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插翅難逃 第72節
如此唯命是從的他,倒真讓元月有些不適應,不過好在把人勸明白了,心里的大石頭總算著了地。 并肩回去,一齊用過晚膳,又盯著人重新給他上了藥,這才稱心如意回了自己的寢宮。 洗漱了正預備歇下,腦袋里靈光一閃,急喚尚未關門出去的綴錦過來:“那會兒曹平送來的那塊兒玉可從家帶進來了沒有?帶來的話,立即給我找出來?!?/br> 過了幾個月,綴錦記憶有些模糊,捏著下巴斜看著屋頂思量了半日,道:“落在家了,您若不著急用,奴婢明兒一早去取來?” 元月若有所思看了陣鋪得一絲不茍的被子,露了笑臉道:“正好,明兒我也回家一趟,順道去瞧瞧趙棠?!?/br> “您可能還不知道呢,趙夫人他們已經搬回衛國公府住了?!彼技跋惹拔菏蟻斫o她難堪的不快來,綴錦不由得擔心,“那府里的人一個個跟豺狼虎豹似的,沒教養,還不好惹,要不您還是別去了吧。趕明兒給趙夫人遞個話,叫她進宮來陪您敘話豈不好?” 想了想當中的利害關系,元月打消了去衛國公府拜訪的念頭,不自覺打了個呵欠,一面脫了鞋進被窩,一面說:“且依你的吧?!?/br> 綴錦放了心,解了兩邊的帳幔,用手撫平了,一一吹了蠟燭,關門離去。 翌日,綴錦坐著馬車出宮辦事,元月也沒閑著,早早去太極宮隨杜闕一同吃了早飯,親眼監視著換完了藥后,溜達著返回。 才沾上凳子,便聽得窗外有人在說笑,湊近一瞧,卻是綴錦引著趙棠款款而來。 -------------------- 第79章 離別 ===================== 趙棠來得恰是時候,元月笑著起身相迎:“特地煩你來一遭,真是對不住?!?/br> 趙棠誠惶誠恐,忙道:“娘娘哪里的話。民婦一直有意來面見您,因怕貿然來了,叨擾您養傷,這才耽擱了。聽說今兒能進來陪您聊天,民婦高興得北都找不著了呢?!?/br> 元月且不接茬,讓她坐了,才開口:“左一個娘娘,右一個民婦的,你不累,我聽著也累。我與你年齡相仿,不如就以各自名諱相稱吧?!?/br> 趙棠受寵若驚,連搖好幾下頭:“民婦不敢對娘娘不敬?!?/br> 她無奈一笑,退一步:“稱名道姓的不合適,那便以姐妹稱呼,我比你稍長幾個月,你喚我一聲jiejie,我喚你一聲meimei,怎么樣?” 趙棠萬分為難,正踟躕著,但聞她道:“趙meimei,聽聞你搬回衛國公府住去了?” 人喊自己meimei,自己再叫娘娘,未免太過掃興,于是赧然笑回:“嗯。一個多月前,國公爺帶著公爹親自登門找夫君談了半天的話,大意是給他陪個不是,讓他別再計較。他考慮了幾天,決定和家里人握手言和,民……我也沒意見,就順水推舟回去了?!?/br> “回去以后,與國公府的人相處得如何?”元月不打馬虎眼,直言快語道。 趙棠抿一抿嘴,道:“大家都客客氣氣的,有了事也都聚在一起商量,遇上年節也聚在一處吃飯。挺好的?!?/br> 主人翁已覺得好,元月一個外人又何必刨根問底的,遂笑道:“那便好。那你父親那兒可也緩和了?” 趙棠眸光一暗,口吻艱澀:“父親還是不肯原諒我,這些日子我和夫君去拜訪過幾次,俱被拒之門外……日子還長,慢慢兒來吧?!?/br> 元月微嘆,拍了拍她的手背,寬慰:“主要是你們夫妻倆和和睦睦的,至于別的,時間久了,自會淡了的,心里的結也會解開的?!?/br> 坐了一個多時辰,該問的該囑咐的全送出口后,元月目送趙棠離開。 時辰尚早,左右無事可做,便叫碧春等人進來,把東西收拾收拾,要緊的整入箱子里,似不常戴的首飾,不常穿、未穿過的衣裳之類無關緊要的,一應分贈給宮女們。 碧春等人忙得不亦樂乎,元月也沒干看著,取出皇后鳳印及冊封中宮圣旨來,吹去上面所落浮灰,捧在懷中,徑直向太極宮去。 道上正巧遇上吳守忠。 “娘娘,您這是……?”裝鳳印的寶匣太過矚目,不由吳守忠忽視。 她看了眼懷里,坦坦蕩蕩道:“趁現在有空,和陛下交割清楚,以免忘了,再三折騰?!?