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庶女的寵妃之路 第3節
京中誰人不知,鎮國公對正妻所生的一兒一女愛若珍寶。 尤其對這唯一的嫡女,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碎了。 鎮國公府雖比不上皇家,可也是數一數二的權貴人家,沒道理千恩萬寵的嫡長女穿戴如此簡陋。 蕙質人精似的,哪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輕咳一聲,道:“此番我是背著父母親人出門,想獨自待待,故才……”故意欲言又止,又做出一番干壞事被人抓住的窘迫樣,對裴凌不好意思笑笑。 春光爛漫,杏花灼灼,美人花下一笑,晃花了裴凌的眼,縱然見識過無數絕世美人,也不禁被蕙質這嫣然一笑擾亂了心神。 裴凌有一瞬間的失神,反應過來后,內心感慨萬千,這姑娘,倒是好福氣,有幸跟著他家太子殿下,日后必定前途無量。 不管蕙質是不是鎮國公府家的小姐,裴凌都確定她一定會入東宮。 面對未來的貴人,自是不敢怠慢,但主子交代的事還是要辦妥,略一拱手,旁敲側擊詢問了一些有關鎮國公府的基本事宜。 蕙質好歹在元家待了十五年,基本情況還是大體了解的,于是對答如流。 那人得到準確答復,滿意離去,臨走前,特意深深看了蕙質一眼,像是要把蕙質的模樣刻進心底。 蕙質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心中更是奇怪,瞧模樣談吐并不像登徒子,怎么眼神那般不客氣,正嘀咕著,忽感那道灼熱的視線頃刻間消失,蕙質渾身一松,再次抬眸望向方才視線的來源,入目依然是尋常的花木。 傍晚,天地間留下最后一抹金黃的光亮,京都輝煌的建筑被夕陽涂抹得艷麗多彩,顯得格外瑰麗,輕拂的微風吹過,提醒著人們,春天已經來到,萬物復蘇的季節來到。 夕陽下,端木硯清騎著馬,從郊外緩慢踱回安國公府,俊美秀徹的臉慣常淡漠,一人一馬沐浴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好似高高在上悲憫眾生的佛子,圣潔不沾染一絲塵欲。 府中早派了人在門口迎接,臨進門前,端木硯清吩咐裴凌:“不必跟來,你先去書房,盡快將畫像畫好交給我?!?/br> 裴凌聽命往書房走去,端木硯清則來到后院——安國公杭子成的住所。 杭子成對女兒留下的唯一骨血疼到骨子里,尤其看著那張和亡女幾乎如出一轍的相貌,堅硬的心會在瞬間化成一泓春水。 端木硯清踏進房門,對躺椅里的杭子成微微頷首,“外公?!?/br> 杭子成笑瞇瞇“嗯”了一聲,招呼端木硯清過來他身邊坐。 端木硯清走過去,坐到緊挨著躺椅的一張藤椅里。 杭子成見他玉樹臨風,心中大為寬慰,半開玩笑半認真道:“硯兒,你也老大不小了,宜該早些成家立業,可曾看中哪家小姐?盡管說,不要不好意思,外公是過來人,興許能為你參謀參謀?!?/br> 端木硯清忽然想起杏林下的那抹倩影,心中閃過一絲悸動,如玉的臉龐染上幾抹紅暈,垂眸淡淡道:“有倒是有,不過尚未確定她的身份,等確定后,我會主動請求父皇賜婚?!?/br> 杭子成人老成精,一聽就知道這女子的身份非同尋常,也知道端木硯清無意深談,了然一笑,道:“你從小就有算計,既然已經確定人選,那外公就先恭祝你心想事成了?!?/br> 端木硯清忙說“不敢”,他雖貴為太子,是小君,可杭子成畢竟是他嫡親的外祖父,又是在人后,長幼倫理還是要稍稍先于君臣之禮的。 