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葉草
林南俯下身來的時候,我立即就聞到了他身上那種熟悉又好聞的味道,象清晨的三葉草鋪滿了園子。我喜歡那些關于三葉草的傳說,我眼睛都不睜,從軟被里習慣性地伸出雙臂攬住了他的脖頸,林南的臉貼了下來,三葉草的氣息更濃了。閉著眼睛的我,嘴角拉得很開,露出了一個非常滿足的笑容。 金燦燦的陽光從窗邊溜了進來,我把臉埋在松軟的枕頭里,尋找著林南的氣息。想想自己馬上就要成為新嫁娘了,真是忍不住又惶恐又期待。結婚是又惱人又甜蜜的事情,光是購置物品這一項就夠煩人的了,還好,所有的事都有林南打理。每次我把事情弄砸了,都會伸出雙手環住林南的腰,把臉深深地埋進他的懷里,然后小聲地嘟噥著我不是故意的之類的廢話。林南總是伸手在我濃密的短發上愛憐的一陣亂揉,之后用雙手捧起我的臉,他的鼻尖就快觸著我的鼻尖,他的眼睛盯著我,嚴肅又認真地說,甄豆豆,你這個笨丫頭,自己說怎么罰你好。我抓住林南的衣擺,夸張地哭喪著臉道,我什么都沒有,只有——以身相許!說著最后一句話的時候,我早就“咯咯”地笑著跳到林南的身上了,我脆脆的歡快的聲音溢滿了整個新房。 終于戀戀不舍地從鋪滿金色陽光的大床上起來,我邊吃早飯邊盯著電腦屏幕,我得趕在婚期前把這單平面廣告設計的活兒給了了。一手抓著面包,一手拖著鼠標,我正心無旁騖地盯著電腦上長長短短的線條,臥室里手機傳來動漫夏目友人帳的主題曲,慌得我趿著拖鞋就沖了過去。梳妝臺上我的粉紅色手機正安靜地躺在哪兒,我順著聲音的源頭在枕頭下摸出了林南的手機,我愣了一下,真是難得他也肯忘東西,我看了一眼手機,上面顯示了一個陌生的號碼,一般我都不接林南的私人電話。 我把手機放下了,繼續去做我的事,不到兩分鐘,林南的手機又響了起來,看來不接這個電話,我也是沒法做事情了。手機剛拿起來,就有稚嫩的小男孩的聲音傳來,爸爸,下班了早點兒回來,我和mama都等著你,你答應了要帶我去吃“手槍腿”的。 這是誰家的小孩子,我的臉上帶了笑,聲音也很柔和地對著手機話筒說,小朋友,這不是你爸爸的手機,你打錯電話了。那邊象是呆了一下,然后就聽見小男孩隔遠了手機的聲音,mama,爸爸的手機里有個阿姨在說話。手機里似乎有急促的腳步聲,有女人的聲音隱約透來,誰讓你給爸爸打電話的。。后面的話還沒聽清,手機就“嘟”的一聲斷線了。 我把手機扔在一邊,真是莫名其妙,剛跨進客廳,就聽見大門輕輕一響,一抬頭看見林南,急匆匆的樣子,我呵呵笑著跑過去一把就抱住了他,他淺淺地回抱了我一下,進屋就往臥室走,找到了手機,這才回過頭來,笑著對我說,早上走太急了,沒手機真不方便。停頓了一下,他看著手機問我,沒人打電話吧? 我“嗯”了一聲,看著他翻手機,又補了一句,有個小孩找爸爸,估計是打錯了吧!他猛地抬起頭來,有些緊張的看著我,我只是象平常一樣咧了嘴對著他笑。林南收好了手機,就慌慌張張地往外走,連句道別都沒有,我皺緊眉頭看著他的背影。 我的右手食指無意識地在鼠標上點擊著,我心神不安,我自己也經常接到別人打錯的電話,但今天不知怎么了,心里就象火燒一樣。我煩燥地從書房轉到客廳,又從客廳轉到臥室,我不可以這么做,我那么信任他。我趴在床上,想著他平日對我的呵護,我嘆口了氣,我鬼使神差地又坐在了電腦跟前,我在想,就一次,一次就好。 不出半分鐘,林南手機話費的詳細清單就在電腦上一目了然了,破解林南設置的密碼根本就不費勁,翻來覆去就那么幾個紀念日。密密麻麻的主叫被叫電話一一羅列在清單上,清單上除了我的手機號碼頻繁出現外,很快我就發現了另一個號碼天天都會準時在午后出現,時間準的不差一分一毫,憑著模糊的記憶,我肯定不會忘記這就是早上那個小男孩打過來的手機號碼。 我的心一陣狂跳,眼睛死死地盯著電腦屏幕動也不動,我的呼吸急促起來,胸口象壓著塊大石,眼淚在眼眶里轉著轉著就掉了下來。