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39節
那抱琴的母親,卻是在她生下沒多久就沒了的,繼母自然沒什么話要捎給她,抱琴心領神會,凝神聽了,暗自記下不提。 元春又交代祖母與母親:“上次明珠族姬進宮來給皇后娘娘謝恩,我有心見她一面,不巧沒能見著,老夫人下次見著她,替我陪個不是?!?/br> 劉遇得封太子,他舅舅家這個“國舅”的身份,可比寶玉、賈璉那個被家里人開玩笑的“國舅”名正言順得多了。便是如今皇后是他嫡母,待得他日后登基,總要追封生母的。況且皇后家里可沒有林家兄弟這樣的人中龍鳳,黛玉與她的輩分雖尷尬,可畢竟是親的姑表妹,別家沒個關系還要硬湊上去呢,自家這個親,為何不用? 賈母亦知元春所想,雖因武曲鼎之事,十分沒臉見黛玉,又怕同她走動得多了,她叔叔嬸嬸心里犯嘀咕??扇缃裱垡娭涸趯m里的光景,十分心疼,又覺無能為力。好容易指出條路來,她能因為心疼外孫女,就置元春于不顧?且不說元春如今是家里唯一的靠山了,這個大孫女兒可是她親手養大的,疼惜之情,不比當年對賈敏差多少。孫女兒難得提這一次要求,她敢不遵從連聲道“是”。 元春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總覺得稍稍有了些主意 ,也微微地放下心來,又拉著祖母與母親哭訴了相思之苦。卻是那女官又回來了,提醒她時辰到了,她才依依不舍地,拉著她們的手,不顧女官的臉色,送到了門口。 賈母與王夫人情知以后再見就難了,俱是肝腸寸斷,因著宮規森嚴,不敢哭出聲來,待回了自家馬車上,才相擁痛哭了一場。 王夫人雖一向不喜歡黛玉的叔叔嬸嬸家,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嘆道:“林姑娘的幾個兄弟,如今不得了了?!币蛴职档乩锉容^自己家與人家差在了哪里,念了聲,“還是要兒孫舉業得好?!?/br> 這話卻是難得正中賈母下懷,道:“只是寶玉他老子未免太嚴厲些?!?/br> 王夫人提議道:“不若擇個名師?” 賈母正有此意,原是想走林滹的門路,卻被宋氏不動聲色地推給了李紈之父李守中。只是李守中對女兒向來是視為潑出去的水的,怎會為女兒的小叔子去跑動?且賈母也不舍得寶玉真離了家去上學堂,一時也有些為難。 第105章 第105章 她婆媳二人回了家, 自是好一陣忙碌。賈母那方子畢竟是道聽途說來的,到底有沒有用, 得派人去打探,若是沒有用, 得再打聽打聽, 想法子往宮里遞個消息。娘娘在宮里過得苦, 她們得幫忙上下打點著, 這樣一來,越發覺得手頭緊張,還是典當了些暫時用不著的金銀器皿才夠。甄家的東西, 現在是想不用都難了。這時節賈母也顧不上嫌棄夏金桂的名聲了,甚至暗地里盼著也有個這樣的巨富之家的孤女, 便是不給寶玉, 給賈蓉也是好的。又有寶玉讀書一事,確實也耽擱不得了, 況賈蘭、賈環兩個, 平時倒一直還在上學,無論中與不中, 都要去下場一試的。自賈瑞沒了,賈代儒便整日渾渾噩噩的,賈府義學里什么荒唐事兒都鬧出來過, 賈母雖不過問,但李紈為著兒子學業,也是告過狀的, 如今不管不行了,便把賈政叫來,細細地說了一通家塾里的事兒。 賈政羞愧道:“先頭也有人薦過南邊來的一位先生,說是學問人品都好,因兒子想著,家里的子弟們個個頑劣,怕是外來的先生鎮不住,儒大太爺畢竟年長、輩分又高,料想孩子們在他手底下不敢惹事。