/br> 帝后的約定鬧得沸沸揚揚,漫說吳守忠,滿城上下恐怕無人不知,更無人不為此感到唏噓。 這段關系的破裂帶給吳守忠的,更多的是惋惜,誰都能看出來,陛下非娘娘不可,而娘娘對陛下也的并非無情,可偏偏,分開了。 “容奴才多嘴一句,您與陛下,真的沒有挽回的余地了嗎?”吳守忠忍不住問。 未有遲疑,元月道:“沒有了。不論對我還是對他,這都是最佳的選擇?!?/br> 彼此折磨這么久,早就倦了,各自撒開手,回首看一看,未必不會發現更廣闊的世界……何樂而不為呢? 吳守忠無言以對,向后讓一步,大大行了個禮:“奴才祝愿娘娘,事事順遂,平安喜樂?!?/br> 元月欣然點頭:“承吳總管的吉言了?!?/br> 隨著話音的落下,這段小插曲順利收尾,她繼續昂首挺胸朝最終目的地前進。 殿內,光影綽綽,微風徐徐,歲月靜好。 元月臨窗而立,目光在怡然躺在臂彎之間的兩樣物什上轉了好幾個來回,舉步入內。 書頁翻動的沙沙聲中,她背光向前,直到衣邊上書案光滑的邊緣。 對側之人頓筆抬眼,眉眼間滿是溫柔:“你來了?!?/br> 他的眼光,自始至終未曾為吳守忠口中晃眼的寶匣停駐片刻。 “不是有慶王、孫世子幫著處理國事嗎,怎的奏折堆積了這般多?”元月覺得,寶匣再奪目,卻也比不過眼前堆積成山的奏章。本不算大的書案,唯有杜闕手頭邊空著一小片地方,若非她居于高處,恐難以透過這又高又密的折子找到他的面孔。 杜闕擱了筆,再抬手以適才執筆之手揉了揉眼角,而右手,一直垂在書案之下:“兵燹過后,各地都在整修,事務繁多。我安心躲清靜去了,又對得起誰呢?!?/br> 元月啞然,抱盒子的手緊了再緊。 他松開按壓眉眼的手指,略揚面龐,看著她淡笑不語。 “陛下,”她先一步從對視中撤離,把懷間所放的東西輕放在那小塊兒空地,“匣子里裝著鳳印和你的貼身玉石,還有這冊封圣旨,一并還給你吧?!?/br> 杜闕沒去查看那些物件,只看著她,道:“好?!?/br> 心事得以了結,她沒了牽掛,盈盈告辭。 接下來的幾天,元月自己的東西陸陸續續拾掇著運出宮,送回了元府。 到三十這日,她起了個大早,環顧這座住了幾個月的殿宇,不由得失了神。 “姑娘,郡主和八公主來看您了?!被紊耖g,幾道交疊的腳步入耳,喚回了思緒。 渙散的瞳孔向前聚焦,杜衡、杜韞與綴錦三人的輪廓漸漸清晰,元月露齒一笑,拉著兩位客人讓座:“稀客稀客,快請坐?!?/br> 杜衡反按住她的手,腦袋向門外動了一動:“昨兒難得下了一場傾盆大雨,把暑氣澆滅了大半,咱們三個出去散散步說說話,豈不比縮在屋里好上幾倍?” 杜韞笑著揶揄:“元姑娘最近也忒懶怠了,常常十天半個月不見蹤影,不像話?!?/br> 元月笑開了,斂著力氣打了下杜韞的胳膊:“少跟我犟嘴,你忘了小時候被我揍得哭哭啼啼回去告狀的狼狽樣了不成?” 聞言,杜衡咯咯笑道:“你也別說她,你也沒撈著便宜,回家以后跪了好幾天祠堂不提,還整整大半個月沒吃上晚飯?!?/br> “解氣!”杜韞扶腰大笑。 元月也笑,三人笑作一團,半推半就地出了門。 不覺逛到御花園,便順勢尋了個亭子落定腳。 “你明兒個出發,她明兒動身,你們倆是不是一早約好了?”杜衡支著手肘將左臉托在手心,笑吟吟道。 杜衡話里的“她”揚眉道:“純屬湊巧,我這些日子連元月的影兒都沒見過?!?/br> “這話說著了?!痹聫澭鼜哪_底摸了塊兒小石子,擲往面前的池塘里,“別光提我們倆,伯父回京了沒有?” 杜衡面朝激起層層漣漪的池塘,道:“昨天半夜回來的,今早進宮復命了,待手頭上沒什么事,就能動身了?!?/br> 湖中泛起的波瀾即將消逝之際,又一個石子被投了下去,“始作俑者”正是杜韞:“郡主打算去哪?” 杜衡嘆了口氣:“北上之前,我在嶺南呆了一段日子,那邊風景如畫,可惜村子里的人們過得窮苦,各家各戶的孩子們上不起學,小小年紀就得為家里的生計煩惱。我想,我讀了幾年的書,還算識得幾個字幾篇文章,何不借此機會將所學的這些知識傳授出去。