怎么會?怎么可能?我相信林南甚至于超過相信自己,那些溫暖的點滴難不成都是虛幻的。我猛吸了一下鼻子,讓紛亂的腦子慢慢冷靜下來,我不能光憑這些電話就認定林南背叛了我。 我一頁又一頁的翻看那個特殊手機號碼的記錄,發現不過是一個月前才定時出現的,在以往的記錄中很少有這個號碼。我開始回想這一個月林南有什么言行上的異樣,我竟然完全想不起來,我能記住的只是林南細致溫暖的呵護,記得自己太過幸福而夸張的大笑,我象是泡在了蜜糖水里,可如今,忍不住心里騰地升起了一團火。 夏目友人帳的主題曲響起來的時候,我條件反射般地跳了起來,找到我的手機,我沒有立刻接林南的電話,想到我們恩愛得連手機鈴聲都是一樣,我的鼻子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林南在手機里的聲音如往常一樣,關心地問我設計做得怎么樣了,午飯一定要在家吃,少吃快餐。我悄沒聲息地不說一句話,他似沒發覺我的沉默,問候完了,他的聲音停了一下,有些小心地說豆豆,幾個同事晚上想聚一下,估計不能陪你了,我會早點兒回來的。要在平時,我早就大聲嚷嚷了,快去吧,你這可是婚前最后的瘋狂了! 可現在,在他說完后,我不得不問,晚上準備去哪兒聚餐???都和誰去???手機那端的林南明顯地愣了一下,我是從來不會追問他外出的活動,他象是沒想好答案,只能說,和小王幾個一起,地方嘛,還沒定好,下了班再商量。 我緊緊地握著手機,連電話斷線了都不知道,眼睛只是盯著電腦屏幕,屏幕上的數據顯示,就在林南給我打這個電話前兩分鐘,他剛剛接過那個特殊的手機號碼。我的思緒象瘋草一樣到處延伸,我為自己可怕的想法驚呆了。 電視廣告上,一個嬌美可人的女孩子兩手拿著一個外焦內嫩的大雞腿,啃得津津有味,每次看到“手槍腿”的廣告,我都食欲大動,每次去點了餐卻又吃得難以下咽,這款快餐的連鎖店市里也就兩家,我慢騰騰地往店子走去,心里卻止不住地七上八下。 夜幕下,流光溢彩的燈光亮了起來,透明的落地玻璃窗里映著食客安詳滿足的神態,只一個來回,我就看見了坐在角落里的林南,他正背對著我,在他對面,一個長發的清秀女人正在跟他說著什么。我再仔細地打量了女人一眼,禁不住驚呼出聲,青蕓。我想,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的臉上瞬間發燙,那從早上就一直壓抑著的火苗呼的一下就躥了上來,我抬腳就往店子里沖。 我大口地喘著氣,滿頭的短發象是要豎起來一般,無論怎樣,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林南可以不愛我,但我絕不能容忍他欺騙我。我邊大步地往店里走,邊用手把眼角的淚水抹掉。我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么表情,但我知道從來就愛大笑的我第一次將嘴唇抿得緊緊的。林南背對著我,并沒看見我,他和青蕓很專心地在交談什么。直到我帶著風沖到他們座位跟前,青蕓才詫異地看著我問,小meimei,有事???我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是的,青蕓不知道我是誰,可我早已在林南那里知道她了。我從玻璃窗的反光里看見我們三個人的影子,溫文爾雅的林南和清秀婉轉的青蕓才象是一對愛人,而穿著t恤、短褲,一張娃娃臉的我象足了學生妹,我委屈地用手撓了撓頭,嗓音卻大的嚇人,我差不多吼道,林南。 林南一回頭,我看見他原本笑盈盈的眼睛里很快地閃過一絲驚訝和不安,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走到我面前,說豆豆,你,你怎么來了?吃過飯沒有?他還有閑心問我吃飯沒有?