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盡管這樣的割裂,之后隨著黃巾起義的爆發而有所彌合,但歸根到底是已經發生并且無力回天的?!?/br> “黃巾起義?” 盡管本來就因為政治黑暗爭斗尖銳的未來而頭暈目眩,真正在聽到了起義爆發的時候,劉秀的心依舊是一下子突然沉重下去的。 ——他畢竟是皇帝??! 就算子孫的昏庸與不爭氣讓他被氣得喉口發燙,可是當這樣的混亂最終得到了應得的報應之時,他還是會有不愿事態如此發生的情緒。 但怎么去理直氣壯地詬病起義的人呢,他自己難道不算是造反出身的嗎? 于是他哽住一瞬,繼而將苗頭對準了那屢屢被后世人點到的桓靈二帝:“這怎么還不夠昏庸了?!” “就算沒有秦二世那般無道,他們倆難道還有理了嗎?”劉秀不知道那幾個被挑出來對比的后世昏君如何,可他覺得這有什么好比的:“別人比他們爛,難道就能說明他們不爛了嗎!” 他直接一個震怒:都是昏君,還分什么三六九等? 國家都被搞砸了,還有什么好說的! 比其他昏君好一點,能讓他的大漢活得更久嗎?! 而在怒火中燒的時候,天幕接下來的論述卻遠比他想的更為冷酷,冷漠得,像有一盆冷水澆下,讓他都不由有些怔然。 【畢竟,就像張角那振臂一呼的口號一般: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接連不斷的災異與無能腐敗的政府,已然在精神上再一次打倒了漢家的天位。 上一回是王莽代漢,試圖承接新受命的使命,卻被劉秀擊倒,于是反為漢家的皇位抹上一層神圣的光輝?!?/br> “再一次?” 從天幕的言下之意中聽出了西漢滅亡的原因,劉徹坐直了身子。 他有點狹長的眼半瞇了起來,正對著那個曾經在他父親篇章的論述中出現過的人名。 東漢是因為災異與腐敗而失去了天位,那么西漢呢? 他記得那王莽甚至為了篡代還更改了他們漢朝的正朔,這般需要理論與體系支撐的事情,協助在旁的肯定是當世的大儒——必須是儒家,只有他們能把那套名與禮的論證玩出花樣來。 骨子里就透著劉家人實用主義風范的皇帝沉吟了片刻:他其實對于儒家還頗有幾分好感。 這好感當然不是因為學術理論這樣表層的東西,身為統治者的劉徹在乎的是那君君臣臣上下階層分明的理念,極好地能為他所用,進一步鞏固臣下與他的地位差距。 所以他繼位之初就開始任用儒生,就算先前被祖母抓住儒生的把柄而制止了行動,也自信自己未來會繼續重用儒家。 甚至如果有聰明人聞弦歌而知雅意,如叔孫通對高祖一般,巧妙地將儒家學說改造成皇帝陛下想要的模樣,劉徹相信自己恐怕會不吝惜于更大的褒獎。 比如專用儒術。 畢竟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當儒術成為唯一躋身高位的途徑,劉徹相信它將會成為自己手上最鋒利的刀。 可是刀卻噬主,本該成為漢家皇位的擁護者的儒生,都成為了篡位者的幫兇。 ——西漢末年發生了什么? 孝武皇帝皺起了眉。 他只在乎這個問題。 【而這一回,混亂黑暗的統治階層,甚至都不像當初西漢衰退之時,好歹能找出一個“周公”式的榜樣人物,起碼讓底層的百姓得到稍微的心理慰藉。 全然的壓迫,掙扎的痛苦。百姓分明是極容易滿足的,極容易感動的存在,卻活生生被這樣的時局逼上了絕路。 那么他們便要露出自己的鋒利來,讓頭頂上那群高高在上的上等人知道。 如果沒有百姓的支持,那么一個國家就要走向滅亡;如果你不給百姓活路,百姓自然也不會給你們活路?!?/br> 劉秀徹底怔在了原地。 “……百姓?” 他的聲音還帶著點恍惚的顫抖,帶著點茫然的無措。 他對百姓好嗎。劉秀捫心自問算不上太差。 因為他要從中征兵,因為他要向其征稅。百姓是他一統天下的力量的來源。 可是,可是決定國家興亡的怎么會是百姓呢?! 以赤伏符受的命,又用了《西狩獲麟讖》折服公孫述,對于讖諱之言堪稱迷信到接近依賴的光武皇帝,在難以置信中,艱難地聽明白了后世人的不屑。 怎么會不是天命呢?怎么能夠不是天命呢! ——那他興復大漢的天命,又該從何處來呢? 【從安帝時期的張伯路活動于沿海九郡,到順帝時期的章和縱橫四十九縣;從幽燕到嶺南,從涼州到東海,從幾百人、幾千人擴展到幾萬人、十幾萬人,浩浩蕩蕩的斗爭,八十余年間史書記載的就有上百次的暴動。 “小民發如韭,翦復生;頭如雞,割復鳴?!?/br> 東漢統治者采取的鎮壓手段,不論是皇帝本人還是外戚宦官當權,就連自詡“為國為民”的士人集團,面對這樣的局勢都是極殘酷的血腥鎮壓。 血淋淋的下場是擺在起義者面前的,政府一遍遍的用威壓,用強權,用敕令,試圖將他們重新馴化成溫順的綿羊,繼續為他們的私欲被榨干出最后一絲的價值?!?/br> 它說得太直白,太赤/裸,太尖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