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橙黃橘綠時 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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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天地茫然一色。 問月端著熱水進來,“娘子,聽人說,下山的路被堵了,且得再住兩日?!?/br> 謝蘊撐開一側窗,瞧著外面雪景。 用過飯,謝蘊往永嘉公主那邊去,不消片刻,白珠兒也過來了,與幾位世家夫人一起。 瞧得出來,白珠兒這幾日與各家結交不錯,眼角眉梢都帶著笑。 各位夫人與永嘉公主問安,視線落在了謝蘊身上。 “倒是少見二娘子?!币晃环蛉说?。 謝蘊抿唇微笑。 永嘉公主和煦道:“阿蘊喜靜,你們自然見得少些?!?/br> 她說著,拍拍謝蘊的手,介紹道:“這位御史夫人,那位是尚書娘子……” 謝蘊起身,一一行禮問安。 坐下后,不知誰說了一句:“今年安遠侯府倒是沒人來?!?/br> 頓時,氣氛微僵,一雙雙視線有意無意掃過謝蘊。 謝蘊面色淡淡,道:“侯爺不在鄴都,崔jiejie身子未好,侯府自是無人來,這位夫人不知嗎?” 剛緩和不過一瞬的氣氛再次僵持,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偷看向永嘉公主,后者唇角始終含著淡笑,抿了口茶,也不言語。 那位問話的婦人臉上臊白,吶吶道:“啊,原來如此……” 謝蘊收回視線,捏了快點心吃。 經此一句,眾人頓時絕了試探擠兌的心思,轉頭說起了今日的大雪。 “聽人說,是下山有一截路,山石塌了?!?/br> “若當真如此,只怕還有得修呢?!?/br> “今年的雪實在大,便是路通了,馬車也不好行?!?/br> “瑞雪兆豐年,來年是個好兆頭?!?/br> …… 山中無事,用過午飯,謝蘊便讓問月研磨,撐窗畫那一角雪景。 柏松青,蒼木渾,遠處寺鐘響,漫天紛紛揚揚。 陰天光線很快黯淡,問月點了燭火。 晚膳清粥小菜,問月嘆了口氣,“若是聽雪在這兒,怕是得哭?!?/br> 謝蘊扯唇笑了笑,“倒是后悔沒將她帶來?!?/br> 問月也忍不住彎著眼睛笑。 入了夜,謝蘊打發問月去睡了,她翻完最后兩頁書卷,剛要起身,忽的,木窗被輕敲了兩下。 謝蘊起身的動作一頓,推開了窗。 昏黃搖曳的燭火照亮了窗外那張臉。 凍得通紅,卻是滿面春風,神采飛揚。 “吶,說好送你的?!鄙倌曷暻辶?,將一個巴掌大的小雪人放在了她窗沿上。 謝蘊視線落去,櫻唇微啟,卻是半晌未說出話來。 第27章 決斷 夜殘更漏, 風聲呼嘯。 那扇窗似是從未開過,只案桌上多了一個漸消融的雪人。 眉眼彎彎,唇角輕抿, 與執筆作畫之人有三分神似。 那幅蒼山松柏雪景圖, 近處是一位趴在窗外的少年,指尖輕點著那窗沿處的小雪人。 謝蘊擅書畫, 幼時父親母親抱在膝頭教導, 稍長大些,拜了崔石先生, 將其風骨學了十之二三。 筆墨稍干, 謝蘊將畫紙收起,吹燈上床。 方才她沒問戚鈺為何冒風雪上山來,戚鈺也沒說其中辛苦,他們好似存了些默契, 不去講述那些含了情緒的話。 月色透過窗紙,在床榻間灑下一片淡薄微光。 謝蘊忽的想起, 離新歲不過十日了。 . 翌日, 天放晴, 出了太陽。 幾個官員侯在門外, 簡直聽得汗流浹背, 神色復雜。 “……張寅讓我滾, 還罵我是下賤東西, 春江樓的人都聽見了!” “再前些時日, 他當街夸我腰細腿長,胸前鼓囊囊, 在榻間折騰最是好滋味!” 嗓音清亮,語氣堅定, 義憤填膺。 坐在榻上的男人抬手揉揉額角,低聲斥道:“別嚷嚷?!?/br> “舅舅,我委屈!”戚鈺唇角耷拉,鼓著臉站在跟前看著他,不滿道。 戚鈺也算是在他跟前長大的,官家哪里不知他脾氣? 頓時輕哼一聲,唇角輕勾道:“你將張寅打了吧?!?/br> 戚鈺不以為意,抬著下巴驕傲道:“我又不是龜孫,還能任由他罵?打他一頓都是輕的,若他不是娘娘親侄兒,我都讓人將他抓了扔進牢里去了?!?/br> “阿鈺,你如今成親了,莫要往那煙花柳巷鉆了,謝氏出身清流,難免比別家女子多些文人傲骨,最是對那些地方不齒,既然你今日過來,我便與你說了吧,禮部空出了個正六品的郎中一職,我打算讓你——” “舅舅!”戚鈺連忙打斷他的話,“我爛泥扶不上墻,可千萬別扶我?!?/br> “……” “唔……您若當真疼我,張寅這事得替我做主?!?/br> “你說?!?/br> “您給我娘子封個誥命吧!”戚鈺眼睛亮晶晶。 “胡鬧!”他簡直想戳他腦袋,“夫婦一體,休戚與共,你身上沒有一官半職,我平白封謝氏誥命,對外要如何說?又要如何去堵那群言官的嘴?” 戚鈺不高興的嘟囔,“真麻煩……” “天下之事,哪有那般容易?阿鈺,你若真想替謝氏掙個誥命,為官才是正道?!?/br> 戚鈺擺擺手,嫌棄臉:“我哪里會那些?勉強識字還是夫子用戒尺抽出來的,再多學些便是為難了?!?/br> “……” “您這兒茶葉好香?!?/br> 片刻后,戚鈺抱著兩包茶葉大搖大擺的出來了,瞧見門外候著的幾位禮部官員,真心實意道:“我方才可是幫了各位大人大忙!” “……” 聽見了。 生了華發的禮部尚書險些沖進去。 . 離開太廟當日,謝蘊去了自己宅子。 時過半月,崔芙瞧著好了不少。 “你若是日日被各種湯藥喂著,也能這般面色紅潤?!贝捃洁恋?。 瞧她無恙,謝蘊放心不少,但有些事拖不得,只得問:“可想好今后如何了嗎?” 崔芙臉上的笑漸漸褪去,沉默半晌,輕聲開口:“我與郎君少年慕艾,成親時他允諾,此生不納妾,不收房,他做到了他說的,我也得應自己說的那句,白頭偕老?!?/br> “可是……” “阿蘊”,崔芙握著她的手,唇角抿著些笑,“我知你心疼我,但有些事,總歸是要我自己去扛,母慈子孝,如今鄴都皆知,我腹中孩子是因太夫人沒了,若我就這般躲著,那孩子也會寒心吧?!?/br> 安遠侯是在兩日后的傍晚回來的,府中好像冷寂了許多。 回到沁梅院,看見落了鎖的院門,才覺察不對勁兒。 拎著行李跟在他身后的小廝更是一臉懵,愣了愣才道:“侯爺稍等,小的去問問?!?/br> 說罷,將行李放下,跑著去了。 一刻鐘后,程敬卻是踏著月色來了。 “兄長?!?/br> 看著程敬掏出鑰匙,上前打開那扇院門,程懷眉梢動了下。 書房里亮起燈火,少頃,里面傳來砰的一聲響。 守在門外的小廝抖了抖,滿臉詫異。 他家爺的性子最是溫和不過,怎的發了這么大的火兒? 片刻后,書房門從內打開,程懷、程敬一前一后出來,前者腳步匆忙,厲聲喝:“備馬!” 程敬倒是不慌不忙,還替他將書房門關上。 近日多雪,天冷,糖水巷外的小攤販不等入夜便關了張。 忽的,一道急促馬蹄聲傳來,擾了這靜。 門拍響,門房懵的來開門,瞧見外面一身松白衣袍的郎君,問:“郎君尋誰?” “……崔娘子?!?/br> 三進院里燈火重新亮起,須臾,里面傳來女人嗚咽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