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認錯夫君 第72節
第44章 許久未得到回應。 阿姒小聲問:“你沒聽清么?” 正要開口再說一遍, 雙唇覆上青年溫熱的指腹,她不解其意。 晏書珩盯著她,眼中映著角落里燭臺的焰火,微光時隱時現, 他看了她許久, 才低啞著嗓音出聲。 “我聽清了?!?/br> 阿姒急了:“那你怎么不表態!” 晏書珩低下頭, 額頭抵'著她額頭。阿姒剛擦過臉, 額上濕意未散,像初春時的絨絨細雨般, 滲得他心中一片潮'濕。 四唇若即若離地相貼。 青年隱忍的聲音沒入阿姒唇齒間, 他說:“這回是我尚未準備好?!?/br> “那……那還是以后再說吧?!卑㈡ο駛€試圖放縱自己去偷嘗未知之果的小孩, 本受欲'念和好奇支配欲一股作氣,誰料半道上遇到一陣雨而萌生退意。 想到那夜抓住的輪廓,她一時也有些膽怯,于是恢復了冷靜。 晏書珩從她身上下來, 又喚人端來一盆新水,認真替她擦洗下方后, 兩人蓋著同一條被子相擁而眠。見女郎卸去負擔般松快,他不由疑惑:“阿姒今夜突然主動要圓房,是為了讓我安心么?” 阿姒說:“不全是?!?/br> “有沖動, 也有心軟?”他抱著她,用肯定的語氣自問自答。 阿姒調整睡姿,讓自己更舒坦些:“何必分這么清?有些事尤其是感情,本就是一團亂麻,無法抽絲剝繭去深究?!?/br> 晏書珩笑了:“你倒是會以五十步笑百步。之前在竹溪及被困山寨中時, 是誰非要把關系說個明白?” 阿姒心說那時候不是還未喜歡上你么?自然要分得清清楚楚。 此念一出,她心中頓時洞明。 原來不知不覺中…… 但阿姒未宣之于口, 只無言地圈緊他腰身:“我們歇下吧,夫君?!?/br> 翌日,阿姒被他輕輕拍醒。 “我還困呢,有什么天大的事……”她不大高興地嘟囔。 昨夜她簡直要把他當成一片軟席了,整個人躺了上來,但晏書珩見她睡得舒坦,索性任她壓著。此刻他把阿姒從他身上拉下來,輕觸她被他寢衣壓出紅痕的側臉:“我該去上值了?!?/br> “唔……去吧?!卑㈡Σ淮蟾吲d,她又不能替他上值,擾她好夢作甚? 晏書珩輕點她鼻尖:“從前未回建康時,每次我出門前你都會揪住我衣擺詢問,如今怎有恃無恐,也不怕我不回家了?” 阿姒從混沌中分出神思。 從前是因為他們在外漂泊,居無定所,她擔心他出意外,更擔心自己一個盲女難以生存。但眼下他們有了個家,對彼此也都信任,自然安心。 她含糊道:“怕什么,跑得了和尚又跑不了廟……” 晏書珩又笑:“真拿你沒法?!?/br> 他起身套上外袍,又返回床邊輕輕給她掖好被角:“時辰尚早,再睡會吧。接下來幾日我有些忙,恐怕不能歸家,你乖乖在家等我?!?/br> 對他的忙碌,阿姒習以為常。 況且她偶爾也想一個人靜一靜,便欣然道:“好……” 晏書珩猶不放心,只覺得自己好似要把孩子獨自留在家中自己出遠門的父母,又小心囑咐:“若眼睛有不適或想起什么,務必告訴竹鳶,她知道該去哪里尋我、去哪里尋大夫?!?/br> “哪能好得這么快?” 阿姒聽出他話里的惦記,閉著眼握住他手掌,貼在自己臉上。 “放心吧,我會好好的?!?/br> 晏書珩看了她兩眼,復又輕嘆。拇指在她腮上揉了揉,終是忍不住問:“我都要走了,你也不睜下眼?” 阿姒有些委屈:“我睜眼也看不到你啊?!钡珵楸砩钋?,她還是睜開眼,巧笑嫣兮:“夫君放心走吧,我在家有竹鳶伴著,會開開心心的?!?/br> 晏書珩這才出了門。 此次要暫時離開,一是因公事繁多,二是因為不日后族妹晏七娘和陳九郎要辦文定宴,事關兩族利益,晏書珩作為族中長公子,自然得出面。 當然,還有其他緣由。 姜家人如今不在建康,他雖派了人前去他們所在僑郡探訪,但因事情尚未明朗,不知陳姜兩族對阿姒是何態度,是否會對她不利,他的人查得格外謹慎,因畏手畏腳而進展稍慢。 且不說未查清,如今她失明又失憶,若回了姜家,在他不能時時看到的地方,她會不會再次受人加害? 橫豎她已有痊愈的跡象,與其冒著風險,不如再等等。別院里都是自己人,把人安置在此,好歹穩妥。出于私心,他也想多留她一陣。 但他不宜在別院流連忘返,以免有心之人留意到阿姒。 于是這幾夜,他歇在晏府。 與別院的風雅不同,晏宅連臥房布置都透著世家的雍容和威壓。屋內燒著地龍,臥房寬敞華貴,晏書珩睜著眼,許久未能入睡。 