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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化儲君后我辭官了 第126節

    第83章 東宮夜會

    二十年來, 詹灼鄴對自己天煞孤星的名聲不以為意,不惜用手中利刃做實了他的惡名,用冷血凝結出一副鎧甲, 任何流言蜚語都傷害不了他。

    唯有足夠狠戾嗜血的手段, 才會讓敵人怕他,懼他,最終臣服于他。

    甚至有時候,他覺得世人說得沒有錯,正是因他的出生, 母親才會命喪黃泉。

    他的母親,在每個人口中都是如此完美。

    女子在馮少師眼中聰明灑脫,在耀靈帝心中賢惠大度,在百官心中有母儀之德。

    這樣美好的女子, 卻被他這個怪物害死了。

    詹灼鄴不止一次去想, 如若母親沒有生下他就好了, 女子能繼續絢爛多彩的人生, 而他亦不必出生就面對世人的惡意。

    懷揣這種愧疚, 詹灼鄴活了二十載, 他從不敢奢望父愛, 因為他是害死父親發妻的兇手, 他習慣了世人異樣的目光,因為他生來就是一個罪人。

    可今夜琬含披露的真相, 顛覆了他的世界。

    無邊無際的恨意在他心中不斷積聚,如同滔天的巨浪,一波高過一波, 幾欲將他吞噬,龐大的恨意彷佛一座沉重的大山, 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理智已然崩塌殆盡。

    真正殺害他母親的兇手,原來一直在宮中過著順風順水的日子。

    濃烈的仇恨在心底滋生,隨著流淌的血液不斷蔓延開來,將男子一對狹長鳳眸染成赤紅色,此時此刻,詹灼鄴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字:

    殺!

    姜玉竹根本追不上步履如飛的太子,只得高聲喊道:“周鵬,余管事,你們快攔住殿下!”

    周鵬聽到姜少傅的喊話,雖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仍硬著頭皮攔在太子面前。

    “殿下,請留步!”

    平日里,周鵬的劍法就遠不及太子,只見太子手中的龍淵劍都未出鞘,三招兩式就將周鵬手里的長虹劍挑飛出去。

    “還請殿下聽姜少傅一言!”

    余管事手持紅纓槍擋在太子面前,神色嚴肅,鄭聲道。

    “讓開?!碧颖〈轿?,聲音比月色還要冰冷。

    余管事未再多言,他雙手緊握長槍,擺出迎戰的姿勢。

    “叮當” 劍槍相擊,巨大的氣浪掀翻了長廊上的琉璃瓦片,嘩啦啦落了一地。

    姜玉竹趁著這會子功夫,總算是追上了太子,她一把扯住男子的手臂,氣喘吁吁勸道:

    “殿下,臣知你現在恨不得入宮殺掉皇貴妃泄憤,可宮中重兵鎮守,戒備森嚴,殿下這樣孤身殺進去,會被扣上逼宮的罪名!”

    詹灼鄴雙眸緋紅:“禁衛軍都是孤的人,他們不會攔孤?!?/br>
    姜玉竹氣得直跺腳:“那皇城司呢?皇城司歸大皇子掌控,殿下是要帶著禁衛軍和皇城司打起來,好做實謀逆的罪名嗎?”

    詹灼鄴的目光冷冽,仿若剝離了所有情感,只剩下無盡的恨意,他冷笑一聲:“謀逆又如何?他利用卓家軍謀得江山,姑息那毒婦殺了孤的母親,他不配坐在那個位子上!”

    姜玉竹沒有被太子大不敬的話嚇到,她條理清晰分析道:

    “殿下就算要謀逆,也要從長計議,端妃為何沒有將真相在四年前殿下歸京時說出來,是因時機還不夠成熟。端妃苦苦守著這個秘密二十年,她和殿下一樣希望手刃仇人,可端妃亦清楚,先皇后定不希望你們為了給她復仇,而丟掉自己性命!”

    “最近的玄月駐軍在六百里之外,可緊鄰京城的潩州卻有羽林駐軍,這些兵馬朝夕間就能抵達皇城下,殿下殺了皇貴妃,又要如何全身而退?”