竟是兒子想錯了?!?/br> 賈母罵道:“素來只聽你天天罵寶玉不讀書,可好不容易幾個月里管教一次,不是打就是罵的,平時呢,又事忙,無暇過問。我竟也不知你一天到頭忙個什么!” 母親這話一出,賈政亦覺得羞愧難堪,他一個五品工部員外郎,在衙門也不管什么要緊事,便是如今工部上下為了永寧王查水利、太上皇修皇陵的事兒忙得腳不沾地,也沒什么活派到他手上,蔭補入仕的本就地位尷尬,比不得那些走科舉正途的受重用,同僚又當他是國公府的二老爺、貴妃的父親,來享清福的,自不會同他多說什么,一轉眼,在這個員外郎的位子上,竟也待了幾十年不曾挪動了。下了值,他也不常管理府中大小俗務,每日與清客們看書下棋,竟也生出了歸隱之意。他既無爵位,又無要職,只能撒手不管,圖個清靜。你要問他每天忙什么,他自己也想問,這幾十年,都在忙些什么。 賈母道:“你往日里都讓寶玉學學人家,我倒是想問問你,人家父親是怎么教兒子的?遠的不說,你就說黛玉的叔叔家,她三哥哥現在也考學呢,她叔叔是怎么做的?我不信你能忙過他去!” 賈政忙道:“林大人乃是國子學博士,學術淵博,兒子自然比不過?!?/br> “比得上比不上的,說的是這個么?”賈政自幼讀書,祖、父甚喜,賈母也不知道多少八股文章的事兒,這是老國公和國公爺都喜歡,料賈政也差不到哪兒去。只是她自然不敢讓賈政像林滹那樣親自教導兒子的,別的不說,怕是寶玉能嚇出病來,因而與他商議延請先生一事,“咱們家武功起家的,不比那些書香門第重視讀書的事,就是你哥哥,還說什么讀書不過讀明白點,難道少了官做的混賬話。我也是才知道,你外甥女兒黛玉,在蘇州的時候讀書請的先生就是賈雨村,人家給女孩兒念書請的都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咱們也總不能拿些學問只稱得上中平的去給孩子們湊活?!?/br> 賈政平日里雖做甩手掌柜,也聽趙姨娘告過狀,說是賈環念書的用項被人吞了,他隨口問了聲王夫人,得知是為了削減家里的開支,不獨是賈環,王夫人自己院子里該省的都省了,也猜得出家里應當不如從前了。因此提到延請先生,又覺鋪張浪費。遠的不說,再提一次林家,人家如今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林徥要考學,還不是天天天不亮就起來趕早去學堂?也不曾聽說就在家里舒舒服服地念書的。不過他是個純孝之人,賈母既開了口,他自然是不好回絕的,況且讀書也是正經事,光耀門楣、蔭澤子孫的,當下便應了。 “這事交給你去辦,要是辦不好,我看你也別養著那些只會說奉承話、連 幾個小孩兒念書的事也教不好的人了,趁早讓他們散了吧。成日里和他們吟詩作對的,也沒見他們作出什么好詩來,給家里漲漲面子?!辟Z母也是被元春的處境急到了,急于子孫上進,說話未免過了火。幸好賈政純孝,不敢替門客們辯解,老臉通紅,點頭稱是。 賈母遂才放他走。又找王夫人來問那方子打聽得如何。 王夫人畢竟也是名門勛貴人家出來的,自幼家教嚴明,這些東西,她幾十歲的人了也不敢說、不敢想的,當下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賈母道:“你是娘娘的生母,你不想著娘娘,她還能靠誰?