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仿佛將所有的一切委婉切碎開來,暴露出其下腐爛的本質。 如果這番話是暴露在天下人眼中,會掀起何等的暴/亂??!它怎么能將他們這些人說得仿佛一文不值呢! 但是他們一時之間竟然沉默,啞然無言起來。 因為太精準了,撕破了所有的偽裝與掩飾,讓他們試圖的反駁,都帶上了一點無法言說的堵塞。 而天幕還在繼續。 【——但是人民只會嗤笑。 “吏不必可畏,民不必可輕!” 在東漢末年風起云涌的農民起義之中,呼嘯如山的是堅定不移志不可摧的聲音,是人民發自肺腑的呼喊,是一個個“人”最完整的人格詮釋。 所以黃巾事起,才會真正天下為之響應,才會真正四面八方應者聲起揭竿而反,信眾多達幾十萬,遍布八州,才會有黑山以繼,渠帥身死而黃巾不滅。 張角病死,張梁陣亡,張寶敗死。血腥的報復跟著漢軍的刀鋒降臨在農民的頭上,是血流成河的屠殺,積尸封土,筑為京觀,剖棺戮尸。 殘酷,冰冷,暴戾,封建階級的局限性展現得淋漓盡致。 從黃巾自己最后的結果來看,他們是徹底的失敗者。 可他們才是東漢真正的掘墓人,東漢王朝因此從根本上被瓦解了。 因為他們的存在,因為人民的愿景,所以東漢必須要死?!?/br> 【這才是所謂“天命”,絕不是兩漢乃至于后面魏晉南北朝慣愛玩弄依賴的讖諱、神異,那些簡直荒謬可笑的把戲?!?! 第69章 窗外的夜色沉靜如水,黑沉沉的一片默然地壓下,襯得眼前天幕的白光一片奪目地明亮。 在說完那番論述之后,后世人的聲音消失了一陣,恰到好處地給所有聽眾以思考片刻的時機,只余背景那不知名的音樂,悠揚中帶著綿長的回響。 劉徹安靜地正坐著,冕旒的珠串半遮住他的眼簾,給予他失神片刻心緒復雜的機會。 人民,百姓。 他還記得當年后世人對他的夸耀,說著孝武皇帝的功績彪炳千古,慷慨激昂的陳詞,言語之間滿是毫不吝嗇的褒美之意。 他曾經欣然地全盤接受,意氣風發的少年天子,滿心懷揣著的是超越原先自己功績的雄心壯志,就算為祖母所掣肘也不減腹中的豪情。 但是此時,那心中曾經熊熊燃燒著的烈火,被后世人的冰冷與諷刺一盆冷水澆了下去,逼迫著孝武皇帝去正視他曾經忽視了的存在。 — 百姓重要嗎? 劉秀再一次詢問自己的內心,一時之間有些百感交集的放空。 重要的吧。他們既然是他統一天下力量的來源,那么怎么不可以說,他們才是國家的根基呢?如果他們不夠重要,那么為什么,每一個皇帝都要試圖把起義造反給平定下去呢? 但是,但是—— 想要將一個人多年以來全部的認知悉數粉碎,那該是一種何等的艱難呢?以劉秀的心性,他在面對這樣堪稱顛覆性的認知之時,都是萬般痛苦與掙扎著不可置信的。 天命怎么會是那么表象,那么普通的存在呢?天命理當是玄而又玄,高高在上的意志??! “民為重……社稷次之……” 精通儒學的皇帝神情復雜地喃喃開口,最后一句對他的身份來說難以接受的話語被含在喉口。 那后世人是孟子的學徒嗎?它的話語既然能被鬼神以神通這般轉述,難道說明鬼神認同的,是孟子的言論嗎! 被用迷信打擊著迷信觀念的皇帝,兩眼都有點放空。 — 或者說,所有想到這一層的聽眾們,神情都有點恍惚。 而天幕的沉默終于停止了,它開口,繼續著自己的發言。 【東漢王朝既然已經從精神上崩潰了,那么就需要有人給予它物理上真正的瓦解。 地方上的黃巾之亂,使得豪強地主原本的私家武裝由隱蔽轉為公開,并借由戰亂時期得到了極大的增長;州郡官吏開始發展拓充自己的勢力,地方獨立性日益突出。 長期以來地主經濟發展導致的分裂形勢進一步明朗起來,東漢王朝已然事實上無法維持對全國的統治。 而在中央,靈帝死后,士族和外戚形成了第二次的合作。 大將軍何進和袁紹引董卓入京,意欲借外兵以誅宦官。何進卻犯下了和竇武差不多的錯誤,在盤算著這樣的計劃的同時,卻沒做好對宦官勢力反撲的防備,被十常侍所殺,外戚集團徹底落寞下去。 但何進雖死,作為大族地主集團代表的袁紹卻繼續勒兵發動政變,因而也將宦官集團的勢力一網打盡。 皇權的兩大代表相繼覆滅,皇帝又年幼無法親政,皇權自然也就蕩然無存。而正當士族集團的高層們拍手叫好,以為自己終于可以獨攬大權的時候。 豺狼虎豹來了?!?/br> 曹cao的臉色是憶起往昔之時的陰沉。 是啊,他長嘆著氣時,尚且還帶著些陰郁的痛惜。 董仲穎那樣的虎狼,怎么可以與之為謀呢! 燎亮了天際的火光,突然明亮在他的面前,映入了那雙此前不曾親身目睹的眼睛。 曹cao一瞬間明悟,那是什么樣的一場大火。 火舌舔舐著它所能觸及到的一切,宮闕萬間都在這無情的滌蕩之中化作了隨風灰去的塵土,最后留下的一空如洗,一片白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