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認錯夫君 第143節
但那卻是晏書珩聽過最為觸動的一次琴音, 正因質樸粗糙,才有著直擊人心的哀傷,有撫慰人心之效。 “你又在走神?!” 阿姒的嗔怨把晏書珩從那尸山血海的煉獄拉回人間。 他袖擺輕展,把她拉入懷中。 “阿姒,適才‘其四’過后那句話再說一遍,好么?” 阿姒眼波流轉,乜他一眼:“想得倒挺美!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沒聽到就是沒聽到,我可不會等你?!?/br> 他笑了:“但你還是等了我?!?/br> 阿姒從他懷中出來。 “我沒等你?!?/br> 晏書珩未多解釋。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他說的等并非此刻。 而是從前。 他捧住阿姒的臉頰端,目光很是溫柔,眼里只裝著她,看得阿姒心中不妙:“你不會想吻我吧……不行?!?/br> 她現在整個人灰撲撲的,此時相吻,也和風花雪月太不沾邊。 晏書珩輕笑著松開她。 “放心吧,不會吻你。但陳留以北不太平,我們需得先趕往陽翟,路途遙遠,委屈阿姒先吃些點心?!?/br> 簡單果腹后,阿姒蜷在馬車上小憩了半日,但身上黏糊糊的,實在難受,晏書珩俯身輕問:“想洗洗么?” 阿姒點頭,晏書珩鮮少說無用之話,他這樣問,便是有戲。她眼里溢起喜色:“看來你有辦法?” 他點頭:“騎馬可還會難受?” 阿姒搖頭:“被擄這幾日他們不停歇地趕路,我都習慣了?!?/br> 晏書珩于是吩咐護衛備馬。 馬備好后,眾人兵分兩路,數百精銳護衛晏書珩,另一撥人則繼續駕車跟在他們身后。晏書珩把阿姒抱上馬:“扶穩了,若受不住便喊我慢些?!?/br> 馬蹄騰空,從空闊的鄉野間掠過,風聲陡然變得狂烈,從耳邊呼呼刮過,夾雜著彼此的心跳。 心頭只剩放肆縱馬的快意,血液都在沸騰,渾身只剩原始的本能。 鼻尖都在發麻。 什么煩惱都被逼走了。 跑了半刻鐘,馬兒在一處水木豐沛處停下,阿姒雖癱軟得不像話,但身上每一寸都是興奮痛快的。 晏書珩先下了馬。 阿姒身后沒了支撐,她往前一趴,抱著馬背暢快地笑出聲。 青年把她撈下馬,抱入懷中。 “你不是不愛騎馬?” 阿姒點頭:“從前的確不大喜歡,但今日喜歡。不過你怎知道?” 晏書珩抱她步入深林。 水流聲越來越近,襯得他聲音更清潤好聽:“在竹溪那次,你讓我慢些,我便以為你不愛騎馬?!?/br> 阿姒不記得了:“是么?” 晚霞之下,她看到晏書珩繾綣的笑容,他輕動眉梢:“不記得了?” 阿姒茫然搖頭。 隨即他薄唇張合,將她的話原封不動地從記憶中勾出。 “阿姒讓我慢著些,別像從前那樣,又快,又猛——” 阿姒頓時想起來了。 不過是一句尋常話,放在當初沒什么,但現在便大有含義。她掙扎著要從他懷里下來,晏書珩正好停下。 “到了?!?/br> 阿姒探出頭一看,他們已到了林子深處,下方是潺潺清溪,在霞光下碎玉浮金,淌出旖旎艷色。 晏書珩把她輕放在石上。 晚霞很美,不僅因為云霞本身,更因為她平安脫身,阿姒也無心計較別的,出神看著天際:“真美啊?!?/br> 低頭時,發覺他已褪下她中衣,在解那些繁復的系帶??v已顛鸞倒鳳過,但這畢竟是野外,阿姒不大習慣,攔住他:“我自己來?!?/br> 晏書珩長睫溫柔垂下,遮去他眼底的笑:“又不是沒做過?!?/br> 阿姒嚴聲糾正:“光天化日,給我放正經些?!?/br> 他抬眼,眼尾被余暉映得緋紅,頗有些引人采擷的魅惑:“我說的‘做’是為你洗沐,阿姒以為是什么?” 阿姒沒有回應。腳踝一涼,晏書珩半蹲在她身后,好看的手輕捧溪水,清澈的水被落日映出綺色,從她身上澆過,玉白的肌膚變成淡粉。 七月半的天兒還熱著,溪水澆來非但不涼,還很舒服。 因有過肌膚之親,晏書珩動作無比從容自然,力度合宜。 但阿姒的臉快要燒起來。 周遭空曠,頭頂是天。 都道萬物有靈,此時她深為認同,在這野外,任他幫她擦拭洗沐,手一寸寸從肌膚上擦過時,總覺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比兩月前在馬車上還要難堪……察覺想歪,阿姒倏地握住他的手,身子沉入水中。 