我竭力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我用手指著青蕓問林南,她就是青蕓?你們現在是什么關系?你還要騙我多久?你為什么這么對我?我連珠炮一樣質問林南。 林南看了青蕓一眼,又轉過頭來看著我的臉,很是為難的樣子,好一會兒才說,豆豆,你相信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只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從旁邊兒童游樂區飛跑過來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他邊跑邊叫著爸爸,然后一把抱住林南的雙腿,抬頭望著林南,亮晶晶的眼里是包不住的快樂。小男孩拉扯著林南往游樂區的方向走,嘴里嚷著,爸爸,陪我去玩,那邊有好多好看的房子。 我看見青蕓有些驚慌的眼神,沒想到連孩子都有這么大了,他竟然還向我求婚,我的腦子紛紛擾擾,只是死死地盯著林南。小男孩一直拖著林南往前走,林南邊跟著小男孩的步子,邊壓低了聲音對我說,我晚一點兒跟你解釋。小男孩離我很近,我猛然聞到一陣三葉草的清香,跟林南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我呆呆地看著林南抱起了小男孩,他親昵地揪著孩子的鼻子。是的,我需要解釋,但我一分一秒都不能再等,我現在就要他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我看著不遠處的父子倆,還需要解釋嘛?我心里陡地升起一陣寒意,全身的血都往腦子上涌,我握緊雙拳,將鼻子抽了抽,我什么都不顧地往林南面前沖去。 我只要一個答案,我只要林南親口告訴我這是真的。我沖到林南面前,林南正把小男孩放在地上,跟他說話。我用發抖的手指著小男孩,淚水雨一樣的往下落,聲音卻響亮的可怕,我大聲地質問林南,這是你的兒子?餐廳里的目光一下子全都聚集在了我和林南身上,小男孩驚恐地看著我,往林南身邊緊緊地靠了過去。 林南的臉色慢慢地沉了下去,他尷尬又焦慮地看著我說,豆豆,先別鬧了,你會嚇著孩子的。我淚眼滂沱地看著他,在他眼里,我原來是無理取鬧。我用手背拼命地擦臉上的淚水,我從不記得自己流過這么多的眼淚,聲音卻銳利的嚇人,我不過反復問著一句話,他是你的兒子?餐廳里安靜得嚇人,青蕓也驚惶失措地跑了過來。林南的臉漲成紫紅,小男孩怯怯地叫了一聲爸爸,我就是要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真相。 林南低下頭正看見仰起小臉的小男孩,小男孩臉上全是害怕和期望,林南毫不猶豫的一把抱起了小男孩,把他緊緊地摟在懷里,聲音無比清晰又堅定地告訴我,同時也告訴所有的人,這是我的兒子,我是他的爸爸。小男孩把頭抵在林南的下巴上,脆脆的童音輕輕地說,冬冬有爸爸。 我一把就拽下了手上的戒指,朝一臉無奈又痛心的林南丟了過去,再不肯說一句話,轉身就狂奔出了餐廳。我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腦子里耳朵里全是“嗡嗡”的一片嘈雜,我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我只想拼命地逃開,我再也不想見到這張臉,再也不想知道關于這個人的一切。我絆倒在路邊的花壇,爬起來還是發瘋似的往前跑,身體就象被撕扯得要裂開無數瓣,鉆心的痛讓我的鼻子不停地在一抽一抽的,我感覺自己就要死在今晚了。 車站候車室的廣播在反復播放列車將延時的消息,我從候車室的椅子上站了起來,想活動一下已經酸痛的身體,昨晚趕一個設計到凌晨三點,這會兒又著急趕回去,身體已經有點兒吃不消了,我轉了轉脖頸,一頭濃密的長發水一樣流了下來。