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溫良明恨恨地想。 “您要保護她,讓她一輩子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嗎?” 時祺這番話,終于在溫良明的臉上看見一絲松動。 該死,他必定已經知道了些什么。 溫良明唯一做的好事,就是將溫禧保護得很好。 溫禧對家族所涉及的生意向來不知情,無憂無慮,在美麗的城堡里做她的小公主。 像是這個黑暗森林里,用清泉灌溉,用甘露滋養,長出的唯一一朵純凈的白薔薇 可那份家業對她來說既是祝福,也像詛咒。 倘若將她身下的水源抽干,土壤傾覆,她也會死。 溫氏的發家史并不干凈,但在經營蒸蒸日上后又成功洗白。許是夜怕鬼敲門,溫良明年年熱衷公益事業,慷慨地捐出善款籌建福利院。 “我警告你,無論想做什么,你都在此處給我適可而止?!?/br> 溫良明好像在此刻突然被踩住痛腳,慌不擇言。 但冷靜下來,他又覺得自己高高在上,不該跟這個不懂事的小孩一般計較。 以往有多少不知天高地厚之徒,拿著莫須有的罪名來威脅他,最后都龜縮在他鞋底,哀嚎求饒、痛哭流涕? 也是。 他懂得再多,也不過是甕中之鱉。一個小孩而已,能翻出多少浪濤? 妄想蚍蜉撼樹,螳臂當車。 “資本的積累都是血腥的,從羊吃人開始就是如此?!?/br> 這么想著,溫良明輕輕轉了轉手上江詩丹頓腕表,低調的表盤在燈光之下,折射出耀眼的輝光。 “我這是在教你人生的道理,越狠,越有可能在平庸之輩中脫穎而出?!?/br> 溫良明娓娓道來。 “有時候知道的越少,人就會越幸福?!?/br> “謝謝您的忠告,但我經過思考,覺得我沒有任何采納的必要?!?/br> 溫禧平靜地回答。 “倘若你沒有做虧心事,何必要擔心我在她的身邊?!?/br> 結識溫禧本是個意外,時祺原本就不可能通過溫禧作為自己的手段,將無辜的人牽連入局?,F在溫良明要點破,索性順著這條線刺激他一下。 果然,溫良明好像被戳中痛處,瞬間暴跳如雷。 “你懂什么?” 時祺明白這場談判已經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你先不要否認我?!?/br> “你的mama最近很好嗎?” 時祺的臉一瞬慘白。 “很好,不勞您掛心?!?/br> 他將指骨捏到發青。 - 溫良明沒有輸出過多的反對。他皺眉看,心中已然在盤算如何處理這個棘手的刺頭,要怎樣在傷害女兒最小的代價之下,把這個人不動聲色地從她的身邊帶走。 有什么好辦法? 他抓心撓肝。 “溫先生,既然我們都有相同的愿望,我們可以不必這么針鋒相對?!?/br> 時祺心平氣和地說。 “你想跟我合作?” 溫良明好像聽見了天大的笑話,唇角忍不住露出一絲戲謔的笑。 “你有什么資本跟我談條件?” 他對時祺的后文興致缺缺,只覺得他膽大妄為。 “這次你能靠著傍上我女兒撿回一條小命,下次你可就沒那么幸運了?!?/br> “很可惜,我會暫時安全,我們現在不在富西市,你依然要遵守在這里的游戲規則?!?/br> 時祺出聲提醒。 溫氏為商數年,在富西市的勢力早已盤根錯節,擁有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能力,他要宣判時祺的命運,猶如處置蚍蜉,也如同在生意場上拔除某個釘子一樣輕而易舉。 所有擋路的絆腳石,都會被他毫不留情地除掉。 “你跟我說的話太多了,你重傷未愈,可以休息了?!?/br> 跟乳臭未干的少年說話,簡直白費口舌。 “好自為之?!?/br> 溫良明說,惡狠狠地留下最后一句忠告。 “你太高估自己了,覺得她會因為你的事跟我反目?!?/br> “就連你的身份她也知道嗎?” 時祺猛地一下從床上立直脊背。 那些精心編織的謊言就像多米諾骨牌,稍微風吹草動,就會轟然倒塌,天翻地覆。 溫良明一個電話,與時祺相關的身份資料都擺在面前,他不是臥底,南江市不用抹除他的所有信息,只需要制造些似是而非的可能,讓他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 做線人,本身就是自擔風險。他冒著生命的危險,去維持深淵中岌岌可危的秩序。 他并不是因為多高尚的目的從事這份危險的工作,只是為了錢而已。 那薄薄的一張紙幣,是他支撐母親在療養院生活的永動機,也是他此后追求自己夢想的最低保障。 碎銀幾兩,可解人生萬種惆悵。 不知溫禧會怎么看我? 想起溫禧,時祺陷入空置的狀態 他說不清楚是在什么時候開始,對溫禧就悄然動了心,情感發生了質的變化:或許是琴房初見時女孩臉上生動的表情,或許是在演戲時讓他淺嘗即止的那個吻,或許是暴雨中她怎么也流不干凈的眼淚;又或許是躺在她懷里,在迷蒙的意識中,聽見她在不斷地呼喊自己的名字。 樁樁件件,他猜不透。 因為黑暗縫隙中透出的一縷光,真的很難不讓他拼命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