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這六個足夠分量的大字一字一頓地輕輕敲擊在景泰君臣的頭上,后世人不吝褒美的評價,字里行間洋溢著是對君臣二人的謳歌。 陳循只感覺自己腦海中一片輕飄飄的恍惚,不假思索著,眼神就飄到了一旁于謙的身上。 陛下作為總攬朝綱的人物,被特意褒獎不算稀奇,可是于謙還特意被后世人加上與陛下并列。這就值得讓他們為之心底有些五味雜陳了。 陳循:雖然我肯定是沒有于謙功勞那么大的……但是……我愛陛下(酸)可是陛下不夠愛我??! 被天幕特意點出來的少保大人表面依舊是沉得住氣的穩重,但朱祁鈺抬眼望去,臉上就忍不住浮現出一層真實的笑意。 于謙沒有看他,注視著天幕對他的評價,明亮的白光照得那雙眼睛一片清澈的透亮。 ——他在高興啊。 于是同樣也覺得歡欣的皇帝陛下笑著出聲:“于卿?!?/br> 他對著回過神來與他眼神交錯的于謙,語氣溫文而柔和:“共勉啊?!?/br> 【很多人會受于謙的聲名影響,過分夸大了于謙在景泰一朝的作用,甚至于覺得不論大小事宜皆出自于他,對于朱祁鈺因為不夠了解而產生了誤解,以為他是個垂拱而治的放權君主。 實際上,于謙確實大權在握。但是他主要掌握的是由于他兵部尚書身份而來的軍權,以及部分因為景泰對他的信任所得到的人事權而已?!?/br> 聽到這里,原本正為這好兒孫平定內亂而略感欣慰的老朱父子怔住了。 “胡鬧,軍權這種大事,哪里是能完全托付于一外人而不加制衡的!” 這倆位都是精通軍事,能征善戰的人物,就算下放軍權都能自信以自己在軍隊心中的威望,沒人敢來造反。 可是他們也清楚,這后世的兒孫估計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什么能馬上征戰的人物——那堡宗親征的下場可還歷歷在目。 在自己沒辦法親自統帥軍隊的前提下,將軍權完全托付給一個外人? 這已經不僅是皇帝會不會擔心臣子造反的問題了啊,是臣子自己都要懷疑自己人身安全的地步了! “不,應該……不至于。這孩子之前的種種舉措,看起來就像是個腦子清醒的。應該不至于會干出這種事來……” 朱棣勉強使自己冷靜下來,為自己的曾孫多少辯駁一句。 “后世人只說了,那于謙掌握著軍權,沒說全部都在他手上啊?!?/br> 這理由確實有幾分說服力,于是父子倆也就懷揣著些許的不安,繼續看了下去。 【景泰時期,大權依舊掌握在皇帝的手中。朱祁鈺一人負責總攬朝綱,統攝政事,而六部只負責分理庶務。至于后來權傾朝野的內閣,此時失去了三楊作為輔政大臣帶來的特權,不過是個普通的顧問秘書機構而已。 放權臣下確有其事,但此放權非彼放權。 景泰的放權,主要是在具體事務之上,對于負責主管的官員給予充分的信任與愛護。不會因為他人的非議與彈劾而阻礙、約束有意進取的官員的手腳,使他們能夠充分有所作為。 比如大同總兵郭登。他和曾經的大同鎮守太監陳公不合,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相互中傷,關系惡劣到參謀大同軍事左都御史沈固不得不向上請求調離一人?!?/br> 朱元璋捕捉到了那個理當不該存在的詞匯:“什么鎮守太監?咱不是說過太監不得預事嗎!” 他鋒利的目光瞬間掃向了一旁,冷汗都隨著這一聲暴喝冒了出來的朱棣:不管是不是他未來干的好事,總歸是他那一脈子孫有人這么干的。 “老四!你給咱好好解釋解釋,怎么咱說過的太監不能干政,最后到了你那曾孫的時候,連什么鎮守太監都出來了?太監怎么都能監控軍權了???” 朱棣:……這,這,這未來的事我哪里知道啊——(唯唯)(有點悲憤)(但不敢說) 老朱給了他一個眼刀子:等天幕說完咱再來好好算算賬。 【在宦官們天然擁有著與皇帝親近的立場,且陳公率先發難攻訐郭登的前提下,連于謙這種景泰近臣想為郭登說話,都只能委婉地提請派遣御史調查兩人之間攻訐的情況是否屬實。 結果朱祁鈺本人卻直接干脆利落地表達了自己對郭登的信任,表示大同是機要之地,如果將郭登這樣不可多得的人才調離,如何守衛邊界,加強國防?果斷把陳公調了回來。 之后郭登更是干出了一件說起來有點驚天動地的事情:彈劾上面提到的那位左都御史沈固在邊年久,不行法令,貪污腐敗。希望由禮部尚書楊寧或者河南左布政年富替代他?!?/br> 張輔聽見了都沒繃住這幾年下來的養氣功夫,為光幕上那多少沾點憨憨的后輩側目:這可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忌諱??! 你一個武將,怎么敢插手官員的任命起來的?這未來的景帝殿下看起來也不是多好的性子啊,你怎么敢的? 可是天幕在贊同他的同時,也無情地告訴他,事情就是能這么離奇發展的。 【救命??!一個邊將,竟然敢直接跟皇帝請求,希望由誰誰誰來擔任負責監督他的御史。 這要是換了其他任何一個稍微敏感一點的皇帝,不勃然大怒給你扣上一頂僭越結黨,意圖謀反的帽子都說不過去。 可是景泰卻很痛快地答應了,真的用郭登推薦的年富替代了沈固,完美體現了什么叫做“用人不疑”的氣度和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