我抬起頭向四處張望,車子已經晚點一個多鐘頭了,周圍都是焦急的臉孔。突然,我象是被什么狠狠地痛擊了一下,身體不由自主地輕晃了一下,我立即轉過頭去,裝作什么都沒有看見。 當青蕓走到我身邊,遲疑地輕輕叫我,豆豆,豆豆是你嘛?我努力壓抑著自己起伏難平的心潮澎湃,我穩定了一下情緒,轉過臉來,非常平靜看著眼前的青蕓,冷淡地問,找我有事? 青蕓象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盯著我看了又看,雙手一下子就抓住我的胳膊,激動的語不成聲,豆豆,你真是豆豆?你這些年到哪兒去了?林南一直在找你。我仍然冷冷地道,我和他沒任何關系了,他找我做什么? 看著我冷冰冰的樣子,青蕓一下子有些手足無措,猛然間,她好象想起了什么,拉著我的手就往出口走,我惱怒起來,不禁大聲道,你要干什么?她并不聽我說,只管拉著我就走。我臉色鐵青,生氣地打開她的手,沒好氣地道,你要再這樣,我就報警了。青蕓停下來,她看著我的眼睛緩緩地流下淚來,她的嘴動了動,好一會兒才說出來,豆豆,你去看看林南吧,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見上一面。 我一驚,心象一下子落空了,三年來,我從不愿想起那個讓人痛徹心扉的夜晚,我行走在一處又一處的地方,我只希望時間可以讓我再活一遍??墒?,那些孤寂冷清的夜晚,那些繁忙奔波的白晝,我沒有辦法忘記三葉草的味道,我以為三年的磨礪已經能讓我面對任何事都波瀾不驚,可只要是關于林南,我仍然不能自己。我什么話都不再說,拉了青蕓的手就往車站出口走。 出租車疾馳在寬敞的公路上,日影將道旁的綠柳越拉越長。我逐漸平復下緊張不安的情緒,我的臉朝著車窗外川流不息的車輛和人流,生硬地問青蕓,林南怎么了?你,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嘛?青蕓很是驚訝地“咦”了一聲,然后反問道,你不知道?怪不得,怪不得林南一直找不到你。你還在誤會他吧? 我轉過臉來,目光慍怒地望著青蕓,青蕓直視著我的目光說,你可以怪我,但你不可以埋怨林南,你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給他,那天晚上你一走了之,你都知道你做了什么嘛?青蕓的話一下子勾起了我對那個夜晚的痛苦回憶,我哆嗦著嘴唇說,我做了什么,你和他連孩子都有了,我還能做什么。 我的話象是觸及了青蕓,她的眼里閃著淚花,哽咽著說,冬冬兩年前就沒了,他不是林南的孩子,是我的兒子。冬冬的爸爸是個刑警,他出生那年,他爸在外地抓毒販,就出事不在了。冬冬心臟功能不全,醫生說他隨時都會死亡,那是我最難熬的日子。冬冬總是要爸爸,我一直騙著孩子,說爸爸在外出差,可他的情形越來越不好,就在那個時候我遇到林南的。我找不到人可以幫忙,我知道這很為難他,畢竟從前我是他女朋友,可一看見冬冬氣喘吁吁的向我要爸爸,我就沒辦法拒絕他。林南從來就是心腸特別軟的人,他一看見冬冬把他當作爸爸那高興的模樣,他就再沒拒絕過孩子,冬冬總說爸爸讓人很溫暖。 我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恍然大悟后的悲哀瞬間遍布了我的全身。我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我的手卻不停地在發抖。我悲憤地問青蕓,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們為什么要瞞著我?青蕓從包里拿出一張紙巾,又遞給我一張,我沒接,她吸了吸鼻子說,是我讓林南不要說的,我想給冬冬一個完整的家,哪怕是虛假的,我害怕你的出現會打亂這一切,冬冬是個敏感的孩子。 