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橙黃橘綠時 第1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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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便是沖撞,也是因長者彌留之際所托,若他追究,則對不住功垂竹帛的宰相亡靈。 官家心里笑了聲。 先前永嘉長公主來與他求旨,為戚鈺與謝氏女賜婚,他不以為意。 那些門閥,綿延百年之久,瞧不上草莽出身的皇族。 高祖在時,為高宗求皇后,王氏謝氏接連推諉,之后,倒是他們王謝兩家結了姻親。 高宗娶了悍將之女為后,之后,王氏族人入仕,高宗親政后,要將王氏女納入后宮為妃,王氏族人寧致仕,也未達所愿。 因此事,高宗落于諫官筆伐之下。 如此,四大家與皇族皆未有姻親。 到他繼位時,郢朝興盛,未生此愿,倒也覺得世人夸大,不過爾爾。 如今瞧見此女,卻覺是一葉障目了。 官家:“起來吧,與朕說說,宰相臨終前,與你交代了什么要緊事?!?/br> “謝陛下?!敝x蘊提裙起身,站如薄柳。 未及言,卻是見身著靛藍常服的官家自書案后起身,朝花窗下的木榻行來,上至一副棋盤,落子殘局。 “可會棋藝?”官家和煦問。 謝蘊謙遜答:“略通一二?!?/br> 官家也未評判,只道:“這殘局,是先前朕與宰相對弈,你來,與朕將這盤棋下完?!?/br> “民女不勝惶恐?!?/br> 官家于木榻坐下,側首問:“不敢?” 是不愿。 觀棋如觀人,所念所愿,皆在棋局之上,尤其是伴君如伴虎,煩得很。 謝蘊:“謝陛下賜教?!?/br> 官家行黑子,謝蘊執白子。 她未循宰相老路,自辟蹊徑,落子隨意。 黑子筑起了城墻,圍追堵截,白子散落其中,如上善若水。 若是王觀在此,便知這不是她尋常棋路。 回姑蘇兩年,謝蘊侍奉灑掃,伺候在祖父跟前,最多的便是對弈。 許是人老心境寬,祖父瞧她棋局之上汲汲營營,如同看一頑童。對弈兩年,她大有裨益,也將祖父的棋路學得幾成。 如今謝蘊再瞧那黑子,倒有幾分像是瞧見了從前。 她捻著一顆白子邊落,邊答他方才問。 “宰相相公臨終前說,若王觀王大人執意改政,則讓我將這信呈給陛下?!?/br> 謝蘊說著,從袖袋里掏出一封書信,雙手奉上。 官家接過,放置一旁,視線落在棋盤上,卻是道:“宰相想讓朕將王觀放去地方?” 倒是也不詫異他能猜到,畢竟君臣幾十載,宰相熟悉君主,君主對自己的肱股之臣亦然。 “民女不知?!敝x蘊輕聲道。 百姓不論朝政,更遑論女子。 縱然她知一些,也不能在官家面前說。 官家掀起眼皮掃了她一眼,又問:“朕聽聞,你與王觀相熟,此事你如何看?” 不等謝蘊開口,他又道一句:“照實說,不算你妄議朝政?!?/br> 謝蘊捻著瑩潤棋子的手一頓,沒抬眼,思忖片刻,落子。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信民女上呈陛下,此事便由陛下定奪”,謝蘊語氣清淡,說著話音稍頓,又道:“既是陛下想聽民女一言,君主在上,不敢欺瞞?!?/br> 她說著抬眼,目光恭敬,“陛下可知,王觀為何在此時提政改之事?” 黑子未落,被捻在掌心把玩,官家輕笑了聲,似是很有興趣,順著她的話問:“為何?” “外安邦,內興國,陛下坐明堂,將軍戍邊地,是以邊地安,朝堂穩,而郢朝舉國上下,國力比之太祖太宗時強盛許多,民女盼著此盛景綿延千年萬年,可如今邊陲之地外邦虎視眈眈,北霜和親之事,未曾沒存了幾分試探我朝國力之心思,是以,王觀堅持于這難得的太平盛世政改。他愿為陛下掌中刀,斬除世家門閥之弊,為寒門開一條路擇明珠,以將這盛世綿延?!?/br> 官家未置可否,將手中溫熱的黑子落下,繼而抬眼笑,提醒道:“你亦出身門閥?!?/br> 謝蘊從容落了一子,“是以民女更知,自己占了多大便宜?!?/br> “祖父治下嚴,便是女郎,也授詩書,世人道,門閥之家的女郎金貴,愿聘其為婦,不過是書墨之香,耳濡目染罷了。