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紀璇不敢怠慢,第二天一到公司就召集組員開會。 事實證明,沒有一個甲方是好伺候的,哪怕是秦肆。 挑刺是甲方的本能,他們付了錢,就要看到滿意的結果。 好在秦肆這人不吝嗇錢。 自從開始干這行,她很少能有真正放開手腳的感覺,幾乎每次都會因為方案預算過高而被甲方勒令無止境地修改。 設計師想出效果,甲方卻想省錢,但一分錢一分貨,有些東西很難平衡,最后拿出來的東西往往和最初腦海里勾勒的藍圖大相徑庭。 有時候紀璇發一條晚上加班的朋友圈,秦肆會給她點贊。接連點了好幾天,紀璇看著自己挑燈奮戰的辦公桌,和寂靜無人的偌大工區,有種打工人的無奈和憤懣。 反手給他元宵節那條曬未婚妻的朋友圈點了個贊。 結果下一秒,那人消息就發過來:【方案改好了嗎?什么時候能安排提案?】 像上課開小差被老師抓到,紀璇心底結結實實地一咯噔,立馬敲字:【還沒……差一點點……】 bright:【加油?!?/br> 來自甲方的加油不是加油,是催命符。 紀璇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繼續挑燈奮戰。 周一上午,紀璇收到秦肆的微信:【在公司嗎?我現在過來?!?/br> 紀璇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一通手忙腳亂地打字:【不好意思秦總,我還沒收到平面的稿件,最晚周三給你,可以嗎?】 bright:【我有這么可怕?】 她仿佛能看見男人敲下這句話時嘴角淺淺的弧度,帶著幾分譏誚幾分戲謔。 坐在工位上她耳朵就熱了:【沒有,是我的問題?!?/br> bright:【不用緊張,不找你驗收工作?!?/br> 【你發圈還在我這兒,忘了?】 紀璇愣了愣,懊惱地拍了下額頭。 這些天忙得云里霧里,像個沒有感情的畫圖機器,真的把那茬全忘了。 【不用麻煩,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拿吧?!克f。 bright:【我過來有點事,順路?!?/br> 【半小時后見?!?/br> 紀璇:【好?!?/br> 【謝謝?!?/br> bright:【不用客氣?!?/br> 完事又補過來一句:【紀璇,你不用跟我這么客氣?!?/br> “干嘛呢?上班摸魚不是你風格啊?!奔绨虮蛔擦艘幌?,是安尋的聲音。 紀璇趕忙把手機屏幕摁滅:“我在和甲方交涉工作?!?/br> “哦,帥哥嘛,是該多交涉交涉?!卑矊c點頭,嘆道,“可惜有女朋友了?!?/br> 紀璇毫不在意地勾了勾唇:“你事兒都做完了?現在才幾點就出來晃?當心被總監看到又批你一頓?!?/br> “總監去樓上開會了,一時半會下不來?!卑矊と咏o她一顆巧克力,下巴尖指指二組那邊新來的男組長,“聽說是哪個高層的親戚,真的假的?” 原本大家都以為二組新任組長會是紀璇,卻沒想到空降來一個所謂的海歸,具體什么學校畢業資料里也沒說,八成是上不得臺面的野雞大學。 但現在這種情況多,大家也見怪不怪。 “不知道,跟我沒關系?!奔o璇看也沒往那邊看,漫不經心道,“去催一下趙哥的平面方案吧,甲方等著呢?!?/br> 安尋:“哦,那你中午吃什么?” 最近食堂裝修,午飯都要去外面吃。 “隨便點個面,都行?!奔o璇揉了揉額頭。 工作忙時她沒什么食欲,也不挑,只要能填飽肚子,讓她有力氣干活。 安尋去跑腿,她又解決了一些零碎工作,便收到秦肆的微信。 是一個地圖定位,在公司門口。 紀璇:【稍等,我馬上下來?!?/br> 秦肆的車靠花壇停在路邊,壓著一段鏤空石磚。 春天到了,石磚里開始長出星星點點的綠色,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草坪里的草也生機乍現。 今天天氣不錯,天空是蔚藍色,云朵也潔白得一塵不染,秦肆的車洗得發光,在陽光下像一面黑色的鏡子。 升溫了,他沒穿外套,簡單的白襯衫黑西褲,上衣扎進褲邊里勾勒出勁瘦的腰身,長身玉立,慵懶閑適地靠在車門,讓整個春天的畫面都顯得格外干凈而澄澈。 