我將雙手緊握成拳,身體卻仍然微微顫動著,小男孩怯怯的眼神,林南痛心又決絕的臉孔,我歇斯底里的狂喊,這一幕又一幕從未曾象現在這樣清晰,連路旁的花草都不忍踐踏的林南,又怎么能讓一個身患絕癥的孩子失望,可我卻作了什么?我真的是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給他。 我忍住就要滾落出眼眶的淚珠,顫抖著聲音問青蕓,林南現在在哪兒?青蕓好半天才說,在醫院??醋蛱斓男侣劻寺??半山腰側翻的大巴車。我的心一驚,想起昨晚在電視里一晃而過摔得面目全非的客車,剛剛在車站還聽見人議論,說是傷亡慘重。冷汗一下子從我背心冒了出來,我急道,林南怎么會在那趟車上呢?他不是暈車的嗎? 青蕓定定地看著我的臉,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出答案來,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聲音低低地說,豆豆,林南一直都在找你,只要聽說你一點兒消息,不管多遠,他都會跟過來。這次聽說你到貴陽做設計,他又趕了過來,買不到火車票,他著急又與你錯過了,這才乘了客車。三年了,他不知找過多少人,去過多少地方,所有人都勸他放棄,可他說他欠你一個婚禮。 我的腦子里象過火車一樣轟隆隆地響著,嘴里不停地催促著出租車司機,心里慌得不成樣子。跟著青蕓,一下車我就狂奔著往醫院跑。醫院到處是亂糟糟的人群,都是來尋人的,一個個無不驚慌失措。聽青蕓報了名字,一個醫務人員把我們領進了一間冷清清的房子,然后面無表情地對我們說,到里面去找吧。 一跨進屋子,我就呆住了,青蕓的臉蒼白著,抖著聲音說,林南不會在這里的。地上整整齊齊地擺著五具用黃色裹尸袋裝好的尸體,每個袋子的一角都別著死者的姓名。我一步一步地緩緩走過去,停在了最里面一具包裹好的尸身旁邊,我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那白底黑字的標簽,林南兩個字象是重錘一下子狂打在胸口上。 我猛地就撲在尸身上,隔著明黃的塑料膜就號淘大哭起來,鼻子哭得一抽一抽的,眼淚如雨水一樣傾瀉下來,我邊哭邊說,你怎么就這樣忍心把我一個人扔下了,你怎么忍心?我離開你了三年,可是我每一天每一時都在想你,無論我的心里有多恨,我又怎么能忘了你。你說過一定要幫我找到有著四片葉子的三葉草,你就這樣說話不算話嘛?我這樣的誤會你,你連個抱歉的機會都不給我了嘛?我是天下最笨的傻瓜,可是你也不用這樣來懲罰我呀! 我撫著尸身哭得肝腸寸斷,整個身體都在劇烈的顫抖,就在我幾欲不能自持時,一雙手臂突然從后面環住了我,然后,我就聞到了一陣三葉草的清香,熟悉又溫暖的味道,一個聲音輕輕地在我耳邊響起,傻丫頭,我怎么舍得扔下你。 我一驚,一下子轉過身來,是林南,他明亮的雙眼深深地注視著我,臉頰稍稍地瘦削了,彎彎上翹的嘴角還是帶著笑。我呆呆地看著他,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觸了一下他的臉頰,他猛地把我緊緊地攬在懷里說,你這個笨蛋,就是要哭,你也把人看清楚了再哭。 我臉上掛著淚,卻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我一支手環住林南的腰,另一手里拿著一片林南小心翼翼地遞給我的葉片,是一片小小的已經干枯的薄薄三葉草,竟然,竟然是有著四片葉子的三葉草。 有一個美麗的傳說,三葉草的一片葉子代表祈求,一片葉子代表希望,一片葉子代表愛情。通常三葉草都只有三片葉子,極少數才有四片葉子,第四片葉子是最珍貴也是最難得的,傳說第四片葉子代表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