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沒有答應搪塞過去,因為和陸清河一樣無法將自己置于危險之中。局勢變幻莫測,棄車保帥的事時有發生,何玉沒有辦法做到為陸家,為陸清河拋頭顱灑熱血的。 聞言陸清河只能訕訕的收回手,連那杯水也沒喝,失魂落魄的走出門去。平靜的面色之下卻是思緒繁亂,天邊泛著魚肚白的微光。他好像聽見了哲秀秀鐵騎兵戈聲,弓弩上的利箭蓄勢待發,瞄準著他的胸口突然射出。 “砰“,游廊外響起一聲巨響,何玉急步趕出來。只見陸清河直挺挺的往地下栽去,口中嘔出黑血,身上卻是毫發無傷。想象之中的那只利箭并沒有插在他的兇手,但仍舊是鉆心地疼。 “公子!” 何玉驚叫,忙得上前扶起陸清河。胡亂用袖子擦著嘴邊的黑血,血漬中有銀白色的小蟲在蠕動,沾在衣袖上甩也甩不掉。 是蟲蠱! 他第一反應便是苗疆久聞大名的蠱術,脫下衣服擦干凈陸清河身上的血漬,背著他往醫館趕去。像是無數次想要殺掉陸清河一樣,在真正面臨死亡的時候,又會無法控制的想要救他。 而兩人匆匆離去的身影卻被從門后探出來的腦袋瞧在眼中,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晨曦中分外的明亮。 想起向來自詡聰明絕頂,掌控一切的縣官竟叫嚇成這副慫樣,小姑娘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哎,就這點道行,我們要真的反朝廷,大人你們可就要完蛋了?!?/br> 其實銀鈴只是單純的不想嫁自己的師兄而已,但不能忤逆師父,又不能叫自己的爹爹出面擔這個惡名。就只能設計委屈委屈京城的陸大人來擔這個罵名了,可沒想到他這樣膽小,竟嚇到吐血暈倒。 地下的淤血以異乎尋常的速度凝固干涸,白色的蟲子見了光和空氣沒有一會兒就死了。死后的尸體發黑,像黑芝麻一樣灑落在地上。 余光瞟了眼銀鈴立刻就發現了不對勁,伸手折下院子的盆栽里的青松樹枝上前來查看,卻是驚訝合不攏嘴。 癲蠱,苗疆一種能讓人失智發癲的蟲蠱。雖對身體無大害,但中蠱者常常能干出些異乎尋常的事來。 一般在一到兩個時辰后,就會嘔血吐出蟲蠱。蟲子見了太陽會自動死去,中蠱的人無需解藥,吐出蟲子便沒事了。 苗疆會蠱的人不再少數,但矮寨的人不多,哲秀秀算一個,銀鈴算一個。尋常也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們也不會故意去捉弄別人。畢竟從嘴巴里吐出蟲子的事還怪惡心的,她最過分也只是往陸清河的醒酒湯里下秘藥了。 可看見這蟲子適才還在得意洋洋嘲笑陸清河被嚇慫了,現下她倒真的有點笑不出來了。 “師父,您這是不想我嫁給師兄,還是當真在反朝廷???” 自言自語的尋了把笤帚來將地下的血漬清掃干凈,小姑娘決心先瞞住這個秘密。至于哲秀秀是不是當真要造反不敢肯定,當真造反的話,自己是不是也要跟著支持師父也不敢說。 弄完時,天色還早,銀鈴又鉆進了屋子中補覺。躺在床上合眼假寐,想起何玉和陸清河的話。 不禁感慨中原人的關系可真脆弱,苗人還什么都沒做,他們就窩里反了。 倘若何玉來搶親,局勢就不會陷入被動中,想想也難怪那陸清河嚇到吐血暈厥了。 但默默念叨兩句,房門突然被一腳踹開,像是來尋仇一般怒氣沖沖的。厲氣瞬間充斥在床邊來,銀鈴被嚇得本能的睜開眼,觸不及防的對上陸清河通紅的眸子。 “陸.....陸大人?” 陸清河身形一抖,松開手中的樸刀,向床上撲去緊緊抱著銀鈴。滾熱的淚珠陡然落下,滴在她的脖頸上,激起混身的雞皮疙瘩。 “大.....大人,您怎么了?” 銀鈴被箍得生疼,被迫困在陸清河密不透風的懷中,掙扎半響才吱唔發出點聲響來。 “對不起,二哥哥來晚了,小芙別怕?!?/br> “二哥哥在,不怕不怕,他們都被打跑了.....” 可陸清河耳邊還是充斥著漫天撕心裂肺的哭喊驚叫,眼前被血霧遮掩,睜眼看去依舊是血流成河的陸家。 他看見陸家抄家祖母被殺死,年僅十一歲的幼妹捅死在床榻上,血流不止,滾熱的鮮血浸透的衣衫,蔓延至他的鼻間。 他感覺自己快死了,卻又如何都死不了,像條擱淺的魚一樣努力翕動著魚鰓,汲取空氣。 “大人,你怎么了,醒醒!” “大人,陸大人!” 銀鈴聽間胡話,知道陸清河夢魘了。癲蠱能夠促使人將心中邪念付諸行動,后遺癥也能夠無限的放大心中的恐懼。中蠱的人往往需要很久,神志才能恢復正常。 “大人,你別怕,沒事的?!?/br> “你看到那些都是假的,小芙沒事,她在京城好好的。你現在苗疆,我是銀鈴,你不認識我了?” 她知道的,陸清河在京城有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幼妹,而且兄妹兩感情很好。 “你.....你是誰,你說你誰?” 陸清河依稀能見了哭喊之外的聲音,松開懷里的人低頭看去。仍舊看不清銀鈴的臉,雙眸子充斥著血色。 他是銀鈴見到的第一個對癲蠱副作用如此大的人,險些弄瞎他的眼睛。 “我是銀鈴,閉上眼睛,不要看東西,你的眼睛會瞎掉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