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周維揚安靜了會兒,在思忖著什么,隨后又嘴角沾上一點笑意,說著:“我也喜歡,適合和喜歡的姑娘一塊兒聽??!?/br> 棠昭不知道怎么接話,就沒?出聲了。 她怕說什么都?會掉進他的坑里。 她從袋里取出一個糖葫蘆,咬一口,又看看里面:“好多呀,這能?吃完嗎?” 周維揚沒?當?回事:“慢慢吃,家里那么多張嘴呢,還能?浪費么?!?/br> 酸甜交織的口味在她口中膨脹開,她溫吞地咀嚼著山楂,側頭看著他。 周維揚閉著眼,讓人看不出面色悅不悅,但是不難判斷,接納一個不喜歡的創可貼對他來說還挺難的。 她湊近了一些,悄悄問他:“還疼嗎,維揚哥哥?” 周維揚倏地睜開眼,看到她眼底飛馳的霓虹光。 她說完就垂下雙目,避開他的視線,只給他留一點耳尖的紅。微妙的心事,在暗夜之中,都?顯得無限生動?。 他緩緩地翹一下嘴角:“不疼了?!?/br> 他想看到她的表情,于是動?手撥一下她耳側的發,撩碰到鮮紅的耳廓,盯著女孩子輕抿的嘴角,周維揚說:“骨頭酥了?!?/br> - 雖然是周末,到晚上,棠昭還是爭分奪秒地學習了一會兒。 詩朗誦仍然在練,上回錄的效果?還行,棠昭就沒?刪,按下錄音鍵,磁帶開始悠悠轉動?。 海子的詩集攤在桌上。 棠昭隨便翻到一頁,卻遲遲沒?有說話。 她今天不太想讀詩了。 但是錄音已經開了,說些什么好呢? 棠昭把?書合上,握著復讀機,稍微整理一番思緒,而?后輕輕柔柔地出了聲。 “今天一起去看了《戀愛的犀?!?,他牽了我的手,還給我買了糖葫蘆。他的拉鏈碰到我的耳朵,我的眼鏡撞傷了他的鼻梁。 “我給他買了粉紅色的創可貼,他嫌難看,但還是貼了,可可愛愛。 “他說我有藝術家的氣質,明著夸我,其實在吐槽我,啊,我們一定要看這么文藝的東西嗎…… “不過?他還是陪我看完了。 “他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但是對我會比對別?人的耐心多一些。 “因為他說,他的心在我這里就是一塊豆腐。 “我會背里面的臺詞,他跟我說,你的記性這么好啊。我說我看了好多好多遍。 “你是我溫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帶著太陽光氣息的襯衫,日復一日的夢想。 “我就一直等著,用我所有的熱情、耐心,一生中所有的時間,我就一直等著,等著,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周維揚,你會一直等我嗎?” 說到后面,棠昭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嘴角彎出一個小小的可愛的弧。 她閉上眼睛,在回憶由許多心動?的瞬間構成?的今天。冬夜風聲依稀,她在暖暖的臥室里守著暖暖的時間。 《閃光的日月》劇本被第一時間打了出來,新鮮的紙張沒?幾天就被她翻得處處痕跡。 棠昭要演的角色叫小文,一個天才鋼琴少女,是個盲人,由jiejie撫養長?大,家境貧寒,長?年住在筒子樓里,一架鋼琴陪了她十八年。 jiejie含辛茹苦地奔波cao勞,砸鍋賣鐵供她練琴,想把?她培養成?鋼琴家。 小文成?了這個底層家庭里唯一可能?出人頭地的希望。 因為要演盲人,棠昭最近為了提前適應一下角色,時不時就把?眼閉上,試圖通過?觸碰,聽?覺,去感受這個世界。 摸一摸椅子,摸一摸門?把?,把?門?打開,再往前摸索著路。 緊接著…… 摸到了一個人。 高高的,身材很結實。 棠昭有點驚喜地笑起來:“你怎么還不睡呀?!?/br> 周泊謙歪著腦袋看她,溫柔一笑:“在夢游?” 她的笑意僵在臉上。 睜開眼,棠昭局促到瞳孔緊縮:“哥哥……” 她趕忙解釋說:“不是的,我要演盲人,在訓練呢——你現在住家里了嗎?” 周泊謙說:“期末周,沒?什么課了,回來待兩天?!?