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現在紅了之后,看起來像剛熟了一點尖的水蜜桃,顯得那一點紅色特別誘人。 莊清河正經起來的時候,身上一點都看不出那些別人貼給他的暗黑標簽,真就是一個品味好、有教養的富家子弟。 然而這類人商珉弦接觸的不少,莊清河和他們又有著本質的區別,具體來說就是底色不同。那些人的底色是干凈透徹的,一眼就能望到底??梢圆碌玫剿麄兪苓^什么教育,讀過什么書。 但是莊清河不一樣,他的底色渾濁又復雜,對他的認知總是剛建立就要推翻。 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莊清河這樣的人肯定很遭人恨。 因為他的身份和處境,明明該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可他偏偏那么松弛灑脫。 他總跟人反著來,一個逆行的人。 肯定很多人恨他,這些人包括但不僅限于,莊海洋的母親、莊家公司里的外戚、韓天一那些人。 他們都虎視眈眈,等著他一無所有,等著他跌進泥里再上去踩一腳。等著看這個沒有底牌、不自量力的私生子登高跌重的慘狀。 又因為莊清河過于出眾的外貌,這種期待里還摻雜了一些低賤的色.欲,因此就會讓人產生一種扭曲的凌虐沖動。 莊清河如果跌下去,肯定會變成一個被肆意玩弄羞辱的對象,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他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嗎?怎么能還這么散漫? 商珉弦想,他肯定知道的,莊清河沒有那么蠢。那他是不在乎? 商珉弦再次向莊清河看去,看著他頭頂的幾縷發絲隨著走動輕快地顫動,像調皮的花枝。 對,他就是不在乎。 那些難聽的閑言碎語也好,虎視眈眈的目光也好,對莊清河毫無殺傷力。他聽著、感受著,像淋一場無需打傘的零星小雨。 莊清河這種什么都不在乎的態度讓商珉弦有些生氣,他突然也變成那些人的一員。 只是他和那些人的目的不一樣。 他想的是,如果莊清河能徹底跌下去,自己就可以伸手接住他,然后像豢養一只小鳥一樣養著他。 他會給莊清河打造一個金籠子,關著他,讓他只能從自己手掌心里啄食。 這么想著,他就感覺手心發癢,好像真的有一只小鳥,在用鳥喙輕啄他的手心。 到了飯店包廂,莊清河脫了羊絨大衣,商珉弦又看到了他風sao的腰線,然后不動聲色移開視線。 這種飯局少不了酒,但是沒人敢勸商珉弦的酒。 莊清河也沒喝多少,人們對他也有些隔著,是那種摸不清根底、探不出虛實的忌憚。 因此他們倆倒是飯局結束后唯二清醒著的人。負責人和其助理安排完一眾醉鬼之后,人就散了。 莊清河沒上樓,他看了商珉弦一眼,然后從大堂的后門走了出去。 商珉弦只遲疑了一下,就跟了過去,出去后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下雪了。 地上鋪著皓影,空中流轉著亮銀,寒風吹得雪光更加亮。 這是今年的初雪。 莊清河點了支煙,瞇眼看雪,說:“真好看?!?/br> 商珉弦見他眼睛閃爍,似乎在為美景顫然。 莊清河吐了口煙,又說:“圳海不下雪?!?/br> 上次看到雪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 商珉弦覺得奇怪:“你這些年,過年沒回來過?” 莊清河嗯了一聲,說:“回來過兩三次,都是夏天,待不久?!?/br> “在圳海怎么過年?” “逛花市,看舞獅,打麻將,吃東西。過完除夕就跟阿昆去海邊,有時候去國外?!鼻f清河彈了彈煙灰,說:“跟鳥似的,哪暖和就飛哪?!?/br> 他語氣很平淡,話里聽不出落寞,也聽不出懷念,仿佛在說無關緊要的事。 他講得破碎又籠統,淺薄又深刻,還有點虛虛實實,又遠又近的感覺。 商珉弦形容不出來,就像他想象不出莊清河在圳海時的樣子。 他經常在莊清河身上看到割裂和矛盾,除了安安和莊清河之間的割裂,還有別人嘴里的莊清河和他看到的莊清河。 以及……穿衣服的莊清河,和不穿衣服的莊清河。 商珉弦原本以為安安在床上的溫順也是莊清河裝出來的,可是在醫院被自己剝了衣服那次,他慌張得活像一只把殼弄丟了的小蝸牛。 整個人恨不得縮成一個丸子滾到看不見的角落,軟得不得了,也乖得不得了。 路燈下雪花紛飛,偶爾閃過一點細碎的冰晶,仿佛月亮碎成了千萬瓣。 商珉弦心里想著旖旎的事,這時,莊清河的聲音也跟著雪花一起飄了過來。 “商珉弦,上床吧?!?/br> 第39章 雪崩了 趙言卿把車停在路邊,坐在車里盯著路口對面的音樂廳大門。 