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生春日 第47節
安馳星的?心頓時像被人不輕不重地擰了一下,有些擔憂道:“鹽鹽,你……” “同樣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二遍?!?/br> “好吧,”他無奈妥協了,“那我過兩天?再來,你記得好好休息?!?/br> 等到安馳星離開,謝珩州還是佇立在原地沒動。 一直到陳鹽實在忍受不了這片寂靜,帶著心里那股莫名其妙被否決的?委屈抬起頭?來:“謝珩州,你很閑嗎?” “我說了我不怕,我就要?當刑警,你究竟有什么好不贊成的??” 她?有點發紅的?眼睛跌入他此?刻平靜又深邃的?目光。 謝珩州控制不住地伸手,用指腹輕輕捻去?她?眼尾的?一點水色。 他勾唇自諷般呵笑?一聲。 “嗯,不關你事?!?/br> “因?為害怕的?那個人?!?/br> “是我?!?/br> …… 轉眼到了夜晚入睡的?時間,陳鹽一直作?息良好的?生物鐘到醫院后就徹底失了靈。 只要?閉上?眼睛,就會不由自主想起謝珩州說的?那些話。 又一次的?輾轉,陳鹽在黑夜里清醒地睜開眼。 他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到底想不想她?當刑警? 他說他怕,究竟在怕什么? 難道是怕她?當上?刑警后,辦案引來很多兇手,到時候會順著他們倆的?關系找上?他? 可是他們現?在什么關系也沒有啊。 越想越睡不著。 白天?才好一點的?膝蓋到了晚上?又開始隱隱作?痛,她?忍耐著,在翻來覆去?好久才瞇上?眼睡了會兒?。 隔壁的?病房一直很吵,總有人奔來走去?,陳鹽睡眠淺,將腦袋埋進被子里才隔絕掉這點聲音。 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快要?下午了,連隔壁的?應詩綺都已?經醒了,正在邊上?吃切好的?水果。 “看你睡得不太安穩,就沒叫你,想著讓你多睡一會兒?,”她?往外頭?指了指,“剛剛來了好多人,估計都是你的?同事,來看望你的?。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陳鹽估摸著是鐘齊他們,應聲說好,到洗手間接水洗了一把臉,這才推門出去?。 走廊空蕩蕩,黃昏的?日光飄在地面,像波光粼粼的?水。 陳鹽路過隔壁病房,習慣性瞥過一眼,卻意外發現?2號病床已?經空了。 “這位爺爺呢?”她?問鄰床的?人。 那人滿臉感慨:“昨天?晚上?人忽然就不行了,值班的?醫生搶救了一個晚上?,還是沒救回來,已?經去?了?!?/br> “可憐啊,到死都沒見上?心心念念的?兒?子一面?!?/br> 陳鹽也面露些許遺憾,昨天?她?還見到那個爺爺佝著背,到前臺和護士借用手機,余光瞥到她?的?時候,還友善地對著她?點了下頭?。 僅僅只是一晚的?時間,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逝了,像是滴匯入大海的?水,沒激起一絲波瀾。 她?踏出了病房,輪值護士見到她?,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好幾個人找你呢,見你在休息又走了,現?在估計才剛下樓,你動作?快點應該能追得上??!?/br> 聞言,陳鹽連忙摁了住院部?的?電梯,往樓下趕。 這個時間醫院人不多,大多都在吃飯,電梯很空,陳鹽花了兩分鐘時間就到了一樓樓下大廳。 她?站在電梯口張望,在人群里尋找鐘齊一行。 醫院進門處那片的?空地,聚著好多人,不知道被誰拉著一道紅色的?醒目橫幅,上?面寫著幾個大字。 陳鹽不自覺往那邊靠得近了些 ,她?視力?還不錯,很快辨認出那上?面寫了什么,同時也認出了最前面那個被聲討人的?名字。 謝珩州。 醫院外圍了好多人,像是一堵人墻矗立,叫人無處可避。 站在最中心的?那道高挺身影一把拉開邊上?正在勸架的?護士,被一把金屬折疊椅砸中后背,整個人彎折下去?。 陳鹽目睹全程,頓時腦中發白。 剛好幾名穿著制服的?同事旁邊的?樓梯間出來,和她?打招呼:“師妹這么巧啊,我們剛從樓上?下來?!?/br> “師兄,這個借我用一下?!?/br> 陳鹽語調快速,視線還盯著那邊沒放,順手抽走了何偉然胸前別著的?警員證,飛快地往外趕去?。 “哎哎,去?哪啊,你悠著點膝蓋??!”何偉然在她?身后喊著,見她?沒回應,也抓緊跟了上?去?。 陳鹽沖到醫院門口,艱難地擠開人群,一步步走至謝珩州身邊,背挨著人,將他整個緊緊護在身后。 “住手!我是警察!” 她?喘著氣,劇烈呼吸著,聲音柔軟但極具力?量。 手里出示的?警察證件像是道無形的?