杭子成捋著花白的胡須,雙眸微瞇,微微笑道:“太子殿下龍章鳳姿,居嫡居長,是當仁不讓的儲君人選,陛下子嗣不多,只有你和陳王殿下兩位皇子,按說該彼此友睦才是,可暗地里潛伏的小人卻唯恐天下不亂,幾次三番搞小動作想要離間兩位殿下的兄弟情,好在陛下圣明嚴斷,沒有被讒言蒙蔽,但多少受到影響,對殿下已有不少微詞,伴君如伴虎,殿下要當心才是?!?/br> 這番話說的云里霧里,局外人聽來只會以為是長輩對晚輩的一次尋常勸誡,并沒有什么大不了,但在了解前因后果的局中人聽來,此中意味……可就足夠深長了。 端木硯清微斂雙目,面上終于不再淡然,而是透著幾縷凝重,緩緩點頭,沉聲說道:“父皇是明君,定然能明辨忠jian,倒是馮貴妃,年華不再,精力不足,服侍父皇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此番選秀,應當多選幾個可心兒的人進宮,陪父皇消減苦悶才是?!?/br> 馮貴妃是陳王的生母,杭皇后仙逝后,她便成為后宮第一人,攝六宮事,風頭無兩,除了沒有皇后的名頭,排場、權力與正宮皇后沒有分別。 “你倒挺有孝心……”杭子成小聲嘀咕,看著那張和亡女足足有八分像的臉,頓了頓,建議道:“沒事多去陛下跟前晃晃,你們畢竟是親父子,他看著你這張臉,再大的氣也消得下去?!?/br> 端木硯清也笑,施施然應道:“正有此意。不怕外公笑話,我此番相中的這名女子,身份足夠高貴,在京中芳名遠播,想要求娶她的王孫公子數不勝數,若不抓點緊,怕是要被別人搶走,還是盡早讓父皇賜婚更為妥當?!?/br> 杭子成大笑,擺手說道:“放一百二十個心,你父皇最看重你,你今日纏磨他幾下,明日賜婚圣旨就能下到那位小姐的府中?!?/br> 沒有人過問被端木硯清相中的女子是否另有心上人,愿不愿意做太子妃。 因為壓根沒必要。 于端木硯清來講,從小到大,凡是他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這次也不例外。 于杭子成來講,那就完完全全是護犢子的心理了。想他外孫太子之尊,風流倜儻,能瞧得上天底下任何一位姑娘,都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份,喜極而泣都來不及,但凡有一絲一毫的怠慢,都是有眼無珠、不識抬舉。 端木硯清與杭子成進行了一場愉快的談話后,迫不及待來到書房。 推開門,除了裴凌,紫衫男子也在其中,此刻正與裴凌一同站在書桌后,仔細觀摩攤在桌面的畫作。 “喲,回來了!”紫衫男子聽到開門聲,抬眸,見是端木硯清,笑著招手:“快來快來,我都聽裴凌說了,正巧,我有幸遠遠見過這位小姐一面,讓我給你說道說道?!?/br> 端木硯清隨手關門,來到書桌后,凝視桌面上的畫作半晌,微微皺眉:“不好,沒有把她的神韻畫出來?!迸崃枰惑@,趕緊跪下抱拳請罪:“屬下該死!” 端木硯清嘆著氣,搖頭說道:“起來吧,不怪你,她的神韻本就超塵脫俗,絕非尋常紙張能夠承載?!?/br> 紫衫男子訝然,十分意外端木硯清對她的評價,元家小姐他見過,雖隔得遠,面容只瞧了個七八分,但氣質這東西,便是僅憑一個模糊的背影也能感受得到,回想起那日的驚鴻一瞥,嗯,長得確實不錯,至于這超塵脫俗的神韻么……實在夸張,頂多是貴族小姐的矜持與尊貴,超塵脫俗那是絕不敢當。 “杭瑜,你說你見過元小姐,撇開氣質不談,依你看,畫像與她真人相貌有幾分相似?”端木硯清目光依然放在畫上,淡聲詢問。 杭瑜沉吟著說道:“我與元小姐見面時,彼此相隔的距離不算短,并未瞧得十分真切,只勉強瞧清六七分,恐怕……” “但說無妨,”端木硯清打斷他的話,“那等姿色,又與元家關系匪淺,識得六七分便足矣?!?