    姜玉竹緊緊攬住太子的手臂,說這些話時,整個人都快掛在了他身上。

    詹灼鄴停下腳步,他垂眸看向仰著小臉的小少傅,淡聲道:“下來?!?/br>
    姜玉竹堅定地搖了搖頭:“臣不下來,殿下今夜若非要去送死,就帶著臣一起去?!?/br>
    男子有力的手掌扣在腰際,輕而易舉將她摘了下來,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姜玉竹氣得胸口跌宕起伏,她干脆不追了,雙手叉腰,沖著男子挺拔的背影喊起來:

    “好啊,殿下去罷,等到殿下報完仇,丟了性命,臣也要為自己未來的出路做謀劃?!?/br>
    “臣歸于謀逆一黨,死罪是難免了,看來只能放棄太子少傅的身份?!?/br>
    “唯盼蕭世子不介意小女這副殘花敗柳之身,給臣一個容身之地。若是不成,臣還有十殿下可以去投奔,再不成,趙世子還給姜府送過十幾封信箋,想要親手教臣插花...”

    不遠處,太子的身影停下腳步。

    “等到漁翁得利的大皇子繼位,臣就勸蕭世子辭官離開京城,我們一起前往江陵,臣在鄉下當個教書的女夫子,蕭世子可以和兄長學著做生意,十殿下偶爾還能去江陵看望我們。臣以后有了孩子,希望是個女孩子,男孩的脾氣太倔了,不過若性子像蕭世...”

    姜玉竹侃侃而談未來的好日子,話還未說盡,男子巍峨的身影就壓了過來,抬手扣上她的后頸,俯下身,堵上她喋喋不休的唇瓣。

    廊下的余管事和周鵬見狀,二人默默撿起地上的長虹劍和紅纓槍,悄悄退了下去。

    嘖,不怪他們無用,而是姜少傅所用的這一套美人計和激將法,他們實在是施展不出來。

    夜色下的這一吻,帶著宣示主權的意味,沒有多濃烈,卻透著刻骨的愛意。

    一吻終止,姜玉竹眨了眨烏眸,輕聲問道:“殿下還走嗎?”

    詹灼鄴眼底的血腥色漸漸退去,眸如玄玉,挺拔的鼻梁抵著女子額頭,平靜道:“不走了?!?/br>
    方才,他被仇恨沖昏了理智,只想宣泄滿腔怒火。

    小少傅故意說的那些話,倒是換了另一種妒火來燒他,兩股子火焰一爭高下,倒是讓他心里的戾氣漸漸化去了。

    畢竟,她是他新長出來的軟肋。

    “今夜,少傅留下來陪孤可好?”

    姜玉竹伸手撫摸男子冰涼的面頰,語氣堅定:“好,臣會一直陪著殿下?!?/br>
    這一夜,姜玉竹留在了蘅蕪院。

    二人相擁而眠,睡夢中的太子雙臂緊緊摟著她的腰肢,擔心太子會一時想不開,再提著龍淵劍殺進宮里,姜玉竹睡得很不踏實,直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入睡。

    再蘇醒時,已經是日上三竿,她隱約聽到一陣喧嘩聲,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一側空落落的床榻,驚得直挺起身子。

    “孤在這?!?/br>
    詹灼鄴撩開紗幔,側身在床榻邊上,伸手將女子耳畔的碎發別至耳后,溫聲道:“少傅再睡一會?!?/br>
    姜玉竹握住太子的手,男子掌心傳來的溫度讓她覺得心里踏實了些。

    “臣睡足了,剛剛可是宮里來人了,臣好像聽到了王公公的聲音?!?/br>
    詹灼鄴眉眼平靜,淡聲道:“王公公前來宣讀圣上口諭,下個月就是皇貴妃生辰,父皇決定在登華宮舉辦一場宮宴慶賀?!?/br>
    昨夜入睡前,姜玉竹認真與太子分析當前的局勢,事情過去這么多年,僅憑琬含的一面之詞,根本不可能給皇貴妃定罪。

    太子順利在北涼興建起馬場,靖西侯從此不能再用戰馬來掣肘朝廷,相當于實力被太子削減大半,不過大皇子卻趁著耀靈帝生病期間大獻孝心,從而得到春闈監考官的職位,趁機收攏不少新貴勢力。

    這一場較量下來,太子和大皇子可謂是各有得失。

    得知二十年前的真相后,姜玉竹覺得太子真正可怕的對手并非是笑里藏刀的大皇子,而是隱藏極深的皇貴妃。

    “下個月皇貴妃的壽宴,殿下就不要去了?!?/br>
    明知殺母仇人近在眼前,對方身居高位,盡享榮華,受世人仰慕尊崇,換做是姜玉竹,恐怕都難以壓抑下心中熊熊燃燒的恨意。

