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溫禧自以為天衣無縫的提問,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場最簡單不過的解謎游戲。 看見她半信半疑地點點頭,時祺再一次幸免于難。 一次危機就被他這么化解過去,可將來,將來的將來,如果她再問起他的身份呢? 當然,為了隨機應變,只要他愿意的話,他可以翻出幾十個數據庫里設置好的假身份作掩護。 可他的本意并不想騙她。 這很矛盾。 于是他將謊言精心包裝,真假參半,用動聽的聲音說給她聽。但他心知肚明,百分之九十九與百分之一的欺騙放在天平上旗鼓相當,都不會改變謊言的本質。 充其量不過是瓶甜蜜的毒藥。 時祺也跟著沉默。 “怎么不說話了?” 溫禧托腮,偏過頭來看時祺。太陽在午時升上枝頭,迎接一天當中最強烈的光,那些光穿過零落的枝條,穿過斑駁的玻璃,最后棲息在她那雙同樣明亮的杏眼之上。 五光十色,碎成最真摯絢爛的彩虹,刺破深淵。 他何德何能。 他是游走在灰色地帶的邊緣人,與鋼琴琴鍵一般,搖曳在黑白之間,學會的第一課就是如何說謊。 他不止吞下一千根針,感覺此刻喉嚨已隱隱發痛,早已千瘡百孔,至死難辭其咎。 第35章 交鋒 很快, 病房外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 “他剛剛做了手術,還受不了大的刺激,能不能不要讓他回憶昨晚的事?” 眼見便衣警察即將進屋, 溫禧站在門口輕聲請求。 她想起昨晚慘烈的狀況, 自己尚且有嚴重的創傷后應激狀態,更遑論時祺是正面交鋒。 “小姑娘放心吧, 我們知道分寸?!?/br> 警察點點頭,微微一笑。 倘若你知道他的身份,就會知道他比你想象當中堅強得多。 “例行公事而已, 不用擔心?!睍r祺這么對她解釋, 讓她放心, 用追隨的目光將她送至門外。 溫禧隔著玻璃,不安地向里張望,看見時祺坐在病床上嘴唇張合, 對答如流,他們維持著社交距離, 只是那些人直到最后表情緊繃, 神色嚴肅。 “你很危險, 這并不是你該做的事?!?/br> 這是時祺聽見的第一句話。 “我知道,請再給我一個機會吧?!?/br> 時祺最后這么回答。 - “爸爸, 你要干什么?” 警察前腳離開,溫禧正準備推門進去。身后卻伸出另一只手將門先推開。 然后她悄悄壓低聲音。 “我剛剛都按你說的問了他,你難道還不相信是真的?” “有什么話是不能當著我的面說的?” 溫禧苦惱。 溫良明看見滿眼擔心的溫禧,語氣放緩:“你這丫頭, 胳膊肘盡往外拐, 爸爸還能對他做什么其他的事?!?/br> “之前讓你問那些問題,也是為你好。你雖和他認識, 但又不是知根知底在身邊長大的人?!?/br> 他面露擔憂。 每年針對豪門的綁架案和謀殺案都逐年攀升,溫禧細想之下,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溫良明語重心長地對信服的女兒說:“現在你問清楚了,也明白了事情的狀況。當然要單獨感謝他一下,他救了你,我有些話對他說?!?/br> “況且現在人醒了,也沒什么大事,快回家休息吧?!?/br> 溫良明指了指她眼眶下明顯的青黑。 溫禧見爸爸想通,便也跟著點點頭。 溫良明一轉身,那點淡薄的和煦煙消云散。 當局者迷,溫禧如今深陷泥潭,他怎么能不去親自把這根吃人的藤蔓斬斷? 他分明是為她好。 - “感謝你救了我女兒,但我說話難聽,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不希望你跟她走得太近?!?/br> 那個身穿暗色西裝的中年男子,手持著傳媒的半壁江山,兩鬢微霜,殺伐決斷,盡在股掌之中。 “你是聰明人,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br> 時祺躺在病床上,抬起頭,正對上溫良明的目光。 “溫先生,你誤會了?!?/br> 少年沉靜的臉臉色緊繃,眼神迫人,他的臉上還是虛無血色,目光卻格外堅毅。 溫良明西裝革履地站在他跟前,卻覺得氣勢隱隱地被壓了一頭。 他看起來堅不可摧,有棱有角,不肯在世間圓滑的規則打磨。以溫父的人脈與手段,想徹查他的身份背景并不是什么難事。 “你爸爸是時智勇?” 他試圖先發制人。 時智勇是京北大學的鋼琴教授,在國內外知名期刊上發表過多篇鋼琴演奏專業的論文,是國內鋼琴教育界的泰斗級人物,桃李滿天下。 “他不是我爸?!?/br> 少年倔強地否認這個事實,面具下的臉隱隱有了裂痕。 “聽著,你的家世跟我沒有任何關系。你家里那些恩怨糾葛我并不關心,我也管不著你要做什么事情,殺人犯法,養家糊口,都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我唯一在乎的,就是我的女兒有沒有受傷?!?/br> 溫良明想起溫禧,臉上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柔和的神色。 溫禧算不得他的軟肋,但慈愛祥和的父親是他人生中的重要角色,演著演著竟也真帶了幾分真摯的感情。 女兒向來乖巧伶俐,但一切都終結在他出現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