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這時,對方壓在抱枕底下的手忽然揚起,似是想要撈起那近在咫尺的酒液,嵇靈一個躲避不急,和他手腕一碰,深紅的葡萄酒傾覆而下,盡數澆在了北斗的面頰上。 嵇靈:“……” 這位雖然看著不太清醒,但好歹也是僅次于太古三尊的神靈,嵇靈一個小小的琴圣,未必開罪的起,更不用說這樣仰面潑別人一杯酒了。 嵇靈尷尬地咳嗽一聲,又若無其事地揪了兩張紙,俯身替北斗擦拭酒液,紙張還沒碰上臉頰,卻見那睫毛顫了顫,而后,他猝然對上了一雙銀灰色的眸子。 北斗睜開了眼。 嵇靈:“……” 北斗將醒未醒,他愣愣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嵇靈,桃花眼里含著瀲滟的水光,那雙淺色的瞳孔里波光流轉,點點如漫天的星辰。 嵇靈后退一步,訕訕地縮回手:“抱歉?!?/br> 北斗撐著額頭半坐起來,領口大開,他仿佛宿醉方醒,視線定定凝在嵇靈身上,臉上的酒液隨著他的動作往下流淌,滾過喉結鎖骨,將胸膛處的白衣濡濕了一片,隱約透出些微的rou色。 ——都說北斗天性風流,天生一雙含情目,是個簪花帶酒,尋春巷陌的浪子,嵇靈一直沒見過,如今看見了,才知道所言非虛。 淵主微微皺起眉頭。 北斗這樣看著嵇靈,全神貫注目不轉睛,簡直和剛蘇醒時的望舒一模一樣,仿佛他下一秒就要撲上來攬著嵇靈的腰,甕聲甕氣著叫哥哥,淵主不動聲色地向前了一步,將著視線擋了大半。 北斗級別比嵇靈高,修為比嵇靈強,嵇靈看著對方一片狼藉的胸口,自知理虧,怕他怪罪,便抓著淵主的袖子,好好地藏在淵主身后,只微微露出側臉,輕聲細語的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桌子上有紙,你擦一擦吧……” 他話音未落,北斗已經從沙發上滑了下來。 那不是正常的起身姿勢,他像是驟然間軟了腿腳,面條一樣滑跪了下來。 北斗的膝蓋嘭地落地,也顧不得滿身的酒液,他朝向嵇靈的方向,俯下身子,額頭點地,忽然行了個跪拜大禮。 嵇靈尚來不及反應,又見北斗維持著跪地的姿勢,抬起雙手橫在眼前,做了“啟奏”的姿勢,他那雙銀灰色的眼睛牢牢盯著嵇靈身前的地面,不敢向上移動分毫,這一瞬間,北斗身上的風流浪子氣盡數褪去,換成某種莊重雍容的氣度,就仿佛他是個跪在金殿御階梯奉旨奏對的清正之臣,正著朱衣捧玉笏,一板一眼地陳詞上報。 嵇靈:“你……” 北斗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下,隨后跪直身體,朗聲道:“小仙不知扶桑君在此,宿醉未醒,禮節不周,還望扶桑君恕罪?!?/br> 第58章 你是嗎? 北斗利落下跪,以頭觸地,姿勢莊重恭順,他雙手交疊觸額,朗聲道:“請扶桑君恕罪!” 滿室寂靜。 嵇靈還藏在淵主背后,他遲疑地問:“扶桑君?” 北斗再次下拜:“小仙紫微垣北斗,請君上安?!?/br> 嵇靈:“……” 他扭頭四顧,客廳里空空曠曠,并沒有其他人。 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嵇靈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我?” 在場一共就四個人,依著北斗跪倒的方向,他口中的扶桑君沒有別人,只能是嵇靈。 白澤豁然站起來,打破沉默,笑道:“北斗你搞錯了吧?這位是嵇靈,司琴掌樂的仙官,你應當沒見過的?!?/br> 嵇靈也笑:“應當是搞錯了,我身上有太陽真火,氣息與扶桑君相似,或許是這個讓北斗君誤會了……” 他說著,便從淵主身后繞出來,想去攙北斗:“仙君起來吧,我受不得這樣的禮……” 北斗搖搖頭,沒跟著嵇靈的動作起來,跪直了身體,只道:“您的氣息,我絕不會認錯?!?/br> 他說得這樣篤定,連嵇靈都不由狐疑了片刻,隨后,他祭出了太古遺音,將古琴抱在了懷里,給北斗看:“元君真的認錯人了,這是我的琴,您可以看看?!?/br> 北斗的視線掠過琴弦,卻道:“您會彈琴嗎?” 嵇靈一頓。 北斗又道:“大荒琴圣是一等一的音律高手,琴聲可棲鳳引凰?!?/br> 嵇靈:“……” 他的琴聲,最多也就是幼兒園文藝匯演的水平。 嵇靈有點茫然,如果按照古人的品階劃分,他頂多算個七品縣令,北斗是代天巡視的封疆大吏,扶桑君 則是名副其實的皇帝本人,結果現在封疆大吏往縣令面前哐哐一跪,說“陛下臣來晚了您就是當今天子啊”,縣令左右得琢磨一下,是不是遇見了仙人跳。 他還沒想好要怎么回答,北斗和白澤目光俱是一凝,北斗甚至凝氣成旋,做出了動手的架勢。 這里是王程軒的小別墅,周圍都是凡人,他怎么會想要動手? 只聽北斗厲聲喝到:“不得無禮!” 嵇靈沒反應過來,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那手死死地扣著他,捏得皮膚發紅,隨后他被人猛地一帶,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去。 嵇靈:“欸欸欸!” 淵主握著他的手,將他直接拽離了客廳,他走的又急又快,仿佛急于確定什么事情,嵇靈只得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被直接拽進了二樓的主臥。 北斗猛地從地上站起來,飛身上前,白澤一把將人按住,喝道:“你可看清楚了那是誰,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