/br> 她面色還是有些尷尬,也不知道說什么,就應了聲:“好?!?/br> 他笑起來:“早點兒睡啊,大晚上這么一出怪嚇人的?!?/br> 棠昭也笑了笑,沖他揮揮手:“那我回去睡覺啦,哥哥晚安?!?/br> “晚安?!?/br> - 不久之后,棠昭在《閃光的日月》劇組看到了吳星杭。 小文的故事線以愛情為主。 她喜歡的男孩子叫清雨,是她在筒子樓里的鄰居,一個叛逆的不良少年,中學肄業,在小街巷里給人修摩托車為生。 兩個人青梅竹馬,看起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卻偏偏相愛。 因為小文的jiejie反對,這樣一個簡單干凈的初戀故事,結局卻很慘烈。 他的名?字里有雨,最后死在了一場雨中。 導演的意圖,這兩個人的故事很青春,青春就是要有遺憾,有遺憾才有美。清雨要是不死,他就不會讓小文刻骨銘心。 更不會讓觀眾刻骨銘心。 紅玫瑰要是不凋謝,最后的結局就是變成?蚊子血。 那天開會研讀劇本,棠昭正坐那兒揣摩著這話,吳星杭坐了過?來:“你知道我嗎?” 他劍眉星目,笑眼彎彎,蠻可愛英俊的一張臉。 棠昭搖頭。 聽?他這話,他應該之前演過?戲吧。 “你不知道我???”他果?然有些驚訝,“好吧,我叫吳星杭,認識一下?!?/br> 她平靜地說:“我叫棠昭?!?/br> 然后握住了他伸過?來的手。 吳星杭的演技很不錯。 肖策挺喜歡他的。 身為演員,私底下如何都?挨不著鏡頭的事兒,只要一開機,能?保證演技和職業素養,就會成?為導演的寵兒。 從那之后,幾次戲接觸下來,吳星杭跟棠昭也熟悉了一些。 他跟她聊了自?己的一些經歷,他在戲校讀書,今年高二?,準備考中戲,之前演過?幾部古裝片,小有名?氣。 棠昭心說,怪不得他的演戲方式很學院派,原來是專業的。 他又挺敬佩地跟棠昭說:“你好牛啊jiejie,高三還拍戲,看起來成?績也不錯吧?!?/br> 那天,等戲的時候,棠昭在旁邊背單詞,被吳星杭看到。 棠昭沒?告訴他自?己每天只睡五個小時:“有機會就不想錯過??!?/br> 吳星杭說:“對啊,這一行就是這樣,只要一進這個圈子,就是不停地拍拍拍,連軸轉,雖然忙碌,但也算是個好事吧,要是有哪一天突然沒?活兒接,那才叫完蛋!” 畢竟算是個小童星,關于職業上的事,他還是很有發言權的。 吳星杭說完,又去跟導演插科打諢。 他挺會?;u乖的,棠昭看不出這個男孩的底色,但能?夠從他的身上窺見這個行業的一些面貌。 “哎呀我練了我真練了?!眳切呛甲谛∥牡匿撉倥赃?,筒子樓的窗戶縫縫補補,黃昏的光被切割得細碎,落在琴鍵上。 “給你們表演一段兒啊,噔噔噔,克羅地亞狂想曲~” 然后屋里就開始吵了。 棠昭聽?著他彈琴的聲音,覺得有些崩潰。 單詞也背不下去了,還是看會兒劇本吧。 今天要演的是個大尺度的戲,少男少女初嘗禁果?。 在這棟衰敗的筒子樓取景。 面前一張單人床,棠昭坐在沙發上。 她把?37-45場勾畫出來,一頁紙上寥寥幾筆的描述,寫?的全是讓人臉紅心跳的文字。 甚至不能?夠一口氣讀完,好似她單純如紙的心思會被那太過?直白的色.欲燙破。 在文字里尚且要喘一喘氣,棠昭攥著拳,她很難想象這種戲要怎么演,緊張得像第一次面對鏡頭。 她想起剛剛吳星杭偷偷跟她說——“沒?事兒啊,咱們到時候自?己刪幾段,差不多意思一下就行,呀,咱倆還沒?成?年呢,不可能?真在鏡頭前做.愛吧,那觀眾怎么想啊,廣電給不給批啊?!?/br> 棠昭被那個詞嚇懵了,慢慢才恢復一點理智:“可是戲里的人成?年了?!?/br> 吳星杭懶得跟她多說:“放心,不能??!?/br> 棠昭過?后才知道他的篤定來源于什么。 吳星杭簽了公司,要賣純情少男的人設,走明星路線,他的老板不會批準他演這種暴露戲份。 即便真拍了,后期也會談妥,全部刪掉。 吳星杭沒?跟棠昭說他留的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