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與你無關?!?/br> 她不留余力地一下揮開他,復又握著玉到火苗上,鋒利邊緣刺破掌心,血若珠串墜入火里,同那一堆焦炭融作一體,發出‘呲呲’得沸騰聲。 燒完了一整個包袱的舊物,她松了一口氣卸下力整個身子倚在拐上。 鬼使神差的,她忽然對著滿盆焦黑釋然笑了笑:“宮變、兵事,勝敗無定。就算你不殺他,趙國也未必容他。是不是?” 始終緘默的嬴無疾看了眼天色,也沒再顧忌,頷首:“我們和你不同,生來沒退路。你背后是趙國功勛、廉氏全族,即便是一敗涂地,降國讓地,縱視朝政若兒戲,也總有周王睦在。你以為,姬顯真的不想要你的命么?” 又是這等語調,心底哀慟散去,她側首杏目凌厲地射向他。 目色交融里,二人都探知了些對方心意。 心上重石卸了,雖覺出他臉色似不大好,趙姝卻仍輕皺煙眉,三分嗔七分怨,令道:“還有你這一身衣衫,脫了?!?/br> 第111章 終章5 聽得這一句, 他眉目無波的臉上終是抽結了下,也就是一瞬,便立在廊下,垂首配合著解起衣帶來。 夏衫單薄, 只是略松了松領子, 就露出項下大片皮rou來。陰沉沉天光里, 鴉睫遮沒眸光,他低眉順目地立著。 淡漠神情里,藏著她一眼就能看透的執妄。 本該是脆弱失落的神色, 在他臉上時,依舊敵不過周身氣勢, 這幅模樣, 便奇異地轉作一段癡念決然。 是天地崩毀于心, 亦不停步的執求。 頃刻間, 她似從空渺無際的世外之海又被一下曳回人世, 肺腑里涌出股酸滯灼熱,真實到叫她心驚。 “跟我來?!彼幌伦プ∷氖? 牢牢地握著, 轉身略有些粗蠻的動作泄露心緒,她甚少這般。 入了內室,趙姝好一陣翻箱倒柜。韓順的衣服不合身, 倒是先前不知什么人留了一箱籠衣服。瞧款式用料, 都是最上乘的西域式樣, 名貴的很。 才來幾日, 也無暇去問賃屋的人, 此刻嬴無疾不避忌,倒也正好借來一用。 看著淺青儒衫在火中縮皺成團, 她卻覺著一顆心松散開,也算作了最后的告別。 星火寂滅時,心口里卻猛漾起無所適從的荒誕來,好像這天地下再無活物,是萬古的枯寂。 待一回頭,瞥見他一身異族服飾毫不違和。碧眸白發,直比咸陽那些異族血統還要雜呢。 沁人西風吹亂炭灰,她忽朝他露齒酣笑一聲。 這一笑,若頑石生花,枯木逢春。 她走上前,立在階下,把腦袋仰到扭曲,笑他:“還挺合身,你若這般出門去,那般公卿都不敢認你?!?/br> 說罷,望著他頭上仍纏著的青色絹帶,她似想到了什么,拐也不拿了,急忙忙顛著腳入內又一陣翻找。很快,就拿著件異族的包頭帽出來。 丟了絹帶入盆,她將人一把按在廊凳上,隨手在他頭上纏了幾圈。纏完了,對著這一張高鼻深目的臉,她抬手指著也不知著了什么魔,笑得指尖顫抖眼淚都淌出來了。 嬴無疾就這么默然看了會兒,他看她的眼神,像遙望墮仙圣賢。就連她面上長疤,他也不忍遺漏。 她笑得猖狂,竟讓他有了初見的錯覺。 他目中隱現眷戀狂態,忽然揚手一撈,滿懷藥香軟玉,將人撈到膝上圈住后,抵著額,碧眸似清冷似哀憐。 口中呼著灼熱氣息,他啞聲柔和,懇切:“新法不師古,你也不該拘泥困守周禮?;逆页秩绾巍w國固然是回不來頭了,可再來千萬遍,只怕也依然是如今困局?!?/br> 再來千萬遍,也改變不了么? 趙姝不笑了,頗乖順地倚在他肩上,目中卻沒了遮掩,一派哀傷無解。 他深喘一口,去她唇上小心翼翼啄了記,碧眸隱忍波動:“古來枯骨堆王座,多少人求不來。既連趙王的位子的都不要,怎還戀舊到一盆殘灰也舍不下?!?/br> 也不知是哪一句觸了逆鱗,或是唇邊濕熱擾人,她面露厭棄,抬肘就朝他擊去。 雖則跛了腿,可她在伊循城時勤習過數月的劍法。 這一下去勢迅猛,嬴無疾看清了來勢,猶疑一瞬后,他用右肩去迎了這一擊,也放任著沒有去扯她。 趙姝是使了全力的,一擊之下,她整個人側仰著跌出去,屁股狠狠撞在石磚地時,她痛得嘶聲。 烏云蓋頂,風一下子大了起來,卷得炭灰混進草藥里。 哪里還管得著旁的,她一個激靈翻身起來,跌撞著就去收藥。 在她身后,嬴無疾刻意揉了揉右胸,默默跟著她一道分類收拾藥材來。 狂風微雨里,她似護衛活物一般,攀著泥地不停地將曬干的藥材一片片收攏。 好在雨悶了許久才真正落下,待最后一味杜仲收完,趙姝抹抹汗,口中干涸,正想招呼他一道喝口茶解渴。 卻瞧見,他右肩下血色漫開,已是浸透了胡服。 “何時受的傷?”她一下慌了神,趕忙領著人去了自己剛拾掇出來的寢屋。 是刀傷,入rou不深卻極長。 見她全程都皺著眉,嬴無疾有心解釋追討舊逆封君時的麻煩,卻被她一下堵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