過了半個多小時,開始有一波人群從音樂廳往外涌。沒用多久,趙言卿就從人群中找到了孟書燈,他是和一個女人一起出來的。 孟書燈穿著一件深灰色大衣,圍了一條黑色圍巾,整個人看起來很清雋,身邊的女人就是他嘴里的南南,他的女朋友姜圖南。 姜圖南長相明睿大氣,整個人很有神采,看著就是個很聰慧的人。連趙言卿都覺得,她跟孟書燈很般配,她應該是一個三觀端正的好姑娘。 兩人出來后和人群散開,在深夜的大街上散步一般慢慢地走著。路燈的光給他們身上鍍了層暖黃的光圈,營造出一種繾綣的氛圍。 趙言卿坐在車里,透過車窗看著兩人從自己停車的馬路對面經過。然后他發現,孟書燈手里還幫姜圖南拎著她的女士挎包。 好紳士的男友。 兩人走出沒幾步,姜圖南突然抬臉跟孟書燈說了句話。 孟書燈聞言抓起她的手握著,然后放進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低頭很溫柔地問了她一句什么。 趙言卿通過孟書燈的嘴型,看出來他問的是:還冷嗎? 姜圖南笑著仰頭看他,搖了搖頭。 趙言卿坐在車里,明明開著暖氣,還是覺得寒氣入骨。 深夜,路燈下的男女。 命運從不會放過誰,當年在洛城的一幕重現了,只不過主角換了位置。 兩人又低聲說了幾句什么,然后才慢慢又朝著原定方向走著。 等他們兩個稍稍走遠一點,趙言卿失魂落魄地從車上下來,看著遠處的兩人。 聽音樂會,在深夜的大街上漫步、聊天。這種對于趙言卿來說老土又無聊的約會,此時卻讓他嫉妒得發瘋。 趙言卿看著那個自己再也無法擁抱的人,心里突然就雪崩了。 孟書燈覺得自己可能是最近工作確實太忙太累了,居然出現幻覺了,余光好像看到趙言卿站在斜對面的街角。 他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認定了那是幻覺,和趙言卿遠遠對望。 那是他的初戀,讓他疼了好多好多年。 “書燈?!苯獔D南叫他。 孟書燈回神看她,問:“怎么了?” 姜圖南眼睛很亮,臉頰有些微紅,說:“我說,路燈下很適合接吻?!?/br> 姜圖南純真不失聰慧,孟書燈溫柔又寬厚,正好可以包容她身上那種聰明女孩兒特有的小狡黠。 孟書燈看著她的臉,這是他的女朋友,在這種時候想別人,實在是對她的一種不尊重。于是孟書燈把腦海中關于趙言卿的記憶全部驅逐了出去,專注于眼前的人。 他低頭吻了上去,沒有什么技巧,但是虔誠又溫柔。雙唇相貼,孟書燈只感覺很涼,很軟。 這是一個不會讓人心跳加速,但卻會讓人動容的吻。 一吻結束,姜圖南也臉紅了,她抱著孟書燈的腰,把臉埋進他胸.前,小聲道:“你怎么連接吻都這么溫柔???” 趙言卿就站在對面樹蔭里,看著孟書燈低頭和她接吻,擁抱,低聲說著一些情人之間的私語。 心臟很痛,難受得快死了。 那是一種純生理性的痛,是自知活該還是控制不住的痛,是想到以后漫長的歲月不能疏解就隱隱絕望的痛。 這種感覺太要命了,一次就夠人疼的了。而孟書燈在他身邊,足足過了兩年多這種生活。 八百多天的凌遲,他什么都沒說。 孟書燈和姜圖南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身影漸遠。終于走到了孟書燈停車的地方,他先打開副駕駛門讓姜圖南上車,然后自己才繞到另一邊上車。 看著車影遠去,趙言卿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幾乎站成一個雕塑。 他突然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如果孟書燈是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他會不擇手段將人搶回來??墒敲蠒鵁艚坏氖桥笥?,他還能怎么辦呢? 搶? 當年自己那么卑鄙,把一無所知的孟書燈拖到這條路上,又那么不負責任地把他拋之腦后?,F在他好不容易走回了正軌,自己有什么資格再去破壞他的未來? 他該娶妻生子,做個好丈夫、好父親。 可是我怎么辦呢? 我真的會死的。 同一時間,另一座城市大雪酣然地下著。 路燈下。 “商珉弦,上床吧?!?/br> 商珉弦聞聲回頭,莊清河眼中似乎暗含碎雪,他一笑,雪就融了。 這個人怎么能一整天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剛說了兩句話就直接邀請他上床。 干冷的寒風吹著墻角幾棵破損的瘦竹,發出蕭瑟的沙沙聲響。 商珉弦問:“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