警戒線,強硬地逼退著鬧事者一步步向后,直至沒人再挨著謝珩州。 “誰再敢動手,警方刑事追究!” 第44章 晚秋細簌的風卷過陳鹽有些空蕩的病號服衣擺, 也帶走了?額上不知何時滲出的一點細汗。 她的眼睛比任何時候都要亮,揉著溫韌與勇氣,如沖破海平面潮汐的月。 香樟不斷落下紛飛回旋的枯葉。 亦如同此時此刻謝珩州因注視著她而震顫不止的心。 人群終于稍稍安靜了?一秒, 猶疑地看著她, 似乎在分辨她話語的真?實性。 見陳鹽孤身?一人又穿著病號服, 信服度逐漸失了?效果, 很快又恢復了?躁動?。 陳鹽被不知道哪里來的手攘了?一把肩膀,她膝蓋的傷勢沒好, 不慎站立不穩往后倒。 一根堅實的胳膊及時從后頭伸出, 緊緊攬住了?她的腰身?,將她整個人嚴嚴實實地護著。 陳鹽大半個身?子都被壓迫進謝珩州的懷里, 抬起頭, 這個角度只能望見他的側頷。 離得近了?才發現謝珩州此時狀態挺糟糕,唇角眉梢都狼狽地掛了?點彩,都這樣了?他居然還有力氣沖著她開玩笑:“喲,小陳警官, 挺威風啊?!?/br> 陳鹽忍不住沒好氣地用手肘頂了?一下謝珩州的胸口,直到聽到他低低痛哼了?一聲,才覺舒坦收回手。 何偉然緊隨其后, 很快追上來詢問?事宜。他們幾個人都是下班過來看望陳鹽的,身?上的工作制服都還沒來得及換下, 又被迫莫名其妙留下加了?個班。 陳鹽將謝珩州扶回醫院的休憩椅上坐著, 回身?焦急打?開他那些陳設整齊的柜子一通翻找。 “拆家呢祖宗?”謝珩州懶洋洋給?她指了?個方向?, “左邊第二排柜子, 里面有處理外傷的藥品?!?/br> 陳鹽很快將東西拿齊, 一一打?開,拿著蘸著酒精的棉簽偏過頭, 落到謝珩州傷口前?,自己的手率先顫了?顫。 原因無他,白熾燈打?下的光將他的傷口暴露得極其清晰,可?以看得出來打?的人并不只是小打?小鬧的走個過場,下手還挺重。 “那些人都是誰?為什么要來醫院鬧?”陳鹽已經?將語氣特地放得平靜,卻依然難掩怒氣,“萬一出人命怎么辦?” “我之前?手底下患者的幾個家屬,”謝珩州仰面倚在靠背,在她細致輕柔的處理動?作里,滿臉倦意地閉上雙眼,喉結清晰地滑動?,“上半年也來鬧過幾次,很快走了?,我也沒當回事?!?/br> “可?這次結伴來鬧的家屬里頭,居然還包括0925病房2號床的家屬?!?/br> 0925病房,是陳鹽住的隔壁那間。 2號床,是昨天晚上才離世的那個爺爺。 “昨天是我值班,人也是我做的搶救,”謝珩州眼睛微瞇,眼底全?是疲累的血絲,連說話聲音都透出一股頹啞,“那個爺爺還沒來得及再看一眼他的兒子,我和死神賽跑了?四個小時,沒有人比我更?想救回他?!?/br> 他唇角勾起嘲弄的幅度:“可?家屬并不會知道你付出了?多少,他們只知道前?兩天還好好的人,一次搶救就?撐不住了?。他們有懊悔有怨氣有傷悲,無處發泄,只能責問?我們這些當時的醫護了??!?/br> 明明是奮戰在第一線的戰斗者,拼盡所有去爭取一個可?能,卻要承擔那么多莫須有的罵名。 聽著謝珩州的話,陳鹽心口泛酸,指尖無意識搭在了?他的眉中央,惹來他一記意味深長的注視,驚得她連忙蜷縮起手。 “我可?以幫你的,謝珩州?!毙」媚飯远ㄇ宄旱纳ひ舴鬟^他的耳畔,和幾年前?的場景畫面重合,勾顫得人耳朵根發癢。 “你能幫個屁,”他還在閉目養神,沒骨頭似的乜她一眼,“好好養著你的膝蓋,再讓我看見你瞎跑試試?” 陳鹽早已不是之前?一句話就?能堵回 yh 去的高中生了?,她偏了?下頭,背得流利:“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法?》第二條,人民警察的任務是維護國?家安全?,維護社會治安秩序,保護公民的人身?安全?、人身?自由?和合法?財產。*” 陳鹽明亮地笑了?下,帶點小驕傲和他示意。 “謝珩州公民,你有困難就?理當求助陳鹽警官,” “不丟人的?!?/br> 謝珩州手臂搭著額,忍不住低低笑出聲來,胸腔震顫,原本?郁悶的心情瞬間一掃而?空。 “知道了?,陳小狗狗?!?/br> …… 警方了?解情況不僅需要和鬧眾溝通,還需要找當事人做筆錄。 被幾個師兄叫走的前?一秒,陳鹽腦袋還在消化著這個久違的稱謂,她兀自兜頭往前?頭走了?兩步。 何偉然在旁邊幽幽提醒:“師妹,你走路同手同腳了??!?/br> “???有嗎?”陳鹽回過神,連忙規正了?腳步。 “你和這個謝醫生,是不是以前?認識?”他的小眼睛睜得嗖嗖亮,“你們好像很熟???” “就?是以前?高中同學而?已?!?/br> “不像?!焙蝹ト粨u頭給?出評價,成功讓陳鹽的心緊張地懸吊起。 “你頂著這張臉,念書的時候高低也得被人暗戀一把。我看啊,這小子說不定就?是曾經?暗戀你的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