你也這個年紀的人了,娘娘都舍得下,你舍不下你的臉面,就讓你心腹的人打聽打聽都不行?”王夫人叫苦道:“實是不知道該問誰?!辟Z母便道:“有何不知的,你把方子抄給璉兒,派他悄悄地出去,準打探得到?!?/br> 賈璉的為人王夫人也是知道的,也是個貪戀美色的,王熙鳳是個醋壇子里泡出來的,成日里又是吵又是鬧的想拿捏管束他,也沒見他收斂一些。他要是知道這夫妻房里的什么歪門邪道,那一點也不值得驚奇。只是她到底是個長輩,要她去問這些,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賈母嘆道:“罷罷罷,也不為難你?!北憬续P姐過來。 鳳姐因著這幾天的利錢還沒收上來,各房各院的又在催月錢,正在心煩氣悶,聽說賈母叫她,只能強打起精神來湊樂,看見王夫人也在,又一臉尷尬,不禁疑心是不是又有沒皮沒臉的來告她狀了,現在可不比以往,自林黛玉來這兒把那一箱子林家舊物拿回去后,鳳姐就一直覺得頭上懸著一把刀,只等什么時候老太太話音一落,就掉下來了。若是從前,什么月錢放晚了,有人告狀了,那她理都不會理的,可現在,誰知道哪句話就徹底刺激到老太太,徹底厭棄了她呢? 賈母倒沒問她月錢的事兒,反是關心了一下大姐兒的身體,大姐兒前一陣是染了風寒,她年紀又小,用不得猛藥,鳳姐和平兒輪番陪了幾夜,總算見她燒退下了,才敢安心,偏賈璉就這幾天都不肯安生,聽說在外頭又勾三搭四的。其實來旺前幾天就來報過這次利錢收得不順的事,要不是大姐兒,她早就去處理了,也不至于耽擱到現在。聽到賈母詢問,眼淚立刻掉下來了。 賈母安慰道:“別哭,孩子沒事就好,我聽說你又和璉兒吵起來了?” 鳳姐本欲訴苦,但自己過生日那天為著鮑二家的和賈璉大鬧了一場的事兒,賈母的處置她也看到了,他們就沒覺得賈璉在外頭偷腥是多嚴重的事兒,不過兩邊說和說和,叫她不要胡鬧,故只苦笑著說:“哪敢和二爺鬧!只是讓他好歹莊重些,若是看上了誰,回過老太太、太太過了明路不成,非得偷偷摸摸的!還逮著別人家的媳婦就……也不害臊!” 王夫人同賈母卻是都知道她也就是嘴上說說的,連平兒她都容不下,賈璉真要給誰過個明路,她還不鬧出人命來?但也只能就著她的話往下說:“璉兒雖不好,但他畢竟是當家的爺們,外人面前,給他留幾分面子,他也敬你?!庇值?,“只大姐兒一個還是不夠,他將來畢竟是要襲他老子的位的,你也是,有個兒子傍身的好些?!?/br> 這種話鳳姐已經聽得耳朵發麻了,她回回回娘家去,王子騰夫人總要與她說一說這個事,直說不管她生也好,讓底下人生了她抱過來養也好,總要有一個。但是鳳姐自己又不是不能生,不過之前cao勞過度,小產了罷,讓底下人生?她才沒那個肚量!況一個個的,只把這事說成她一個人的錯,好像賈璉在外面偷腥,臟的臭的全不 顧,只要是個女的就敢要是她的錯似的。她剛嫁過去,也不是沒溫柔小意,蜜里調油過,也沒能攔著這位璉二爺盯著她的丫頭們不放啊。只是這種話,她跟娘家人抱怨抱怨也就罷了,如今老太太、太太都問起了,她自然也不能這么反駁,只能支支吾吾地應著。甚至還疑心,是不是老太太也想著要給賈璉房里添人了,又覺得不太對勁,畢竟老太太還真不怎么管他們房里的事,她那么上心寶玉,都沒怎么過問過他的房里人呢。 “去年還是前年的,賴嬤嬤來我這兒的時候,閑聊的時候說起過一個方子,說是能滋補身子,幫助生育的,你讓璉兒出去打聽打聽,是不是真有效果,有沒有什么不好的功效,若是可行,你們也別害羞,該想的法子是要想的?!?