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他開始在心里抱怨個不停,你來找過我你干嘛不說?搞驚喜???很嚇人的知不知道? 你那么喜歡我你怎么不說??? 孟書燈,為什么??? 黑暗中,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回應他。 “是你先說你喜歡我的?!?/br> 為什么兩年我都沒見過你呢? “因為我們圈子不一樣啊,你幾乎不去學校,你那時候天天在干什么你不知道嗎?” 那你后來見到我為什么還不說? “我說什么呢?你都已經不要我了,而且你身邊那么多人,你讓我說什么呢?” 在我身邊的兩年多很難熬吧? 這次那個聲音沒有說話,就這樣沉默了下去。 你每天都是用什么樣的心情面對我的呢? 依舊是沉默。 孟書燈,那時候……是真的很喜歡我吧? 沉默。 “趙言卿,我連你的同情都不配得到嗎?” 這句話像穿越時空的子彈,在這一刻才穿透趙言卿的心臟,他突然感到一陣生理性的劇痛,忍不住伸手摁住心口,睜開眼望著一室黑暗和虛空,說:“對不起?!?/br> 年少不是借口,心理問題也不是理由,是他辜負了一個少年炙熱且勇敢的喜歡,這是他無可辯駁的罪。 趙言卿記不得自己在哪里看到過一句話: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萬根針。 他現在終于明白這句話了,自己將在以后余生的每一天,都忍受吞針的痛。 小趙總一直沒來公司,孟助又辭職,經理在好幾天聯系不上人之后也開始慌了。想跟老趙總報備,又怕那邊問什么原因什么情況的時候,自己什么答不上。 他也不敢直接找上門,小趙總荒.yin.無度,誰知道他在干什么,自己貿然找過去說不定還要挨頓罵。 于是他想了個很聰明的招,先是在網上訂了一份外賣,留了小趙總的電話和地址,上面特別注明一定要本人簽收。 然后他自己就在小趙總的門口旁的樓梯間門后看著,想先看看是個什么狀態。 四十多歲的經理躲在樓梯間門后,熱得一身汗。心想要是孟大總管沒辭職就好了,自己也不至于用到這種招,跟地下黨似的。 他看著手機上的圖標,外賣員到小區了。沒多久,外賣員來到了門口,打電話,理所當然沒人接,摁門鈴,半天里面也沒反應。 難道人不在家? 經理在消防通道的門口偷窺著,實在憋不住了,他也怕出事。找了小區物業經理來做見證,然后又叫了開鎖公司,才把門打開。 進去之后,里面一股渾濁的氣味,是許多天沒有空氣流動的味道??蛷d里仿佛經過一場臺風,亂七八糟,七零八碎。 趙言卿睡在一堆雜物里,生死難辨。 經理走過去,先摸了摸,沒硬。 這才松了口氣,小心推了推他,把人叫醒:“小趙總,你還好吧?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趙言卿睜開眼,眼珠遲鈍地轉了轉,不知道他幾天沒開口說過話,好像嗓子都粘住長在一起了,聲音嘶啞到像是快哭了,問:“孟書燈呢?” “孟助?他已經辭職了啊,你這邊還沒有招新助理呢?!?/br> 趙言卿一言不發。 “小趙總,我送你去醫院吧?!?/br> 趙言卿搖了搖頭,兀自閉上眼睛,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天黑了,他的燈滅了。 第17章 他的冬天來了 安安的狀態壞得很快。 他經常半夜尖叫,大哭著摔東西,瘋得不成樣子。商珉弦和他睡在一起,幾乎每個晚上都會被他突如其來的崩潰驚醒,然后就是沒完沒了的折騰。 商珉弦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決定帶安安去看醫生。 但是他有些猶豫是否該明確告訴安安看醫生這件事,因為他不知道這是否會引起他的抗拒和情緒反彈。 這天,商珉弦給他穿好衣服,只是說:“我帶你去見個人好嗎?” 安安沒有反應,目光像個死人,看了他一會兒,好像在判斷自己有沒有拒絕的權利。 最后他點了點頭,似乎對商珉弦的任何安排都沒有意見。 商珉弦仍然沒有放心,安安總是一副麻木的狀態,仿佛什么都接得住,又仿佛一根稻草就能把他壓垮。 然而臨到出門了,安安又躲在房間不肯出來了,不管商珉弦怎么說,他都只是搖頭,看起來十分抗拒。 商珉弦拿出此生都沒有過的耐心,說:“安安,我們只是去跟醫生聊聊,沒有什么大不了的?!?/br> 安安依舊抵觸。 商珉弦認為他是太過于緊張了,想讓他喝點酒放松一下。于是開了一瓶紅酒,沒有怎么醒,直接倒了兩杯,和安安在小會客廳的窗邊桌前坐下。 