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插翅難逃 第78節
何爾若哭成了淚人,抽抽噎噎地說:“元jiejie,你,你不能食言,記得寫信給我……不然,我親自去,去找你算賬……” 何母眉眼含嗔道:“這孩子,越不像話了,你元jiejie忙于行路,哪有功夫給你寫信?!?/br> “何夫人,有功夫的?!痹聯碜『螤柸襞牧伺乃暮蟊?,緊接著給她吃一顆定心丸:“何meimei,日后回京路過金陵時,我來看你?!?/br> “好,好,我全記在心底了,你可別哄我?!焙螤柸舻?。 “我發誓,一定守約?!?/br> 閑話少敘,一如離家那日,元月渡風而去。 “哥,是不是你昨日跟元jiejie提了什么不該提的,把她氣走了?”當那抹素影再也抓不住后,何爾若瞪著眼質問仍呆若木雞的何千鈞。 “也許,是吧?!焙吻рx拍拍手,轉首走開。 “什么?原來始作俑者是你?”何爾若一時激靈了,小跑著去追,“何千鈞,你給站??!何千鈞!” …… 待人一哄而散,一襲玄影款款現于陽光之下,暗色的兜帽隨風掀起一角,依稀勾勒出他由下緩緩向上的唇角。 佇立片刻,他踩著元月走過的路,悄然遠去。 -------------------- 第86章 遇險 ===================== 由京出發前,阿武還來了元府一回,專程和元月最后道了個別,也寫下了自己在金陵所居住的具體位置:金陵城江寧縣杏花村。 據阿武說,這個地方往來人口繁多,姑且稱得上繁華。 別過何家人,元月先去車行賃了輛馬車,與車行老板溝通價錢時,車行老板告訴她,杏花村離城不遠,乘馬車也不過兩三個時辰,她方松了口氣。 臨動身前,特意去街市上挑了些時興綢緞帶著,算作登門拜訪的薄禮。 手頭上的安排妥善之后,便開始動身前往杏花村。 誠如車行老板所言,一大早上路,到午錯,馬車已在杏花村村口的停著了。 因只打算隨便看一看、寒暄幾句,元月沒敢讓馬車走,交代幾句,兩手抱著見面禮,孤身入村。 趕上午后,日頭正大,村子里的人們都圍坐在路邊曬太陽,有上年紀的婆婆,有成了婚的婦人,也有幾歲大小的孩童。 她的穿衣打扮并不似村子里之人那般樸素,順理成章吸引了不少注視過來。 元月落落大方的,由他們打量,也由他們竊竊私語,等人議論得差不多,上前笑問:“請問一下,楊武家在何處?” 團坐著的女人們互相看對方,臉上全寫著迷茫,見這樣子,她又問一遍:“打擾了,請問楊武家在什么地方?” 當中一個頭裹頭巾的婦人仰面,cao著濃重的南方口音說了一句,但尷尬的是,元月沒聽懂。 見她沒反應,那婦人把音量抬高兩倍,重復了一次。 “……您能不能講得慢一點,我沒聽清……”她窘迫一笑,不覺放緩了語速,試圖和婦人交流。 狀況依舊。 元月有些喪氣,道了聲謝,想著繼續深入村落,找找看有沒有會講官話的人。 剛邁開腿,身后忽然有人聲響起:“元姑娘,真的是你?” 嗓音雄渾有力,咬字夾帶著點點南方口音,不是阿武,又是誰。 元月笑逐顏開,忙回身,只見阿武肩上扛著一把鋤頭,嘴角向兩遍咧開,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襯得皮膚越黑了。 “你這是……剛去田里回來?”眼光多在阿武空下去一大片的右手袖子里停駐片刻,她默默為之惋惜,似鋤地這樣的體力活,兩只手尚且累得直不起腰來,何況單用一只手,還是不慣用的左手……也難怪天氣日漸轉涼的時節,阿武滿頭大汗的。 阿武樂呵呵道:“啊,幸好這個時候回來了,不然的話,可成了罪過了?!?/br> 說時,撂下鋤頭,拿搭在脖子間的手巾揩了兩把臉。 “哎呦,看我這個腦子!”阿武結結實實給了自己腦門一下,“你舟車勞頓,肯定還沒吃上一口熱乎飯,我這就把東西先放回去,領你到鎮上那家大酒樓吃一頓!”話畢,豪橫地拍了拍胸脯。 元月趕緊出言制止:“不用麻煩,我是正好來了金陵,想起來你曾說你家也在這兒,順便過來看看。