/br> 鳳姐雖心里疑心老太太為何如此關心他們屋里的事兒,但她一個小輩,能說什么?只得慶幸如今屋里沒幾個人在,連賈母平時慣常使喚的幾個丫頭都在屋外玩著,她不至于丟了里子面子,但也只能賠笑:“那感情好,若真能得了個一男半女的,還得去謝謝賴奶奶?” 賈母笑道:“她年紀大了,又是咱們家最體面的老嬤嬤,興許還真當得起你這么叫她,不過你和璉兒若真有了喜事,是要去謝她一謝。但有一項,這畢竟是不止從哪里聽得來的土方子,需得仔細查證了,確認了有益無害才好吃的,到肚子里的東西,怎么小心都不為過?!?/br> 王熙鳳聽了這話,心倒放下來半截,連聲謝過賈母。她平日里回娘家,看不慣哥哥王仁,總要有一番爭吵,她又伶牙俐齒的,王仁如何說得過她?氣急了便往她心口戳刀子:“你也休要得意,不過是仗著太太的寵愛,倒好像你才是王家的爺們似的了,你嫁出去的人了,太太現在對你客氣,也不過是因為你是賈家的當家奶奶,你看你這么些年,只做著不下蛋的母雞,你家二爺還想不想別的法子,等新的二奶奶生了兒子,我看你那老太太還寵不寵你,那一大家子還聽不聽你派遣呢。等你那頭失了勢,你回來哭,看咱們這兒的太太給不給你出頭?”鳳姐自幼爭強好勝,雖是女兒身,處處卻比王仁這當哥哥的強些,唯有這件事,一直是她的心病,又是自己親哥哥說出來的,更是誅心,拿手指著他,顫巍巍的,素來能言善辯的人,竟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還是平兒忠心,替她回嗆了幾句,把王仁打發了,也不敢多說別的話。如今賈母也提起賈璉的子嗣之事,她便明白,此事再不可耽擱了。賈母再疼她,她也是外來人嫁過來的,真叫賈璉絕了后,才沒人管她素日cao勞的功勞苦勞呢。倒也卻有些急了,想道:“老祖宗如今還記掛著要我給二爺留子嗣,沒直接給他屋里塞人,已經算是疼我了,確要想些法子才是?!币幻嬗窒?,“當真人比人,氣死人,那林姑父家五世列侯,探花出身,積攢下多少家產,只得林meimei一個女兒,林姑母沒了,他也不曾續弦,也沒覺得自家絕了后,如何如何的,只是林meimei當年在這里,雖有老太太疼著,也過得不甚如意,還是她堂兄弟爭氣,如今越發飛黃騰達了,她也跟著沾光。要是沒這幾個兄弟,便是家里再有錢,她也守不住。我如今只大姐兒一個,她要是沒個兄弟幫持著,誰知道以后過什么日子。便就是為了大姐兒想,也得費心了?!碑斚卤阋泊蚨ㄖ饕?,只等賈璉一回來,便把這方子給他看。 王夫人不由地嘆道:“還是老太太有主意?!辟Z母道:“若是這方子真有用,璉兒和鳳丫頭也正好圓了一樁心事,豈不是喜上加喜?”王夫人忙道正是,又派心腹常去鳳姐房里打探消息。 賈璉雖素來不喜王熙鳳霸道蠻橫,鎮日壓在他頭上作威作福,但畢竟也是多年的夫妻,且日常大家、小家的,也離不得她,他固然喜歡外頭鶯鶯燕燕的,倒也盤算著讓家里的母老虎也給他生個嫡子,將來說出去也好聽。如今聽了這話,冷笑道:“我說那賴尚榮捐了 個知縣,娶了兩房姨太太,怎么就忽的門丁興旺起來,原來還有這出?!庇值?,“老太太竟也催著這個了,是我們不孝?!币贿吥醚劬π敝赐跷貘P。 鳳姐同他這么多年的夫妻,還不知道他?