頭幾日倒一切如常,但第五日時,他的思緒開始不受控地飄回小竹園,仿佛此刻躺在晏宅的是他的靈魂,但因rou身留在了那里,他只能飄回。 看著空空的臂彎,晏書珩不由得像個老媽子一樣cao心。 這人睡相堪稱離譜。 他不在時,無人在夜深時替她掖好被角,她可會著涼? 還有自打他把方嫗做的糕點帶給她品嘗后,她便一發不可收拾,可這人脾胃不大好,時常在睡前吃甜食,有幾次還因為積食輾轉難眠。被他約束甚至用別的事威脅后,這才收斂。 他不在時,竹鳶和鄭嬸心眼都不如她多,縱使他走前再三交待,恐怕她們也難以看住她。 饞貓。 晏書珩嘆了口氣。 又翻了個身。 . 晏書珩不在時,竹園雖因少了個人稍顯空寂,但也算平靜祥和。 阿姒找到了些消磨時光的事做,譬如疊疊衣服,再譬如憑著感知編些簡單的繩結。每日也都會有大夫前來施針,一番診治下來又過小半日。 一晃過了九日,倒也自在。 只是每夜入睡時,身側空空蕩蕩,阿姒偶爾也會想念他溫熱的手掌覆在后背那般溫暖踏實的感覺。 甚至是他指端和唇舌的捉弄。 這日晌午,天稍暖和。 阿姒照例施過針,在院中曬了會太陽,鄭嬸和竹鳶怕她無聊,陪她聊天,同她聊些民間趣事。 阿姒這才得知,鄭嬸竟是潁川人士。便問起潁川習俗。 鄭嬸從民間俚語,到年節儀式、婚喪嫁娶,在阿姒不斷追問下,越說越細。說到喪葬之禮時,阿姒問道:“我怎么聽說至親父母和已嫁女郎去世時的訃告各有不同?所穿喪服也不同?!?/br> 她把自己所想的說來,鄭嬸一撫掌:“娘子說的沒錯,不過只有富貴人家才會分得這樣細,普通老百姓活著都不容易,哪有那么多心思管死后的事!我給大戶人家干過活,他們辦喪時……” 婦人給她細細道來。 阿姒越往下聽,心下越沉。 她似乎比鄭嬸更清楚這些瑣碎環節,不像道聽途說,而是真實經歷過。 曾無意中想起的父親是否真已不在人世? 阿姒甚至不敢細想,鄭嬸見她揉著額角沒精打采的,想起娘子這幾日格外嗜睡,也到了歇晌午覺的時候,便提議道:“娘子可是乏了?” 阿姒如今已能在院里行走自如,起身道:“嬸子也下去歇著吧,我現在已經習慣了,自己回屋便可?!?/br> 到了榻上,阿姒抱著被子,心想或許失憶對她而言也是好事。 但她隨即否認了這個念頭,若因為過往不堪回首便要遺忘,豈不是太懦弱?對她的親人也是種背叛。 這一覺,阿姒竟睡了好幾個時辰。她似乎做了許多夢,但支離破碎甚至拼湊不成一個完整的片段。 朦朧間,她感覺自己仿佛身處一處陌生地方,那是一間素樸雅致的房舍,有青色紗幔、竹木桌椅。 分不清是錯覺還是現實,阿姒眨了眨眼,小屋慢慢消融于黑暗中。 原來又是錯覺。 阿姒早已習慣了這種錯覺,她今日實在是困得不行,便再次睡去,醒時已是黃昏。鄭嬸想起晏書珩的叮嚀,忙詢問:“娘子,可是身子不舒服?” 阿姒搖搖頭,除去疲倦,她并未感覺有任何不舒服,飲過熱水后也恢復了精神:“我是沒睡好,一直在做夢?!?/br> 鄭嬸再三確認阿姒無恙,這才放下心,服侍著阿姒用晚飯。 . 轉眼已至暮時,別院這邊安靜祥和,晏宅則燈火通明,賓客不絕,侍婢端著酒水來來往往。 絲竹漸起,正是觥籌交錯時。晏書珩避開樂聲,到竹林賞月。 竹葉交錯,竹間深處亭子內影影綽綽,待上前時,他才發覺亭中有一對壁人正含羞帶臊地握著彼此雙手。 是晏七娘晏薇和陳九郎陳彥。 晏薇先發現了他,低下頭小聲行禮:“長兄?!闭f罷小步跑開了。 晏書珩對上陳彥不滿的目光,似乎并未意識到自己攪亂了一池春水:“實在抱歉,我并未看清?!?/br> 陳彥雖因少沅的緣故對晏書珩心懷戒備,但這畢竟是七娘的族兄,他理當敬著,便得體地問候了幾句。 正要離去,晏書珩卻起了閑聊的心思:“九郎昨日才回建康?” 礙于禮節,陳彥只得耐著性子:“之前去替父親辦事?!?/br> 晏書珩贊了兩句,又聊起七娘和他的婚約,言辭間不無贊許:“雖說此話可能對不住姜女郎,但不得不承認,九郎和七娘才一起,才稱得上天作之合?!?/br> 陳彥心想那自然。 他和阿姒要是天作之合還得了? 可一想到九泉之下的那個小meimei,陳彥不免心虛,他知道她和晏書珩有過過節,但沒想到他竟還未忘記她。 他不想提起那事,又擔心晏書珩曲解了他對阿姒的情意,讓七娘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