便如今日,民女有幸與陛下對弈,而其他女子,卻是在深閨背《女訓》?!?/br> 后面那句,此情景,不免帶了幾分討巧。 官家笑了聲,又道:“聽你之言,倒是覺得女子不該背《女訓》?” 謝蘊:“祖父說,讀書為明理,規矩為明禮。前者明辨是非,后者彰顯教養?!?/br> 話音落,纖白手指落下一子。 勝負已分。 官家捻起的一顆黑子頓住,少頃,放回了白玉棋笥。 謝蘊起身,規矩的垂眼立于旁側。 半晌,盤腿坐著的人未出聲。 “如若失敗了呢?” 謝蘊心口一緊,掩在寬袖中的手握緊卻也止不住顫,閉了閉眼,深吸口氣,穩著聲道:“門閥鼎盛之時,天下才人,皆由推舉,所限頗重,如今科舉,先人改制前,怕是也未曾想過會有如今,會福澤后世?!?/br> 入宮時是清晨,出宮時已近晌午。 青衫下,綾衣汗濕一片,黏在后背很是難受。 只那道筆直柔韌的背影,卻是瞧不出分毫來。 問月在宮門前早已等得心焦,瞧見謝蘊出來,立馬快步迎了上來,小心翼翼的喊:“姑娘……” “扶我上馬車?!敝x蘊面色發白,渾身失了力氣,身子大半靠在她身上。 今日那番話,出了這道宮門,她便只當沒說過。 若是祖父知曉,她對弈贏了官家,還說了那些鼓動之言,只怕是得罰她跪祠堂,再罵一句不知進退。 馬車上未擺冰,謝蘊背后的汗濕難消。 馬車晃晃悠悠行了小半個時辰,在門前停下,巷子里的小孩兒打鬧聲很是童真。 謝蘊被問月扶下來,剛回院子,便見廊下人在等。 王觀神色不佳,瞧著她沒說話。 謝蘊吩咐問月聽雪擺飯,而后視線才挪向旁邊,淡聲問:“來興師問罪的?” 昨夜那壺酒,不足以讓他醉,今日醒來,便全明白了。 王觀頜骨咬緊,盯著她未言語。 謝蘊:“宰相相公去前,將一封信交給了我,說你若是執迷不悟,便讓我將那信上呈官家?!?/br> 她說著,深吸口氣,語氣有些殘忍:“如今那信,便在官家面前?!?/br> “謝蘊!”王觀緊繃的身子在發抖,雙眸猩紅,厲聲喊。 縱然旁人不知,她該是知曉的。 他不對她設防,也不會設防。是以醉倒之時,他恍如做夢。 謝蘊沒見過他這般模樣,心中卻不覺得怕,像是要在他心口再插一刀似的,目光直視道:“你該知曉宰相相公為何將這事托付與我?!?/br> 若是旁人,不會有那壺酒。 縱然那調離鄴都的信被呈上御前,他也會不管不顧的進宮,傷人一千,自損八百。 但他沒有,因今日做事之人是她。 “今日之事是我對不住,你怨我恨我都是該的?!敝x蘊又道。 聲音低了些,心口難受憋悶。 王觀深深看她一眼,閉口不言,轉身往外走去。 謝蘊也再未出聲,瞧著那道背影一步步出了院子,憋紅了眼。 玉樹之姿的君子,被親近之人從身后插了一刀,終是彎了腰。 第78章 皇后 謝蘊進宮之事, 在世家傳了開來。 永嘉公主在旁人家吃席時,偶聽得兩句,頓時蹙眉。 夜里, 戚國公回來, 她將這事與他說了,叮囑道:“你明兒去了衛所, 問問二郎, 這是怎么回事?!?/br> 戚國公擦干凈腳,又將水端去潑了, 這才鉆進被窩, 幽幽道:“他這陣子都在衛所,又哪里知道?!?/br> 永嘉公主翻身朝他這邊,瞪他道:“你日日都回家,他怎的就十天半月的才回一次?” 戚國公替她扯了扯被子蓋好, “再過一月,便是京郊大營十三衛與殿前近衛軍比試的日子, 這段時日都忙著cao練, 他哪有功夫回家?” 戚國公說著, 幸災樂禍道:“這小子, 也要臉面, 他率的十三衛年年墊底, 今年也憋著勁兒想一雪前恥呢?!?/br> 永嘉公主給他一記白眼, 又氣不過, 在他胳膊上掐了下,氣道:“你是他老子, 原也沒指望你能對他多些照顧,但你怎能將最差的給戚鈺, 怎么,他不是你親兒子?” 戚國公一把握住長公主嬌嫩的手,將人摟緊,毫不意外,腿上被踹了兩腳,他也不惱,笑著解釋道:“正因是親兒子,才會將十三衛給他。最差也不過是墊底,眾人皆知,那是官家提拔他,受了皇恩,才有了這指揮使一職,便是奚落,也不會拿到明面兒上來,那是打官家的臉,可若是出了成績,那便是戚鈺的能耐了,指揮使一職他才能坐得穩?!?/br> 永嘉公主側眼瞅他,“你自個兒想到的?” 戚國公:“……大郎說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