吃飯什么的就免了吧,遲了趕天黑該出不了城了?!?/br> 阿武原想挽留,一聽她急著出城,也不添亂,道:“那這樣,我回去給姑娘取些我娘親手整的包子來。姑娘帶上,路上餓了墊補墊補?!?/br> 言罷,又要走。 元月再度攔下來:“別折騰了,有這功夫我還不如多問你兩句話來得實在?!?/br> 阿武不明所以,擰著眉心道:“姑娘盡管問,但我了解的,保準不瞞著?!?/br> “幾日前,我收到了家里來的書信,有一封是麗蘿的?!彼D了下來,故意賣了個關子觀察阿武作何反應,他的兩個眉頭果然挨得更緊了,臉頰上透出兩個可疑的紅圈。 她滿意一笑,揭開謎底:“這丫頭,知道我在金陵,打著關心我的幌子,試探你的近況。幸好我不傻,瞧出貓膩來,否則,我今兒不到你這兒走一遭,日后可有她哭的時候?!?/br> 阿武幾時變得扭扭捏捏的,方才的豪氣化為烏有:“麗蘿姑娘問我什么了……?” 元月轉個彎,反問:“你先給我個準話,你對麗蘿是怎么個想法?是想過過癮就算,還是八抬大轎娶回家?” “當然是明媒正娶!”阿武激動得直跳腳,脖子隨之漲得通紅,“可我現在一無是處,拿什么給麗蘿姑娘更好的生活。我是沒臉見她,更不敢見她……” 他的顧慮,反叫元月對他的好感上漲了不少,麗蘿眼光真不錯,此人果然是個值得托付一生的良人。 “你的考量,與我不謀而合。麗蘿她雖為我家的丫頭,卻也過得吃穿不愁,現如今跟了你,受苦是必然的?!彼潇o分析,阿武無從反駁,一直點頭,然到關鍵之處,她話鋒突變:“這是我作為她的主子必須考慮到的。以我的意思,我不反對你們倆,只是你們在一起的時機得往后延一延,但我更注重本人的意愿。麗蘿她情愿與你共苦,我思來想去,攔阻什么的沒意思,保不齊以后讓她因此記恨我,索性放開手,成全她,也成全你。所以,阿武,你是怎么想的?” 阿武瞠目結舌,字不成句:“我、我,她……” 元月忍俊不禁,也不逼他馬上給個準信,善解人意道:“終生大事,自然得給你些時日考慮。如此,我予你半年期限,何時想明白了,隨時給麗蘿回信。元府的住址,總不用我提醒吧?!?/br> 幸福來得太突然,阿武半點防備也沒有,眼下這個時候,如同喪失了語言功能,只知用力搖頭,搖到一半,又覺得表達的意思不夠恰當,萬一她誤以為自己不樂意可就不好了,于是改成點頭。 “既這樣,我該走了?!痹碌皖^看看懷里的綢緞,再抬頭瞧瞧他孤零零的一條胳膊,犯了難,飛快想了想,道:“這里邊是些布料,有適合男人的,也有適合女人的,不很貴重,留著給你爹你娘做兩身衣服,平時穿。我看你一時騰不出手,不若我好人做到底,幫你送回家去?,F在天色還早,約摸趕得上?!?/br> 阿武再四推拒,她記掛著時間,不多費口舌,敦促他快些引路,自己在側追隨。一徑送去,匆匆忙忙原路折返至村口,向阿武揮揮手,登車繼續行路。 行經一處山坳,車子猛地剎住,忽聞車夫在外不??藓亢扒箴垼骸案魑粻敔?,我、我只是過路的,沒、沒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求爺爺們,放我一條,一條生路……” “拿錢換命,否則……”人聲戛然而止,緊接著卻是刀劍出鞘的刺耳摩擦聲,“別怪我們手下不留情!” 車夫嚇得從車上滾下來,一面磕頭一面涕淚橫流:“爺爺,里面坐著那個女的有錢,您們要多少她都能拿出來……爺爺們饒命!” 附耳傾聽的元月,氣息驟停,趕忙在座上摸索包袱。 與此同時,外面停止了對話,一陣有力且急促的腳步聲漸漸逼近。 突然,一把寒光四射的利劍刺穿車簾而入,唬得元月忘記了眨眼睛,只直勾勾盯著那劍刃。 呼啦一下,破了個洞的簾子被一股蠻力扯開,一雙黑沉沉的眼珠子闖入眼中。 “下來!”劍尖破空直指著著喉嚨,帶起的劍風切斷了左鬢邊的一縷碎發,元月艱難吞了口唾沫,下意識撈住包袱挪出去。 