/br> 杭瑜不再推辭,定睛瞧了畫作良久,才說道:“回殿下,依臣看,畫中人與那位元小姐,約摸有五六分相似?!?/br> 裴凌心中一凜,忍不住出聲:“只有五六分么?” 端木硯清瞥了裴凌一眼,又看了看杭瑜,杭瑜凝視著畫中人,點點頭,篤定說道:“不錯,只有五六分?!?/br> 裴凌瞬間不淡定,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鎮國公元振只有一個女兒,視若掌上明珠,生得仙姿國色,若他們所說是同一人,這豈非在質疑他的專業性! “要不你再仔細瞧瞧?”裴凌拽著杭瑜不死心說道:“興許你眼花了沒看仔細,說不定再多看幾眼就會發現有更多相似的地方?!?/br> 杭瑜嘆了口氣,拍了拍裴凌的肩,語重心長說道:“裴大人,我沒有懷疑你的畫功,你師從畫圣薛道衍,不會有任何人懷疑你的畫功,我只不過憑我的記憶評判,當初只是遙遙見過一面,又隔了大半年,興許是我自己的記憶有所錯亂也說不定?!?/br> 端木硯清邊聽邊皺眉,但還是安慰裴凌:“阿瑜說的在理,有時記憶本就會因時隔久遠存在些許錯亂,再者畫像也不能全然代表本人真實的相貌,有些許出入實屬情有可原?!迸ゎ^看向杭瑜,問他:“你說你見過元小姐,是在什么情況下見到的?” 杭瑜不敢隱瞞:“去年夏天,我與愫兒去天心湖游玩,偶遇元家小姐,她們倆有些交情,元小姐又未出閣,所以愫兒單獨去找元小姐敘舊,我也因此遙遙見過她一面?!?/br> 愫兒是杭瑜的妻子,去年年初成的婚,小夫妻感情甚好,經常攜手出門游玩。 端木硯清點點頭,略微沉吟,再次詢問:“本宮沒記錯的話,元小姐的母親好像出自鎮南王寧家?” 杭瑜點頭,“是,殿下,鎮國公夫人乃鎮南王之妹?!?/br> 端木硯清拍著杭瑜的肩,微笑道:“不嫌麻煩的話,就有勞表嫂替本宮親自走一趟了?!笨罩幸粨]手,裴凌立即會意,快速將畫軸卷起遞到杭瑜面前。 杭瑜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后,簡直哭笑不得,由衷敬佩端木硯清記憶力超群,政務纏身之余,還能隨時記起這些王公貴族間七拐八繞的親戚關系。 是的,孟愫兒與元筠姌,也存在一定的親戚關系。 簡單來說,就是孟愫兒的姑姑嫁給了鎮南王寧巖,而鎮南王寧巖的妹婿就是鎮國公元振。 兩人雖然沒有直接的血緣關系,卻有一個共同的表弟——鎮南王世子寧如風,從寧家論,兩人還真攀得上關系。 所以讓孟愫兒親自登門認人,也不算完全師出無名。 第4章 蕙質到家的時候,沒來得及見蓮花最后一面,只看到她尚有余溫的尸身。 因為是上吊死的,面目有些許猙獰,所以臉上蓋著一塊白布。 蕙質站在床邊,許久許久。 久到太陽落山,久到明月高懸,久到腳下的一小塊土地被源源不斷墜落的淚水砸出星星點點的淺坑,久到雙腿因長久的站立已經喪失知覺,才一點點向床邊移動,顫抖著伸出手,緩緩掀開白布,借著角落昏暗燭火的光亮,看清那張猙獰卻依然親切的面龐。 淚已流干,蕙質卻還是忍不住撲倒在蓮花僵硬的尸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婆子們被這不小的動靜驚動,三兩聚集在虛掩的門口看熱鬧。 其中一位最年老的婆子念了句“阿彌陀佛”,嘆息著說道:“作孽啊,好好的一條人命,說沒就沒了?!?/br> 最膘肥體壯的婆子上前一步朝門狠“呸”一聲,惡狠狠說道:“活該!誰叫她一味幫著那下賤娼婦,夫人神仙菩薩似的人物,便是神鬼見了都會生憐,府中上下哪個不說夫人的好?偏那娼婦狐貍精上身,竟然趁著夫人懷大小姐的時候勾引老爺,要我說,夫人就是心太軟,菩薩心腸慣了,不僅沒將那賤蹄子打殺發賣,還容著她生下孽種,要換在俺們老家,這偷漢子的娼妓連同她生的孽種都要被浸豬籠!” 