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橙黃橘綠時 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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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一次,便是那日花廳之事。 三分疑竇被放大,這才有了今日這出,看似意外之事。 或許太夫人沒想讓崔芙死,只想弄掉她腹中子,但也未曾想留她性命,皆看她自個兒命數。 謝蘊不認命,她想叔父與阿執好好活著,想崔芙也好好的。 但偏偏有人想她所愿落空。 念安堂如舊,菩薩前的香火味,被地龍煨得愈發濃,謝蘊抬腳進來,眸光輕飄飄落在那榻上端坐的人身上。 身著墨藍暗紋襖,頭戴寶石抹額,一雙灰白發青的眼瞧來,視線緊鎖在她臉上,哪有先前兩次見時的半分慈愛模樣。 “戚二娘子好大威風,讓老身好等?!甭曇羯n老。 “你該是為自個兒撿回一條命慶幸?!敝x蘊冷聲道。 那張松弛的皮微動,唇角扯了下,“戚二娘子這話,倒是讓人聽不懂?!?/br> 謝蘊沒出聲,靜靜盯著她瞧。 她目光幽靜,眸底似是藏著什么,太夫人眉頭微皺,瞧不真切,但未深究,只淡聲道:“戚二娘子一介外人如此插手我府中之事,當我侯府是什么破落門戶不成?我倒是要去國公府問問公主殿下,此事該當如何?!?/br> 話音剛落,啪的一聲。 只見那供奉玉案的玉石菩薩像摔碎在地,香爐里未燃盡的香火掉落一截香灰。 屋子里,氣氛瞬間凝結。 “繼續說?!敝x蘊淡淡收回手里的長鞭,目光未挪一寸道。 “你豈敢!”太夫人上身往前撲了一撲,盯著謝蘊,目眥欲裂,恨不得啖其rou,食之血。 又是砰一聲,那鑲金香爐砰的滾落,香灰撒了一地。 “繼續?!敝x蘊又道。 “來人!”嬤嬤立馬上前兩步,厲聲朝外面喊。 須臾,依舊靜悄悄,不聞絲毫動靜。 那張松垮的皮囊,神色裂開,現出些慌亂。 “啪!” 長鞭破空,霎時,那上前兩步的嬤嬤嘴角出現一道血痕。 “??!”驚叫一聲,軟了腿退后兩步,看著謝蘊的眼神滿是驚恐。 謝蘊:“繼續?!?/br> “你想如何?”太夫人緊盯著謝蘊,渾濁的眼,目光陰狠。 話音未落,她頭上的抹額被甩了出去,貴重難尋的藍色寶玉出現幾道裂痕。 臉上的鎮定終不復存在,瞧向謝蘊的兩雙眼里均是恐懼。 謝蘊握著長鞭,勾了勾唇,“說完了?” 兩人皆未出聲。 她又道:“那便我說兩句?!?/br> 謝蘊說著,往那玉案前走了兩步,抬腳輕踢那破爛菩薩像,踢得碎片散亂,神色嘲諷問:“靈嗎?” 那張蒼老的臉扭曲的盯著她,沒出聲。 謝蘊倒是也沒想她答,自顧自悠悠道:“本朝尚佛,雖不禁道教菩薩,但也尋常難見。這尊菩薩像,以白玉所制,通體無暇,珍貴之處,卻在藝不在料,不愧是宮廷匠師所鑄?!?/br> 她說著,話音一頓,語調悠長,“讓我來猜猜,你是前朝哪個余孽?!?/br> 瞬間,那張臉駭然大驚。 謝蘊卻是瞧著輕笑了聲,“我不過才說了一樁,這般驚訝怎好?” 太夫人嘴唇哆嗦,說不出話來。 謝蘊又道:“你方才可是說了三句呢?!?/br> 說罷,她神色輕蔑,鞭柄在那玉案上輕敲了下,“第二樁,這里,又藏著多少條人命?” “或者說,老侯爺納妾,到底是為誰納的?那活不過襁褓的幼童,到底是天譴病故,還是你那只供香之手所為?” 屋子太靜,針落可聞,更是可怖。 