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哲秀秀哀怨道,死人難逾越,活人難以戰勝;死去的娘親比不過活著的爹爹,十五年來無論周圍的人如何贊揚她的娘親是怎樣的率真善良的女子,那個孩子還是只惦記著她的父親。 小時候一聽見山腳的驚鳥鈴聲就哭,撕心裂肺的哭,吵著要爹爹。長大了些,會跑了偷偷背著她跑下山。那時候她真的擔心那個朝秦暮楚的男人將小姑娘拐回京城去了,現在啊她依舊還在自己身邊,可是心早就飛走了。 “師父.....” 巴東很快就穿過油菜地跑上前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喊道: “師父,不好了。鈴兒她跑下山去了,我去把抓她回來。您一會兒先去渡口等我,我抓到她就來找您匯合一起回寨?!?/br> 像是專門跑回來告知哲秀秀一般,不等喘口氣他便抬腳又要趕出去,著急忙慌的樣子。 “巴東回來.....” 可哲秀秀卻喚住了他,招手示意茅屋前的兩個漢子將銀鈴的小背簍提溜過來。然后從里面抓了把紙錢遞到他的面前,面色嚴肅,冷冷問道: “你說要履行十五年前的婚約娶鈴兒,是為了她,還是為了你母親放在我這里的那筆銀子?” 十五年前巴氏起兵前夕,派人將年僅七歲的小世子和五六口木箱送進矮寨。用的下聘的名義,收下箱子后哲秀秀和銀綰才發現在那是巴氏夫人的托孤。隨后半年不到巴氏起兵反昭,掀起了轟轟烈烈的三年苗亂。 “那么多年我對鈴兒的心意師父應當都是看在眼里,那幾口箱子我阿娘早就說了是給鈴兒的聘禮。我要娶的是鈴兒,而不是那幾口箱子?!?/br> 巴東越過哲秀秀,跪在墓碑前。依舊還是能夠想起銀鈴母親的模樣,一個愛憎分明、頗有幾分江湖豪氣的女子。他和銀鈴的婚約是在腹中便指的娃娃親,從小他就知道綰姨圓滾滾的肚子里的小姑娘將來會是他的夫人。 只是沒想到巴氏土司的覆滅會來得那么突然,母親讓他帶著一大筆錢藏進了矮寨中。絕筆命書,請求哲秀秀照料自己的兒子,并在他長大后主持完成和銀鈴的婚約,在那之后才可將寄放在寨子里的東西歸還給他。 但至于箱子里到底有什么東西,巴東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里面有很大一筆銀子。 “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以后這把紙錢就由你陪著鈴兒來燒,師父老了?!?/br> 哲秀秀釋然一笑,將手中的紙錢交給巴東。 這是兩個故人的遺愿,她作為當年偷生下來的人只能不遺余力的去完成它。只是應下巴東的請求后,卻又覺得有些茫然無措。 山谷的風好像突然一下就靜止了,像是在無形中蓄起了一大湖死水,她沉溺在其中拼命的掙扎也掀不起一絲漣漪。 而在泠江水畔,傍晚的河風徐徐而來,裹挾著河對岸的山梔子清香,沁人心脾。從山上跑下來的姑娘蜷縮在屋檐下的木床上睡覺,藕粉色的蜷成小小的一團,像河水中突然長出來的荷花包。 驚鳥鈴叮叮當當的靠近來,瞧見那抹身影立刻就用手捂住了鈴鐺。清脆的鈴聲戛然而止,膽子上的小風車還在呼呼作響。 來人是蘇明舟,小心翼翼地將肩膀上貨擔放下,抽出插在一側地桐油傘撐過去,替小姑娘擋住斜射過來的夕陽。 “怎么睡在了這里,著涼了怎么辦?” 嗔怪著又不舍得將沉睡的人喚醒,只是開門從屋子里拿了毯子和軟枕出來。 但小姑娘睡得潛,被驚醒了,看頭頂上那雙渾濁得眼睛,鼻頭一酸。拉著枯黃干瘦的手指,難過道: “爹爹,我帶你去看她好不好?” 她頓了一下,“阿娘.....” “以后好不好,以后再帶爹爹去好不好?” 那個在山腳守了山上孤墳數十年的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撫著她軟發微顫抖著手指。 “以后....以后,再等你都老了,走不動了怎么辦?!?/br> 銀鈴枕著爹爹塞過來的軟枕悶悶地哭,從她十二歲可以“打過”師父山上的守陵人時,她想要帶他上去了。 可是他總是拒絕,說等以后。 那個以后是哲秀秀的點頭,她的原諒。 蘇明舟知道現小丫頭一定怨極了師父,勾著嘴角安慰道: “不要怨你師父,你師父是世上最愛你的人,知道嗎?” “比爹爹還愛我嗎?” 銀鈴不信,師父若是真的疼自己為什么不許她和父親見面。 “嗯,師父比爹爹還愛你。所以.....” 所以不要怨她,哲秀秀困在十五年前了。所有人都忘記了她的師妹只有她還記得,拼勁全力將她的女兒留在苗疆。 看著銀鈴那張肖似她娘親的臉,蘇明舟唏噓想起當年怎會在兩個女人間迷了心智。明明她們長得一點都不像,只是在同一時間出現在了他面。 他為兩個女人所動心,卻責怪她們長得太過于相像,而不敢去承認自己卑劣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搞完父母愛情,下章馬上拉男主出來! 第26章 放長線釣狐貍 乾州衙門近日來熱鬧得緊,對著東北角大街口開的大門進進出出的走人。百姓見著都繞道走的地方跟菜市場一般熱鬧,尤其是官話和苗話雜糅作一處,更像是一鍋燒開了的水。嘰嘰咕咕的只聽見響,聽不懂話。 何玉坐在側案上拿著名冊是一個也對不上來人,只能一頭霧水的聽著繞舌的大漢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