窗外的光照在安安的臉頰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薄而透。特別是耳朵,在日光的照耀下近乎透明,泛著一點粉粉的顏色。 太陽照著他,陽光能穿透他。 安安整個人都像掉色了一樣,似乎連血都比正常人要淡一些。 商珉弦靜靜地看著他,想他會慢慢好起來的,還有很多事,自己會慢慢彌補他。 商珉弦勸了他一會兒,終于讓他同意去見醫生。 然而到了要出門的時候,安安又要上洗手間,于是商珉弦先到一樓客廳等他。 午后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斜插進來,細小的塵埃在光柱中凌亂飛舞,時鐘的聲音,滴答、滴答。 商珉弦坐著,等著。 時間流逝得沒有參照,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是突然感覺心慌。然后他才意識到,等待的時間已經長到不對勁兒,心猛地提起,他起身上樓,推開小會客廳的門。 桌上的醒酒器被打碎了,透明的碎片落了一地,酒液像血一樣暈染在桌布上,還在往下滴著。 窗戶大開,安安不見了。 保鏢都是守著出口,沒人想到安安會從二樓跳窗離開。 商珉弦也沒想到,安安想要離開的決心這么大。 商珉弦又給莊清河打電話:“安安又跑了?!?/br> “……”莊清河不知道該說啥好了,半晌后問出那句該死的:“所以呢?” “你幫我把他找出來?!?/br> 莊清河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爆發:“商珉弦,你去檢查檢查吧,你絕對有病!” “不是我有病?!鄙嚏胂艺Z氣有些悲,說:“安安有病,他精神狀態很不好。我本來要帶他去看醫生的,沒想到他會跑?!?/br> 莊清河沉默了一會兒,有氣無力道:“是啊,人都這樣了還要跑,不如放他自由?!?/br> “不行?!鄙嚏胂艺Z氣強硬得不容置疑,說:“你幫我把他找出來?!?/br> “……”莊清河深吸口氣,罵道:“老子也是你們play的一環嗎?” “莊清河,把他找出來?!鄙嚏胂衣曇艉芷届o,吐出的話卻很不講理:“不然我跟你沒完?!?/br> “……” 莊清河氣急敗壞,低聲罵了好幾句cao,聽起來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過了半晌,他的情緒終于平復好了,吐了口氣說:“這一時半會兒的,我去哪兒給你找?而且你不是說了嗎?他精神狀態不太好?!?/br> 商珉弦嗯了一聲。 莊清河知道他這是急得喪失思考能力了,于是又提點了一句:“你覺得以他現在的精神狀況,他會去什么地方?” 商珉弦抬起頭,想起那個天橋。 當即,商珉弦讓司機開著車,又叫上他雇的那隊保鏢,開著車往天橋去了。 到了地方已經暮色漸濃之時,商珉弦遠遠看到安安坐在橋上,背影孤寂又可憐。 “安安……”商珉弦慢慢朝他走過去。 安安坐在橋架上回頭看他,眼睛純澈如初見。這時橋上的路燈亮起,像一場話劇在此驟然上演。 燈光照下來,安安零碎的發絲在燈下發著光,破碎得美輪美奐。 “安安,跟我回去?!鄙嚏胂艺驹诼窡粝?,語氣平靜。沒人看到他垂在腿邊的指尖在顫抖。 安安沉默著,看了他良久。 他是真的喜歡商珉弦,可是這喜歡也害慘了他。 商珉弦在他的沉默中,一點一點走過去,似乎安安是一只鳥,一不小心就會把他驚飛。 然而還沒等到他走近,安安突然朝他扯出一個解脫的微笑,接著把身子一歪,像個沒有生命的石像一樣,直直從橋上墜了下去。 緊接著,就是“撲通!”的落水聲。 這個畫面在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成了商珉弦的噩夢。 商珉弦眼神一下就空得可怕,直直走了過去,越走越快,幾乎是跑。 保鏢隊的隊長這時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急忙下令,說:“拉住他,別讓他跳下去?!?/br> 商珉弦同時被好幾個人拉住,身體突然呈現出一種脫力感,他的胳膊被拽著,腿卻軟了,止不住想往地上跪。 江水湍急,一個人掉下去瞬間就沒有蹤影了。安安的尸體始終打撈不到。 于是商珉弦堅持他沒有死,他支付著高昂的打撈費,讓打撈隊沒日沒夜地換班打撈。 所有人都告訴他這是無用功,如果一個人真的在三個月后還能從河里打撈上來,那樣子也絕對不會是他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