一來幫了他人,二來對我自己而言也不失為一種進步,所謂溫故而知新嘛?!?/br> 杜韞、元月齊齊點頭稱是。 “盤問完我了,八公主,你呢?你與你母親是繼續留在京城,還是也有想法去外邊看看?”杜衡笑問。 杜韞看了看天,表情中存著幾分迷茫:“我也說不上來。母親的病一天重似一天,半刻離不得人,就今日,也是沾了郡主的光,倘非郡主舍得讓容兒去照看母親一陣兒,我還不能來呢。再說這大半年來,請了不知道多少個太醫來診治,都是搖頭嘆息,興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出宮也不過是換個更舒服的環境苦熬?!?/br> 元月眼睛一亮,道:“我提個法子。我父母以后就在京城住了,而我家的宅子挺大的,不如你帶你母親去我家吧。府里人多,幫襯著你一起照顧,你也好省點心?!?/br> 杜衡扭臉睇了眼她,神情不太自然,她了解杜衡的顧慮,笑言:“我父母的人性你們也清楚,不會有什么說辭的。杜韞,你不要有旁的顧忌。再者,我可不是白讓你住的,閑下來了你得陪我母親解悶。這不叫施舍,這叫等價交換。杜韞,考慮考慮?” 杜韞噗嗤一笑,輕輕推了把她的肩膀:“你倒思慮得面面俱到,但是且容我再想想吧?!?/br> 情知她有自己的驕傲,輕易不肯接受別人的好意,元月也不逼著,溫聲道:“橫豎元府就在那兒,跑不了,你幾時想明白了,給我遞個信兒,我安排就完事了?!?/br> 杜衡抓住她話里的重點,“咦”了聲問:“你不是打算到金陵去嗎?可還有功夫等公主給你來信?” 杜韞也是這么想,閉口不言等她的下文。 “是去金陵不錯,那還不準我回家去多住些時日了嗎?況且以杜韞的急性子,恐怕我前腳剛踏進元府的門,后腳答復就來了?!痹履门磷游孀燧p笑,脧了眼杜韞,“你說是不是?公主殿下?!?/br> 杜韞鼻子里哼出個音節來,故意板著臉:“屬你討人厭?!?/br> 說到一截,撐著石桌站起來:“不跟你倆扯閑篇了,回去了?!?/br> 元月也不攔,目送那抹背影淡出視野。 次日,旭日初升之時,元月背對馬車,靜靜注視著太極宮的方向。 宮道上,站滿了各色身影,惟不見那道赭黃色的。 “走吧,”她收回目光,踩上車凳,揭開車幔,“他不會來了?!?/br> -------------------- 第80章 新生 ===================== 元月所乘馬車駛離宮門之時,杜闕正靜坐在寢宮內對那個月兔香囊發怔,吳守忠在殿外踱來踱去,可算按捺不住,掀簾子緩而輕地走近那道仿若入定的人影。 “陛下,這個點估摸著娘娘還沒走遠,您要去送的話還趕得上……”那香囊吳守忠認得,自然明了當中的含義,就是這樣,他才敢進來說嘴,他篤定,杜闕是舍不得的,而究竟緣何臨時變了卦,無從得知。 杜闕低頭望著手中之物,嘴角上揚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吳守忠姑且將其解讀為掙扎過后的苦笑、面對既定結局的無力。 “不送了,讓她了無牽掛地去吧?!倍抨I斂了笑,揣起香囊,面容重歸素日的一絲不茍,周身散發著拒人于千里外的氣場,“你去把孫瓚和慶王找來,朕有事同他二人商榷?!?/br> 隨著香囊的“塵封”,吳守忠欲勸解的心思戛然而止,連忙應聲,著手去辦。 由于杜闕身子不便不能太過勞心勞神的緣故,最近慶王、孫瓚兩人一直在宮里分擔朝中事務,夜間也宿在宮里,故而,從去請到把人請過來,僅費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等人入殿后,杜闕撤走殿里所有伺候的人,吳守忠也不例外,只留請來的兩位面面相覷,說得準確點,其實是慶王拿不定主意老往孫瓚那兒使眼色,孫瓚早有心理準備,并不以為奇。 “叫你們過來,是有件事須知會你們?!倍抨I用指甲點一點書案唯一擺放著的燦金色帛書,示意他們自己取來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