    詹灼鄴倒上一盞溫茶,看著小少傅一點點飲下。

    女子昨夜沒有睡安穩,如瀑長發披散在肩頭,露出一張白皙的小臉,她雙眼微腫,眼尾還殘留著倦意,卻無法掩蓋她精致的五官,反而增添幾分脆弱的美感。

    小少傅昨日說得雖都是氣話,詹灼鄴卻清楚,這株明艷的嬌花從不缺觀賞者,倘若他前腳離去,后腳就有數不清的男子蜂擁而至,爭相想要嗅一嗅花香。

    詹灼鄴俯下身輕輕吻了女子光潔的額頭,眼底深沉似海,語氣卻是平靜無瀾:

    “少傅寬心,孤不會再沖動用事。況且,孤還有一份賀禮,要在皇貴妃生辰那日獻上?!?/br>
    姜玉竹不清楚太子想要給皇貴妃獻上什么賀禮,可她卻知道,男子一直有他鐵血手腕的一面,不然他亦不會從冰冷蕭瑟的北涼殺出一條血路,站到如今的位置。

    她想,或許皇貴妃今時也感到懊悔,當年沒有對襁褓中的太子痛下殺手,反而被絕境中生長出來的男子逼得捉襟見肘。

    登華宮內,皇貴妃正在同大皇子用午膳,二人食至一半時,皇城司使前來覲見。

    “啟稟皇后娘娘,卑職奉命去往寶華寺調查那位凈妄大師,他已經離開寺廟云游,不過卑職還是查到這個人的底細,此人姓畢,曾是都察院右副督御史?!?/br>
    皇貴妃聽聞這消息后,面色一凜,她緩緩放下手中玉箸,描繪精致的柳眉微微皺起:“原來是他?!?/br>
    大皇子不解問道:“兒臣并不記得都察院里有姓畢的御史,想來這個人早已致士,母妃為何要調查他?”

    皇貴妃看了大皇子一眼,冷聲道:“畢御史在二十年,曾與太子的外祖父關系交好,此人許久沒有在京城露過面,如今他同太子忽然間有了聯系,讓本宮覺得不安心?!?/br>
    大皇子不以為然笑了笑:“母妃多心了,一個致士二十年的和尚,又能掀起多大風浪?!?/br>
    皇貴妃的臉色卻未因大皇子的話而好轉,淡聲道:“太子困在北涼十六載,歸京不足四年,還不是逼得你節節敗退,把吏部和兵部都拱手交出去?!?/br>
    被戳到了痛楚,大皇子臉色突然沉下來,他放下碗筷,語氣不悅:“若母妃當年做得干凈些,不就沒了如今的困擾?!?/br>
    “放肆!”

    大皇子當即跪地叩首:“母妃息怒,兒臣口不擇言,只是兒臣心中不解,父皇如今已經離不開母妃的...母妃上一次為何不做到底,干脆讓父皇下旨廢黜太子,再....再...”

    余下的話,他未敢再說。

    皇貴妃看向跪在地上的大皇子,冷冷一笑:“再什么,再讓皇上下一道圣旨封你做太子,你當朝中百官都和五皇子一樣沒有腦子。上一次的事,全是因你舅舅賭性大起,辦砸馬場的事情,本宮才不得不出手...”

    “邵炎,欲速則不達,本宮同你說過很多次,要沉下心,要穩住氣,要會忍耐?!?/br>
    做人,要像毒蛇一樣,有足夠沉著冷靜的心,耐心等待時機,在獵物毫無防備的時候,給予最致命一擊。

    大皇子從小聽母妃這些話,耳朵都快聽出了繭子。

    他身為大皇子,年紀最大,資歷最深,輔佐政務的時間也最長,他深受父皇倚重,朝中百官更是無一不稱贊他有著堯鼓舜木之賢德。

    直到太子歸京后,一切都變了。

    有時候他真羨慕腦袋空空的五皇子,對于搶走他風頭的太子,想罵就罵,罵個痛快。

    可他卻不能。

    他是父皇眼中最孝順懂事的兒子,是百官眼中最平易近人的皇子,需無時無刻端著成熟穩重的姿態,才能籠絡住人心。

    他握緊雙拳,低垂下頭道:“母妃訓斥的話,兒臣會記下?!鳖D了頓,大皇子又道:“母妃,還有一件事,兒臣需要您出手...相助?!?/br>
    皇貴妃沒了胃口,她接過侍女奉上的清茶凈口,用絲帕擦了擦唇角。

    “何事?”

    “幾日前,老五他找上兒臣,說他把云薇宮里的那位...弄大了肚子,懇請兒臣想辦法幫他把云嬪送出宮去...”

    皇貴妃抬手扶住額頭,她緩緩蹙起眉心,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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