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但待出境后,此則姓名將留在她腦中許久許久。 這就是歸宥能從她這兒得到的唯一回報。 沈縱頤輕柔地闔起歸宥的眼皮,身后人隨著她的動作而初有異動。 她站起身,雪發披落窄肩,比任何喪服都凄婉。 縱頤 沈縱頤轉過身,朝所有人依次看過,她眼神中表露出的空茫,令人想到夜間的死寂的雪地。 歸宥死了。 再也尋不到了 她呢喃,神情兀然間從虛妄墜落成平靜。 愛恨交集從她明眸里一閃而逝,那瞬間因此復雜感情而流出的濕光,似淚又似動容。 沈縱頤揚起臉,貪婪地深吸了口冷冽的空氣。 她沉緩地吐出濁氣,而后竟露出清淺的笑。 她笑起來時,眼底深處流露出溫柔的憐憫,將這份憐憫給予了在場每個人后,她說:好了,我也就這樣了。 沈縱頤抬起纖白的手指,在空中輕盈一點。 鬼力乍然從指間泄出,以至柔的力度輕輕繞過每個人。 下一刻,所有人都發覺了自己形體的僵直,他們動彈不得地望向沈縱頤,不知她要做什么。 沈縱頤數了數人,發現今家那二位不在,于是喟嘆笑:阿姊與阿廿,此時可不能缺。 她只閉眸,紅唇微微啟開,念了些字音,待睜眼,今家姐弟兩已出現于身側。 望著他們的臉,沈縱頤眨了眨眼,用大家都很陌生的冷音道:原來,你們也不過如此。 她的意思是,只要她現在想,就能輕易殺死每個人。 包括鄔道升,包括朝鑒。 可她沒有,她點到為止。 沈縱頤走到鄔道升身前,從他腰間拿出簪子,握住所需之物,她甚而對白袍道士抬眼微笑:道長,你是個好道士。而我現在有些不高興,因為你初見我時,沒有殺我。 鄔道升黑沉的眼珠微動,他在隱秘地掙扎著,但無濟于事,他已不是沈縱頤的對手。 她拿著簪子,到蘇行章身側,眼眉柔和:蘇公子,你是極好的人。若是早些年遇見,我定會很為你動心。 蘇行章清雋面龐微動,他努力地抿起唇,卻始終說不了一個字。 只能這樣看著沈縱頤又走向今熹今廿,并對他們共同說了句:我說了,我絕不會成為你們這樣的人。 她話聲將落,門口傳出星點聲響,沈縱頤扭頭,用鬼力把發聲源提溜了進來。 孟照危鼻青臉腫,高挺身子傷痕累累。 見到沈縱頤,他立時有些憋屈地扭過頭,避免被她柔和的目光注視。 他覺得丟臉,被朝鑒打了一頓丟在門口的事,還是不要對矮兔子說好了。 沈縱頤倒主動地欺近他,問道:我怎么一直沒聽見你出聲? 她指的是朝鑒來前。 如果孟照危呼救,她一定能聽見。 或許他就能免遭一頓毒打了。 孟照危委屈的大眼垂下,他緊抿唇角,頓了頓,伸手對她比劃著手勢。 沈縱頤拍開他的手,笑道:說話。 接收到指令,孟照危立時把食指戳著朝鑒的方向,控訴這老賊的一番毒手。 沈縱頤拉下他的手,盯著他雙眼,一字一停:那你當時、為什么不說話? 孟照危聞言,掙扎半許,終是吐露道:因為你說的,只要我今夜不說話,你就能答應我一個要求的。 以后不要這樣做了。沈縱頤輕撫著男人青紫額頭,眼簾半垂:被人打的時候要求救,知道嗎? 孟照危對矮兔子露出的神情深感懵懂,不過他到底是聽話地點頭,好。 沈縱頤最后摸了摸這傻子的頭,轉而攥緊簪尖,定了他的身。 一室寂靜。 她俄而嘆了口氣,幽幽道:我曾發誓過要恨阿姊和阿廿一輩子。 可是后來我想這算什么,我干嘛要背負這些恨意過一輩子。 好不公平。她抱怨道,接著笑靨如花,宣誓般朗聲說:所以,我撤銷了這個誓言。 嗯 沈縱頤輕笑著,那般生機勃勃的笑容,有如撥開云翳后的日光般耀眼,但她卻說:誰都拿不走我的一輩子。 鋒利的簪尖從左、慢慢地緩慢地滑到右脆弱的脖子像紙般被她裁開 血液噴涌而出,她在旁人目眥欲裂里,笑著說:我我也不欠唔欠誰的 隨著鮮血的涌動,方才才滿盈的鬼力霎時間沖出體內,如蟬聲般細密地包裹了這處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