謝蘊往外面瞥了眼,嫌棄那人來得太快,直言不諱道:“崔芙我帶走了,你的命我今日不取,不過是有人更想要,但若讓我在外聽見一句,與崔芙不善之言,反悔也未嘗不可?!?/br> 程敬進來,只見一地凌亂,而謝蘊手中握著一條折了幾折的細長鞭。 “戚鈺尋你?!彼?。 謝蘊‘嗯’了聲,淡漠掃了眼榻上雙目空洞的老人,抬腳出了這屋子。 院子里的人都被綁著跪在雪地里,院外,戚鈺在等。 到底是天冷,他一張臉凍紅,眼睛卻是亮的。 伸手剛想牽她,卻是被躲開了。 謝蘊沒看他,寡淡道:“走吧?!?/br> 戚鈺眸光微垂,落空的手指蜷縮進掌心。 沁梅院里的下人先前被那嬤嬤打發了出去,阿鳶守著崔芙不走,卻是被拖拽著綁去了偏房,青魚回來后,尋見人才放了出來。 崔芙的東西是她們二人收的,只裝了一只箱籠,無甚貴重,都是平日里常用著的。 謝蘊瞧見,也未多言。 總歸不是一兩日能想清楚的。 小半個時辰后,一切收拾妥當,問月進來稟報道:“娘子,馬車都安置好了,可以走了?!?/br> 話音剛落,卻是冷不防聽見身后一道聲。 “去哪兒?” 程敬站在門口,瞧見地上的箱籠,臉色隱隱透著些黑。 “謝!蘊!”他咬牙喊,目光陡然落在她身上。 花廳吃茶的戚鈺都慌忙跑了過來。 門開著,他沒進,立在門口看他們。 謝蘊神色未變,對上程敬的目光坦然,“如你所見,我要帶崔芙走?!?/br> “不準!”程敬垂在身側的手捏緊,繃起寸寸青筋。 “你管不了我?!敝x蘊語氣淡淡。 “那你又如何管得了我府上之事!”程敬氣得怒吼。 話出口,卻是生了悔意。 屏風后那道身影單薄,自她脫險,他都沒敢進去瞧一眼。 “今日之事多謝,但是崔芙,你不能帶走?!背叹瓷钗跉?,勉強好聲好氣道。 “你以什么身份攔我?”謝蘊問。 程敬視線錯開兩寸,只是道:“我在這兒,她便走不了?!?/br> 門外戚鈺一顆心提著,想說什么,又說不出。 這兩人都死犟,他誰都勸不了。 程敬這話,謝蘊是信的。 方才他調度用人,從府上管家到護衛,謝蘊便知曉,如今雖是崔芙管家,但這實權卻是在程敬手上。 況且那時崔芙剛診脈知曉有孕,程敬便知道了,恐怖如斯。 不愿多拉扯,謝蘊示意屋里的丫鬟都先出去。 戚鈺猶豫一瞬,乖乖站在門前。 門關上,謝蘊方才道:“你所查之事,我可盡數告你,只一事,放崔芙走?!?/br> 程敬瞳孔驟然一縮,“你知道?!” “你小娘,你幼弟,還有這府中其余妾室通房之子?!敝x蘊道。 程敬瞧向她的倏然銳利,像兩把匕首抵著她脖頸,稍一動,便能要她命。 藏在心里多年,就連戚鈺,他都不曾吐露過一句。 這里的人都以為他年幼不記事,更何況生過一場重病,在床上昏昏沉沉半月,更是什么都不知。 “你如何知道的?”程敬壓著語氣問。 謝蘊:“無可奉告?!?/br> 見過前世,她知這樁辛密對他有多重要,不怕他不…… 腹語還未說完。 卻是聽程敬突然怪異的笑了兩聲,令人毛骨悚然,那雙眼睛赤.裸裸,眸底卻是黑沉沉,臉上掛著放蕩不羈的笑,說出的話卻讓人無從辯駁真假。 “你笑什么?” 話出口,謝蘊便知自己落了下風。 可身上陰森的感覺,讓她想后退。 “給我下套?”程敬冷嗤一聲,“憑你都能查到的東西,我又怎會查不出?” 謝蘊細眉微蹙,眼里閃過些懷疑。 不該是這時。 侯府毀在崔芙喪事后,此時他該還未查到才是! “不勞你費盡心思做這樁交易,崔芙你帶不走,那事我也不想聽,這些年都等得了,再多幾年又何妨?”程敬冷聲道,視線越過她往內室看去。 朦朦朧朧,似是動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