夕陽西斜,夜幕即將降臨,四周一片荒涼,蟲鳴鳥叫也不聞,元月滿心絕望,這荒郊野嶺的,莫說人影,鬼影也不見半個,求救什么的已是癡心妄想,唯一能做的,便是用這些銀錢發揮作用,使這幫匪徒念在她識相慷慨解囊的份兒上,放自己和車夫一條活路。 拿定主意,她一把丟開包袱,向圍作一圈的蒙面匪徒指指包袱,又比個“稍安勿躁”的手勢,自顧自蹲下來揭開包袱翻找。 匪徒們看明白了她的用意,互相交換過眼神,摁住刀柄耐耐心心等。 不多時,一沓小拇指粗細的銀票赫然呈現,所有匪賊眸中全都迸出貪婪的光來,遙瞅著上下搖擺的銀票,躍躍欲試。 “諸位,你們方才說只要銀錢,可作數?”元月盡量使自己表現得鎮定自若,同時暗暗把銀票攥得更緊了幾分。 為首的賊人摸著下巴嘿嘿一笑,眼珠子上下浮動著打量她:“原來是個小娘子。正好,我還缺一位壓寨夫人,小娘子不如隨我回寨子里,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樣?” 元月遍體生寒,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沒后退,待要啟唇談條件之際,半黑的環境里忽而閃出一個影子,動作十分迅捷,不光她難以捕捉,那起賊人亦被打得措手不及,紛紛破口大罵,措辭不堪入耳。 前面一團混亂,恰是個逃走的好時機,她用力推了把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車夫,大聲說:“快走!” 好在車夫是個機靈的,連滾帶爬起來,兜住韁繩,元月趁勢跨上車,叫:“走!” 馬車開路,亂象一點點遠離,臨近徹底看不清時,元月心中突然一動,那拔刀相助的俠士,該不會就是……她用力拍拍車窗,急叫停車。 車夫不解,分神往后頭望了望,卻見攔路的土匪個個兒落荒而逃,獨剩一個滿身烏黑的人拄劍半跪在地上,要多凄涼有多凄涼。 車夫雖是個貪生怕死的,卻也是個知恩圖報的,當即掉轉方向,原路返回。 -------------------- 第87章 默契 ===================== 越靠近那個孤單的影子,元月心間的躊躇便越張狂。 究竟是不是他? 若真是他,又以何面目相見? 搖擺著,不安著,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那人,觸手可及。 “多謝這位壯士的救命之恩!”車夫以頭搶地,面向那人重重拜了三拜。 元月權且無動于衷,不露聲色地窺察他:一頂兜帽且不夠,臉上還覆有一張面具,將面貌掩了個干凈,叫人難以捉摸出他的真實身份,聽聲或將可判斷幾成。 心有成算,則開始上手促成此事。 “公子久跪于地,想必是對付賊人之時被傷著了,公子如不介意,扶著我的手臂先起來,然后乘我的馬車,入城尋家醫館診治。一切費用,由我承擔??珊??”她放低身段,伸胳膊的時候,多存了個心眼,專門伸向他的右邊身子。 若此人為杜闕,是辦不到用右手來借力起身的。 那人并未踩入她的陷阱,持劍的手一用力,盈盈而上,之后,收劍回鞘,別在腰間。 全程沉默寡言,惟對她抱拳搖了搖頭,瀟灑遠去。 元月甚至形容不上來此時的心情,待視野全然被幽暗吞滅,離魂歸體,叫上呆呆愣愣的車夫繼續趕路。 回城的最后一段路上,如漿糊般的思緒豁然貫通。 是不是他,為何是他,真有那么重要嗎?即便親口確認了,不過是自尋煩惱,倒不如糊糊涂涂的。 至于以后的事,大可留待以后再煩惱,當下首要的任務是趕緊找一家靠譜的客棧落腳,吃頓飽飯,再舒舒服服歇一宿,為第二日的南下之旅,養足精神。 飯飽睡足后,元月背上行囊登船一直向南,此行的目的地是泉州。 杜衡一家在與泉州一城之隔的虞州安頓了下來,日前信上說,已經開始著手動員所在村落里的人把自家孩子送往杜衡家來認字念書了,思想工作做得還算順利,預計再有個把月便可正式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