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認錯夫君 第73節
果真,晏書珩有意無意道:“半年不見,九郎越發英姿勃發,難怪那么多女郎為你著迷。記得當年在南陽時,那姜氏小女郎便對你寸步不離,后來七娘聽說你要去姜氏女郎議親,竟再也未出門。想來兩年前七娘便也留意到了你?!?/br> 陳彥從未聽七娘說過這些。 原來當初她也…… 少年郎心潮澎湃,急急澄清道:“我與阿姒要好,但只是兄妹之情??!” 晏書珩瞇起眼:“兄妹? “你是說,她并非姜氏女而是陳氏女?可當初你和姜珣都說她是姜家人?!?/br> 陳彥噎住了:“我的意思是,我與她只有兄妹之誼!” “是么?”晏書珩兀自笑了。 陳彥聽不出他笑是因信了還是沒信,為了確認,只得像個二愣子般問他:“長公子因何事而笑?” 晏書珩目光和煦,看他就像看待族中的小輩:“我笑九郎竟為了不讓七娘誤解而說謊,連兄妹之情都搬了來?!?/br> 陳彥雙拳收緊。 晏書珩饒有趣味地看著他,雖是笑著的,卻叫陳彥心里發毛,他用憤怒掩飾不安:“我哪句不像實話?” 寒風拂過,晏書珩將手揣入袖中:“你雖說對阿姒meimei只有兄妹之誼,但她對你,未必如此?!?/br> . 陳彥盯著晏書珩。 竹林外的廊道上燈火通明,將竹影打在眼前青年的身上。光影搖曳,青年靜立不動,笑里盡是善意。 實在不像居心叵測之人。 但他今日屬實有些奇怪,一直揪著自己不放。不對,陳彥想了想。 或許他不是揪著自己不放,而是揪著已故的阿姒不放。 為何? 因為阿姒曾招惹過他? 但既是記恨,在得知阿姒意外身亡時,晏書珩怎會惋惜? 當時晏書珩對著江水沉默許久,還說曾欠她一幅畫,要補給她。 莫非…… 陳彥心中一片澄亮。 晏書珩當是兩年前就對阿姒起了心思!他對她念念不忘! 問這些話不是為了替七娘把關,也不是為了試探他陳彥話里虛實。 而是在耿耿于懷。 晏書珩嫉妒他險些和阿姒議親! 陳彥竭力搜尋著漸漸消失的回憶。 他記得在晏書珩得知阿姒的“真面目”后,阿姒被晏家十娘約了出去?;貋砗笮牟辉谘?,還神神叨叨問他晏書珩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在聽到他說晏書珩此人城府極深、又狠毒記仇后,頓時花容失色,捂著臉道:“完了,我要完了?!?/br> 隨后,她再三威脅他,務必不得告訴晏書珩她的真實身份,還喃喃自語:“我才不要嫁他……” 彼時陳彥以為她是自作多情,不料真是被晏書珩瞧上了。 夜風吹來,陳彥酒意散了幾分,思前想后,萬不能告知真相,但也不能讓晏書珩因嫉妒而對自己不利。 想了想,篤定道:“她哪是喜歡我啊,她跟在我身后,是因為少沅!對外說我們要議親,是為了躲你啊?!?/br> . 亭中只聞竹笑聲。 陳彥看向晏書珩,青年嘴角仍掛著笑,聲音卻冷了幾分:“是么?!?/br> 眼下陳彥幾乎可以肯定晏書珩對阿姒有意。他心下一橫,決定為了自己和七娘的未來,犧牲掉大舅子。 “阿姒喜歡比她大兩歲的,曾多次嫌棄我為人不像少沅那般沉著穩住。還說過等她十七歲后,要嫁給少沅?!?/br> 其實陳彥也記不清當初阿姒說這話時,是什么樣的場景。 他只記得阿姒當時假裝不認得晏書珩,眼睛追著少沅,還說待十七歲后還是嫁給少沅更好。他便把這句話轉述給了少沅,少沅聽得臉一紅,板起臉讓他莫要搬弄是非毀了小女郎名聲。 陳彥正回想時,聽到一聲低低的笑聲。晏書珩竟是愉悅地笑了,他旁若無人,兀自笑了好一會。 陳彥擰著眉:“你受刺激了?” 晏書珩收了笑:“也許吧?!?/br> 這人可真是奇怪,陳彥正想著要脫身離去,晏書珩淡然理了理衣擺,率先道:“起風了,九郎在外太久,七娘見不到情郎,該牽掛了?!?/br> 說罷他往燈火通明處走去。 陳彥跟了上去,腹誹著:要不是你話多,還問東問西的,甚至找錯了嫉妒的對象,險些影響我和七娘情誼,我至于和你費這么多口舌么? 他看向晏書珩仍舊一派悠然雍雅的背影,不得不承認,這小子乍一看確實像個謙謙君子,尤其立在竹林間時,簡直比竹子還要風雅。 若是旁人,定會被他溫雅的外表騙到。但陳彥才不,他不認為晏書珩是多情之人,他這般左右逢源的人,又怎會真的對個招惹過自己的女郎有情? 方才得知阿姒心中另有所屬也只微愣了愣,沒一會又是風閑云淡的模樣,哪里有癡情郎的樣子? 想來不過是征服欲作祟罷了。 . 這廂正廳內,眾人宴飲鼓樂好不愜意。而一偏廳內,七娘晏薇正和兄長說起陳九郎,二人的父親晏三爺走了進來。晏三爺問了女兒幾句,把她打發走了,廳內只剩父子二人。 晏三爺語重心長:“你怎么看朝廷在上庸收編流民為兵的事?” 晏少沅有用兵之才,卻對權勢之爭稍遲鈍。晏三爺撫須,給兒子分析一番當前各方態度,晏少沅若有所悟:“這一切定是他謀劃過的結果。他果真比我更適合統領晏氏?!?/br> 晏三爺嗤之以鼻:“當你手握權柄,有多方力量可以調動時,只要稍微有點才智,也能勝任?!?/br> 見兒子并無要爭的打算,晏三爺聲音漸冷:“原本你也是族長候選人,可晏書珩卻在三年前誣陷我算計他。鳩占鵲巢,此恨難消!” 提到那事,晏少沅有了波動。 晏三爺趁機道:“只有晏氏的人去統領這支兵馬,才真正算晏氏的兵權。你是如今晏氏中最有領兵之才的,若肯同他低低頭,尊一聲‘長兄’,此子雖狠辣卻重家族利益,必會向朝中舉薦你。即便他不愿,老太爺也會命他如此,屆時何愁沒有大展拳腳的機會?” 晏少沅劍眉深鎖:“父親,若我需得借著晏書珩才能出人頭地,那我更無資格去爭族長之位?!?/br> 晏三爺神色冷下:“自古成大事者,哪個不是能屈能伸?他晏書珩是靠著先太子和祁氏父子才得以施展身手,若他如你一般清高,今日就不會得你上級尊一聲晏中書!你自斟酌吧!” 他說罷拂袖而去。 晏少沅獨坐許久,才推門出去,到正廳附近,正好見晏書珩同一官員有說有笑地走來。那官員正是晏少沅頂頭上司,比晏書珩大了十幾歲,此刻卻簡直要把“相逢恨晚”刻在臉上。 晏少沅步子放慢。 晏書珩恰好看到了他,含笑同他頷首,正好那官員被人拉去飲酒,晏書珩便朝晏少沅走來。 “數月未見,二郎可還好?!?/br> 晏少沅一如既往的冷淡:“尚可?!?/br> 晏書珩笑了笑:“那便好?!?/br> 晏少沅看著他毫無芥蒂,甚至稱得上關切的目光,語氣稍緩:“聽聞長兄在外遇刺,今可還好?” 這句長兄說得飛快,好像不得不走過場,又心不甘情不愿。 晏書珩仿佛未察覺,溫聲道:“并無大礙,但因遇刺與一位故人重逢,失而復得,也算因禍得福?!?/br> 晏少沅完成了父親讓他喚晏書珩一聲兄長的囑咐后,便要離去。 晏書珩卻破天荒閑聊起來:“適才和九郎閑談間說起兩年前,不免提到那喚陳氏阿姒的小女郎?!?/br> 晏少沅詫異:“不是姜氏阿姒?” 晏書珩笑笑:“那便是我誤解了。九郎說他們只有兄妹之情,還以為她是陳家女。九郎還說,那小女郎曾說,待她十七歲時要嫁給少沅?!?/br> 晏少沅眉頭一皺:“他連這都告訴你了?”連九郎都被他籠絡住了,這人果真善于謀算人心。 一時間,晏少沅心緒復雜。想起那個早逝的女郎,惋惜道:“小女郎說的戲言罷了,不必當真。逝者已矣,莫再拿她當談資了?!?/br> 言辭間,頗有回護之意。 晏書珩笑容蒙上一層若有似無的寒霧,那片冷霧很快散去,他又和煦如初:“可惜啊,若非意外,說不定,我此時該喚阿姒一句弟妹?!?/br> 他嘆息著,提步朝廳內走去。 晏少沅覺得今日的晏書珩很怪,或許怪的是打算低頭示好自己。他實在做不到曲意逢迎,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轉身朝反方向離去。 晏書珩回了席間。 案是仍放著她未喝完的半杯酒,他端起杯子,在手中把玩。 杯子是頗受時下貴族青睞的琉璃杯,在燭下光華璀璨。杯中酒水清凌凌的一汪,裝在這琉璃杯中,像極了美人的眼眸,嫵媚又透著干凈。 看似清澈無害,處處透著無辜,卻誘著人一杯接一杯地飲。 直到大醉, 殪崋 才發覺已為她喪失理智。 晏書珩看著酒杯,笑了。 他端起酒,正要放到嘴邊,身后侯著的侍婢忙道:“長公子,涼酒傷身,婢子再為您熱一熱吧?” “不必?!?/br> 晏書珩一飲而盡。 冷酒入腹,涼意從胃里竄至四肢百骸,卻又叫人氣血沸騰。 猶如同時置身于冰火之中。 酒是陳家人帶來的三春寒,數月前送別時祁君和送了他一壇,據聞此酒只陳家人會釀,采初春雪水釀制,埋在樹下三年方成,故名三春寒。 祁君和稱此酒極其難得。 可如今陳氏一送便送來了十壇,也許是陳氏族人勤于釀酒,故而存酒眾多。也許,所謂因埋在樹下三年才得名的“三春寒”,該叫“半春寒”。 甚至可能只是“半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