她想說她自己來便好。 但還未來得及開口,玉白長指已欺入軟隙,上下揉拭。 清澈的溪水都變得曖昧,灌入每一處縫隙,反倒是他的動作毫無狎昵,很快便移到了別處。 簡單替她洗過一遍身子和頭發,晏書珩把阿姒從溪中撈上來,摟在懷中柔聲哄道:“暫且這樣吧?!?/br> 阿姒剛被挑亂的氣息平下。 她扭頭:“這便洗完了?” 晏書珩望著她笑。 “身側無藥,又在野外。溪水寒涼,冷熱交加,易生病?!?/br> 也不知他是否話里有話。 阿姒沒說話,晏書珩把她摟在懷中、一件件把備好的衣衫給她穿上,又脫下他外袍絞干她濕發。 浮沉的綺念沉下。 怕她著涼,晏書珩把她摟在懷中捂著,唇輕貼她濕漉漉的鬢邊,什么也沒做,卻有交'歡后依偎溫存的錯覺。 倒比放縱本身更讓人踏實。 她轉過頭深深看他。 晏書珩亦看著她。 “從今晨你我見面起,阿姒便不時這樣看我,想問些什么?” 阿姒目光流轉,看向溪水。 “沒什么想問的啊?!?/br> 有些事,他不愿說,定是因為說出來會讓他難受。 她伸出光裸的腳去夠溪水。 晏書珩安靜看著她足尖,倏爾,緩聲道:“如你所猜,趙氏是我的生母。而我的生父,則是我名義上的二叔,是當年的晏氏二公子,晏時?!?/br> 他的口吻十分平靜。 阿姒不敢轉頭看他神情。 經歷過為父報仇的事,她才領悟到有時偽裝并非是不信任,而是傲氣使然,不愿暴露自己脆弱處,更不愿輕易動了情緒。以旁觀者的態度去敘述,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牽動舊傷。 那日,他成全她的放縱。 現在她也成全他的有所保留。 晏書珩替她輕攏濕發:“回晏家時我已近四歲,在那之前的事能記得的寥寥無幾。只記得我有個阿娘,很溫柔,舅舅待我也很好。只不過阿娘看我時總黯然神傷,舅舅則雙眼發亮。 “日子本也算圓滿,可惜,我多了個爹爹。那便是慕容凜,彼時他隱姓埋名,我也是幾年前從祖父處看到北燕要員時才想起他。 “那時的慕容凜是個高大俊朗的青年,待我們不錯,還親自教我練劍。但我不喜歡他。他一來,阿娘雖仍是最疼我,但陪我的時光多少會被他分去些,哪怕只有片刻我亦不喜。半年后,阿娘有孕,也是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每一個孩子都有父親。由此,我更排斥慕容凜,連同那個未出世的孩子?!?/br> 他停下來,阿姒忍不住道:“那個孩子,是元洄吧?” 晏書珩撥弄阿姒頭發,笑得遺憾又狡黠:“我和元洄,身上雖有一半的血是一樣的,但也因此注定為敵??v使沒有那次刺殺,也只能成為對手?!?/br> 他一這樣笑,阿姒便想起在竹溪時那把她壓在欄桿上的青年,從前只認為他是純粹喜歡捉弄她,但現在得知他對元洄的態度,阿姒思緒開始亂竄。 這樣一對血濃于水的異母兄弟,卻對彼此懷著天然的敵意…… 她狐疑看向晏書珩。 “被我認錯時,你便猜到刺客是那個孩子,對吧?帶走我,也是因著想和元洄一爭高低的緣故?!?/br> 晏書珩好整以暇地看著阿姒:“阿姒不提醒,我險些忘了,你應該是我和元洄之間,除去生母之外最深的聯系,我們三個人,真是孽緣啊?!?/br> 他輕觸阿姒唇瓣。 這人又成了當初那個溫柔而危險的青年,對她張開網。 上巳那日他在馬車上那一番虎狼之言響徹耳邊:“就算你嫁了少沅,夫兄的身份于我而言,非但不會成為阻礙,反倒多了床笫間的快'感?!?/br> 阿姒僵硬地梗著脖子,他說出那句話時,莫非不是在說笑,也并非另有所指!嘴上說著少沅…… 實則暗里指的是元洄! 還床笫間的快'感?他這正人君子的皮囊下都裝了這什么啊…… 阿姒羞惱交加,使了大力氣從他懷里掙脫,自己也一腳踏入溪水中,晏書珩迅速攬住她腰肢。 但為時已晚,兩人齊齊墜入溪中,衣衫濕了個徹底。 晏書珩扶穩她,輕嘆:“即便沒有元洄,我也會毫不猶豫帶走你,何曾是因這樣離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