恐的發現,秦國,乃至于秦始皇的名聲正在以一個rou眼可見的速度飛速上漲。 最重要的是,庶人們開始有意識的把仇恨從秦始皇和秦國身上,轉移到各地貴胄身上。 秦國都不壓迫他們了,任憑貴胄再怎么甩鍋,一紙張貼出來降徭降稅令就足以說明一切。 要命的是,天底下最多的庶人,真的開始下意識的祈禱天下就此安定。 現在,因為時間尚短,一切還有可趁之機。 五年后,十年后呢? 張良必須認真的考慮,遷王陵令,是不是他此生僅有的機會。 哪怕,這個機會依舊分外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