見他不說話,紀璇只好主動開口:“秦總,我的發圈……” “不好意思啊?!鼻厮琳局绷松碜?,說話時朝她微微低頭,“你的發圈丟在副駕駛上,被我朋友給壓壞了?!?/br> 紀璇一時間不知道該回什么,愣愣地眨了下眼睛。 “賠你一個吧,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樣的?!鼻厮凉粗?,說,“現在有空嗎?帶你去買?!?/br> 紀璇搖搖頭:“不用了,也不值錢,我家還有挺多?!?/br> “不管怎么說,是我弄壞你的東西?!蹦腥搜凵裾J真地望著她,“為這事兒我想了好幾天怎么跟你道歉,怕萬一是你男朋友送的……” 紀璇稍一怔愣,下意識地想說自己沒男朋友,又覺得突兀,于是抿抿唇,沒出聲。 秦肆眼里劃過一抹暗光,嘴上卻在笑:“不會吧?真是男朋友送的?” 紀璇搖搖頭:“不是?!?/br> “那上車吧?!彼_副駕駛車門,似乎不容她拒絕,“附近有商場,帶你去買個新的?!?/br> 他把手攔在車頂上,等她坐進去,才關了門繞過車頭,回到駕駛座。 左手放在褲兜里,揉捏著幾顆晶瑩的塑料珠子。 作者有話說: 第8章 秦肆帶她去附近商場,一家面積最大的精品店。 顧客挺多,但全都是女孩,秦肆是唯一一個踏進那扇門的男性,還頂著張好看到難以言喻的臉,桃花眼隨意一瞥,就讓人禁不住心神一晃。 紀璇目的很明確,進店后直奔發飾區,準備選個普普通通的發圈完事,結果選好了一回頭,并沒有看見秦肆身影。 往回走走,在耳飾區看到了他。 秦肆手里拿著個圓形耳環正在仔細端詳,手指輕輕摩挲著,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紀璇還沒走到他身邊,就聽見他叫:“紀璇?!?/br> 她“嗯?”了一聲,站過去,客氣道:“秦總?!?/br> “試試這個?!彼讯h遞給她。 紀璇忙拒絕:“不用了?!?/br> 秦肆像是知道她會拒絕,勾著唇解釋道:“給我姐買個禮物,你幫忙試試?!?/br> 紀璇這才點頭答應:“好?!?/br> 當著他的面把自己的耳環取下來,然后戴上他選的耳環。 紀璇的耳環大多低調,沒嘗試過這種比她耳朵還大的圓環,雖然每次看別人戴都挺好看,但她總覺得這種太過張揚的東西不太適合自己。 倒是秦肆會喜歡的類型。 對著鏡子看了看,還是覺得不適合自己,身后男人卻很滿意地說:“好看?!?/br> 說這話的時候他目光真誠,一點不像是假話。 緊接著視線挪到她耳垂,問她:“疼嗎?” 紀璇愣了愣,沒懂他意思,秦肆接著問:“打耳洞疼嗎?” 當年他離開的時候她還沒打耳洞,很難想象在女孩瑩白如玉的耳垂上刺一個洞,會是什么樣的情景和感受。 雖然現在傷口愈合了,再也不會痛,但有些事只要經歷過就會永遠留在記憶里,無論是笑,還是痛。 心臟好似停了一拍,紀璇搖搖頭,語氣平靜地說:“不疼?!?/br> “還是這么嘴硬?!蹦腥诵α诵?,“我記得你那會兒說不會打耳洞?!?/br> 她的確說過,一方面因為打耳洞疼,另一方面,也覺得沒太必要。 可后來還是因為賭氣去打了耳洞。 那是畢業后某個同學的升學宴上,她遇到一個秦肆曾經的狂熱追求者,在秦肆離開后似乎跟他還有聯系,所有人都以為她跟秦肆在一起了。 紀璇當初也信了,后來才知道全是那女孩自導自演。 可那時她還不知道,看見那女孩戴了漂亮的耳環,當天就去打了耳洞。 他問她疼嗎,怎么可能不疼?到現在她依然清晰記得針打進皮rou那一瞬間的聲音,能感受到那種鉆心的疼。 思緒回籠,她臉頰重新掛上淺笑:“那會兒說的話能算數么?!?/br> “怎么不算?!鼻厮猎频L輕地笑了下,從貨架上拿了對一模一樣的耳環,見她要取下來,手腕推了推她肩膀,往收銀臺方向走,“戴著吧?!?/br> 雖然只是用手腕搭在她肩膀上,力道卻不容拒絕。 當年秦肆沒少摸她的頭,或者像哥們兒似的勾肩搭背,有時候剛打完球,臟兮兮汗涔涔的,紀璇會很嫌棄。 他真的變了太多,不會再摸她腦袋,也不會用手掌碰她,變得禮貌又紳士。 可他們之間似乎也遠了,遠得像赤道與北極。 紀璇要早點回公司午休,沒答應他一起吃飯的提議,自己在附近吃了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