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死在地上的歸宥被她的鬼力降臨,活轉過來。 沈縱頤余光中捕捉到他身體的起伏,燦爛地咧嘴。 鎏金簪子從素白手心滑落,掉在地上砸出清脆的響。 少女微笑閉眼,束縛失效,映地砸出幾聲絕望呼喚。 已已! 驚夢似的喚聲。 沈縱頤死前不虞地心想,沒人配喚她已已。 轉瞬又釋然。 焉極放開入口,與最初的吸力不同,破境之后,她是被巨大的推力送出了幻境。 這是沈縱頤的破境之法。 成為最強,自殺,破欲出境。 誰都沒她果決。 第44章 心結未解 鄔道升最先冷靜下來, 他從最遠的門側箭步沖到她身側,長臂伸展將人撈入懷中。 他寬大的手掌緊緊捂著她的脖子,血從他的指縫里溢出, 他微微啟唇, 你 鄔道升這些年里都是孑然一身地捉鬼殺鬼, 他的武器和傷藥放在同一處。 他以往從不會扔掉陰陽環, 現在他第一件事便是揮開擋住藥瓶的陰陽環, 從腰后拽出一盞小磁瓶。 拇指別掉瓶塞,鄔道升摟著毫無聲息的女子,修長食指抵開她的下唇, 唇齒相依, 他手指輕顫,便將藥丸順遂地推入沈縱頤唇中。 暗紅的血滴濺滿了她瓷白的臉,鄔道升望著那從口中滑出的丹藥,靜了靜,忽而將頭埋得很低,低進她濕冷的頸窩里。 他其實尚有心結未解。 他甚而沒有來得及問。 他克制地不再出聲, 只是在刺鼻的血腥味中,鋒銳冰冷的眉眼松懈兩分,露出一絲迷惘和掙扎。 而后今廿沖過來, 撞開他,摟住沈縱頤綿軟的身子跪坐于地上。 抱住她的那一刻,今廿瘋了般尋找她還活著的證明, 可馬上又明白沈縱頤之前也沒有脈搏, 這次閉眼, 便是真的再也醒不來了。 艷麗少年遽然間變得十分癡怔,如陷入一場詭譎噩夢, 神情漸漸由恐懼變得麻木。 今熹緩緩挪動步伐,站著低眉將沈縱頤的尸身納入眼底許久她接著仰頭,眼中閃過深沉的悲哀。 今廿雙手將尸體死死扣進懷中,雙目赤紅,開始悲鳴地哭嚎。 他的哭聲刺耳難聽,對誰來說都是一種情緒的丑惡宣泄。 不過始終無人打擾他哭。 朝鑒皺眉跨過血泊,他僵硬地站到沈縱頤面前時,發現那張臉竟然真的很漂亮。 即便她面目滿是血污,雙眼緊閉,可他依舊從她死亡的臉上察覺到一種空前恐怖的美麗。 這股美的洪濤以毫無商量的口吻拉著他,帶他跳入了一個深淵。 朝鑒正式將此深淵命名為沈縱頤。 所以當蹲下去,轟了今廿一拳后,他清理了障礙,得以順利執起沈縱頤的手,朝鑒試著挽救她的命,終于知道這回是犯了真事,回天乏術了。 他霎時間想啟動郊外邪陣。 只要啟動了邪陣,整個春雨鎮活著的東西都會被祭祀。 朝鑒完全可以動個手腳,把這些命魂祭向沈縱頤,幫她復生。 可她原先就是個死人。 殺了全天下的人也救不活她了。 意識到這點,朝鑒啞然,猶猶豫豫地站了起來。 他垂頭緊盯著沈縱頤安靜的臉,半晌后,他聽見自己從心底里發出詢問:你都不說恨我嗎? 沒人回答他。 朝鑒認清了個事實,有耐心回答他問題的人剛剛就在他眼皮底下自刎而死。 他竟而抬頭,屋外夜色已淡,晨霧中日光朦朧。 如果已已小姐再晚死一刻,她其實趕得及見到她生命里最后的光亮。 可同時,他又知道,已已小姐成了邪物后,不能再像做人時一樣喜歡光明。 朝鑒歪著頭,帶上他的可惜與困惑,以及心中古怪的鈍痛,走出木屋,走到陣眼里,抱著那棵枯樹嗚嗚地哭起來說:這事沒完。 蘇行章在沈縱頤活著時,會為她的放肆輕易落淚,現今她再也放肆不了,他卻只是眼眶酸澀,扶著墻,腰身弓下望著枯地。 塵土之中,金簪落泥不掩血色,蘇行章的眼睛像他的衣裳般灰蒙蒙,他下意識撿起那根簪子,指腹捻著簪尖,觸感尖銳森冷。 他看了會兒,特意保留好簪尖上屬于她的血,而后就著這血跡,將簪子一寸寸,細致溫柔地送進自己心中:現在心動為時不晚 兩人骨血相融,不分彼此。 灰暗的塵土漂浮上他的尸體,溫潤如玉的貴公子倒地時,腰間掉落了一塊碧翠的綠玉,他臨死前,渙散的目光望向塵埃中的碧玉,綠意映入他眸底,凝聚了蘇行章曾想見的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