最年長的婆子誠心向佛,越聽越皺眉,但因為有所顧忌,并未出言阻止,只一個勁兒閉眼頌佛。 倒是略瘦小些的婆子不忍,瑟縮著勸道:“也別太刻薄,死者為大,已經沒了兩條人命,你收著點吧?!?/br> 膘肥體壯的婆子從鼻孔哼出一道冷氣,白眼翻到天上,冷哼道:“你們一個二個被那對賤人母女蒙蔽,我可沒有!夫人多好的人呀,出身高貴,是金枝玉葉的千金,嬌生慣養長大似的神仙人物,何曾吃過這種虧?她大人有大量,識大體懂大局,生生將委屈忍下來,我心直口快,說看不慣就看不慣!罵她還是輕,如今蓮花那賤蹄子沒了,沒人護著那孽種,等著吧,看我不磋磨死她!” 這婆子罵就罵了,好死不死偏要借著踩其她人凸顯自己對寧氏的忠心。 瘦小的婆子當時就急了,年長的婆子也睜開了眼。 “你、你這老貨!你想討好夫人,何苦拉我們下水?我們同樣對夫人忠心耿耿,絕沒有被她們蒙蔽?!笔菪〉钠抛有挠衅萜菡f道。 膘肥體壯的婆子哪里肯吃虧,于是就這件事與人辯駁起來。 房內的蕙質將外面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想著接下來要做的事,本打算裝聾作啞糊弄過去,哪里想到她們自己倒先狗咬狗起來。 要擱以前,她一定要出去看熱鬧,順帶幸災樂禍一下。 可如今她正難過,沒那個閑心逸致,聽她們吵嚷格外煩躁。 隨手抹了把臉上的淚水,起身想去把虛掩的房門關上,耳不聽心不煩。 可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一聲厲喝,討人嫌的絮叨聲戛然而止,蕙質關門的動作頓住,支起耳朵往外探聽,只聽到低沉嚴厲的訓話聲。 蕙質心下大奇,心想究竟誰這般有能耐,將這幾個討人厭的長舌婦治得死死的,將身子稍稍往后撤了撤,瞇起雙眼透過門縫向外察看。 房外,一個穿著上等的老婆子正冷著臉呵斥方才說三道四的婆子們。 幾個婆子都很害怕她,被訓得瑟瑟發抖,半句嘴都不敢回。 尤其最膘肥體壯,也是說話最惡毒的那個,哪還有半點方才的趾高氣昂? 諂媚得像只哈巴狗,惡心的嘴臉多看一眼,去年的年夜飯都要嘔出來。 夜色暗沉,昏暗的視線下,蕙質并未看清訓話婆子的面容,只覺得聲音莫名熟悉。 可等定睛一看,瞧清楚婆子身后站著的小濟時,瞬間福至心靈。 這是小濟的姑姥、寧氏的陪房王貴家的!她怎么來了?還帶著小濟? 王貴家的是寧氏的心腹,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們此前并未有任何交情,來這定然是寧氏的主意,想到寧氏,蕙質沉了臉,眸中劃過一絲怨毒。 還有小濟,蕙質將目光緩緩移到他臉上,視線過于昏暗,蕙質只依稀瞧清他的面部輪廓,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也跟著來……難不成他背叛了蓮花姑姑!已經倒戈向寧氏! 想到這個可能,蕙質心中大駭,退后幾步,急得團團轉。 忽然,門外的訓話聲停住,兩道腳步聲臨近。 蕙質趕緊跑回蓮花身邊,趴在她身上繼續凄凄艾艾哭著。 王貴家的推門進來,見蕙質哭得肝腸寸斷,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心,只遠遠站在門口,并不靠近,冷聲說道:“姑娘,夫人有請?!?/br> 蕙質捂著嘴,一邊起身,一邊小聲啜泣,與此同時大腦飛速轉動,想著蓮花的前車之鑒,蕙質不敢掉以輕心,抽泣著,語聲哽咽:“此去艱難,容我先向姑姑道個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