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但是越回憶往昔,他的神情就只能越發的沉重,越感覺到有一種冥冥之中命運的決斷。 ——他們真的還能在同一條道上走下去嗎? 【但是這段論述不過發生在二征徐州之后的一年,卻就已經淪為“子弟念父兄之恥”,成為下一代人與曹cao之間的恩怨了。 當年徐州的腥風血雨就足以在字里行間中得見。這場行動的復仇色彩也就更加明顯。 再加上“所過”的范圍,理當不止是從郯縣至襄賁。因為那樣的話,被殘害的應該只會有襄賁城內的守軍,而不至于能讓徐州上下都徹底對曹cao喪失幻想,堅決反抗??赡馨饲懊婀テ频奈遄浅??!?/br> “又何止是屬部呢?” 出身徐州瑯琊的諸葛亮捏緊了手中曾被他放開的羽扇,一雙文人不算剛健有力的手,此刻卻青筋暴起,猙獰著彰顯了主人的痛苦。 徐州之事發生之時,尚且十三歲的他固然還能稱為一句稚齡,但已經是記事曉事的年紀了,自然難忘那訊息傳來之時,叔父臉上恍惚與愴然的神色。 縱然他當時跟著叔父身在荊州,但八歲之前在徐州的一幕幕回憶,也是他有時思念父母的慰藉。 可是一切過往能夠擁有的美好,全然毀滅在曹賊的舉動之下。 “那些臨時被陶謙征召,不得已被趕上戰場參與守城的百姓們,”曹cao不是什么好人,但陶謙也不值得他尊敬,所以他抬眼,平等地諷刺兩人:“本身與這件事又有什么干系嗎?” “縱然他們為了守城盡心盡力,可是那不過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小家而已。結果卻要被他曹賊苛責,默認為陶謙出力即為屬部,從而一并殘害?!?/br> “這難道不是殘暴之舉嗎?與赤地千里又有多大的區別呢?” 字字尖銳而犀利,他感覺自己的喉口此刻,卻仿若不是自己正在言說一般,發燙、發熱,仿佛有無數的冤魂的忿怨,要借著他的口舌淋漓酣暢地宣泄出來。 諸葛亮咽了一口氣,在劉備擔憂地投來的眼睛中,望見了自己此刻蒙上了一層薄紅的臉龐,連帶著脖頸都有青筋鼓動著。 太沒有形象了,可是在這種情況面前,他要如何沒心沒肺,才能保全住自己所謂文士的形象。 他朝主公搖了搖頭,示意著自己沒什么大礙。沉默著稍許以平復心緒,他繼而開口,語氣緩慢而低沉:“建初中年,有人侮辱人父者,而其子殺之。肅宗章皇帝貰其死刑而降宥之?!?/br> “自后因以為比,是時遂定其議,以為《輕侮法》??v和帝之時,以異論紛紛,終廢止之,官吏量刑之時,亦往往寬宥其孝子孝女矣?!?/br> 所以曹cao的行為過分嗎?他信誓旦旦的為父報仇,多少人因憤怒嗤之以鼻,又有多少人,因為事不關己而輕易認可,偏袒似的說上一句孝大于天? 諸葛亮斂著眼。 “但禍有罪首,曹cao殺父之仇,罪歸陶謙。至于此,又何以用徐州上下之鮮血,成全他曹孟德一個人的孝子之心?” 一字一頓,一字一句,浸染滿的是當年徐州的血淚。 “——他若是執意堅持,那么徐州子弟父兄之仇,又何嘗不是不報不可,不恨不行?!?! 第78章 【曹cao這樣的屠城行為,不僅放在當下的價值觀中值得人口誅筆伐。 哪怕是放在人權意識相對淡薄的古代社會,甚至還有著所謂的孝道作為遮羞布和口號的時候,也是為當時人所詬病,并且難以接受的。 百因必有果,當他干出了徐州那般滿是血雨腥風的殘忍之事之后,回去兗州所迎接他的,就正好是陳宮與張邈這兩位與他關系匪淺的人物,聯手叛迎呂布。 ——兗州易主?!?/br> “那二人之所以背叛,又……” 曹cao一時怔然,脫口而出想為自己辯解,最后卻也止住了口。 他本想說二人的背叛分明與自己徐州之事無關,早在自己二征徐州之初,他們就早該生起這份心思。與徐州之事撞上,只不過是因緣巧合罷了。 可是,若也有后世人口中的因素呢? 人都是擅長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尋找借口的生物,而當這個念頭一旦生出,逃避的本能就忍不住使得它在曹cao的腦海中有如附骨之疽般揮之不去。 如果不是因為他討伐徐州殺伐過多而使得自己與曾經信任的謀士和交好的朋友而離心的話,那么他豈不是只能承認,自己沒有識人之明,不能分辨忠jian,無法發覺自己身邊人有多么輕易被利益所動搖了嗎? 他當然知道利益能有多么打動人心,他和袁本初又何嘗不是因為利益而分道揚鑣。 可是如果這樣的事情能少一點呢……但那豈非要他自己心里承認,自己屠戮徐州有失眾望? 沉默著衡量,在后世人前面態度傾向的影響下,他心中的天平朝著某一個方向悄無聲息著偏移。 【兗州有失,是曹cao事業上的一次徹底大敗。 失去了自己大部分的根據地和有生力量來源,他所要面對的是自己軍隊連糧草都快要供應不起的艱難現實。 在這樣堪稱一窮二白的時刻,他的老相好袁紹卻向他投來了橄欖枝:你現在都落魄成這樣了,要不咱們還是連和吧,反正我家大業大,養你一個也不多?!?/br> “嗯?” 葷素不忌的孝武皇帝一時之間挑起了眉,頗有些玩味的笑意,敏銳地捕捉到了后世人言辭中的調侃玩笑之意究竟點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