這一眼的意思,多半是,連老太太都在催了,若是再無子嗣,她也沒理由阻著他納妾娶小,甚至收個二房了,當即啐道:“你且去問問老祖宗,是不是這個意思?她要是真那么看得起你,別的不說,把鴛鴦給了你,也省得我為了一二百兩銀子就典當嫁妝去?!痹捠沁@么說,心里卻也忐忑。那鴛鴦可不是普通丫頭,她管著賈母的鑰匙,哪天真把她給了誰,那給的可就不是一個丫頭,而是沉甸甸的幾十把鑰匙!她這個管家奶奶,恐怕也就要名存實亡了。但要是把她給賈璉?他們房里倒還能繼續管家呢,她這個“二奶奶”,卻還是卷卷鋪蓋走的好!一時倒覺得鴛鴦是個棘手的丫頭,恨不得她立刻配了人才好。 卻說那賈璉,也是把這事放在了心上,特意出了城,去問馮紫英薦過的一個圣手名醫,他又不愿泄露自己的身份,派了興兒喬裝打扮,前去問醫。 那老大夫年事已高,老眼昏花,舉著個西洋眼鏡看了半晌,才道:“是好藥啊,確有奇效,不知客官從何處得來?” 興兒道:“來處我也不知,有用便好,來日若有了子嗣,我再來謝邱大夫?!闭f罷留了銀兩,出去上了馬車,細細地回給了賈璉。 賈璉喜不自勝:“如此甚好!”正在盤算著抓藥的事兒,忽的見另一輛馬車也到了醫館門前,下來一個身著青緞子掐銀線褂裙的少女,同醫館似是相熟,和那老大夫的學生說笑著就進去了。她雖年紀還小,卻是顧盼生姿、神采飛揚,嬌俏可人,賈璉不覺丟了魂似的看了許久,又叫興兒去打聽。 原他料想著這姑娘坐的馬車極儉樸,又敢自己在外拋頭露面的,定不過是小門小戶的,誰知興兒卻道:“二爺看,那馬車夫不是林姑娘家的?” 他定睛一看,興兒說得卻是一點不假,馬車雖簡陋,駕馬車的卻不是隨便什么人,還是他林家表妹幾次來他們家做客用的那個車夫。當即便嘆道:“既是親戚家的人,自然是我們沒理?!北阋瞾G了那些心思,自回榮國府不提。 卻說那王夫人,聽聞得賈璉屋里開始煎藥,也放下心來,回過賈母,婆媳二人總算松了口氣,只等宮里的好消息來。 第106章 第106章 幾梔奉了祖父的命令來給世交的嚴大夫送香片, 嚴大夫叫她稍等片刻,命徒弟去藥房拿幾貼才從南方運來的藥材給她帶回去。徒弟領命去了, 幾梔等得無聊,找點話問:“方才來嚴爺爺這兒看病的是什么人呀?我看他家的馬車用的木頭、簾子都是上品, 馬也威風, 看著極富貴, 那人自己雖也穿得不差, 卻不像是坐得起那種馬車的?!?/br> “給他家主子跑腿的唄,那種富貴人家,最要臉面了?!眹来蠓蛴X得好笑, 自己淘澄空了身子,要來進補, 怎么反不好意思自己來看???找個明明白白沒什么毛病的下人替他跑腿, 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那種人家沒什么好說的, 你以后再遇著那么富貴的馬車, 可千萬別搭理他們,你爺爺養大你不容易?!?/br> 幾梔笑道:“來看那種病的?” “去去去, 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這是你能說的?”嚴大夫作勢要打她,“也不是, 就是不知道從何處得了個什么方子,問能不能幫著生育?!?/br> 幾梔奇道:“哪有那種靈丹妙藥???”但她看那人出去時候的神態、模樣,不像無功而返的。 “你要說完全沒用, 那也不對,他那兩個方子,女子服了滋陰補腎,養氣活血的,男子也那貼也是養生的,把身子養養好,自然更容易生育些——是不是這個道理?他那方子,倒也不是什么歪門邪道的,容易吃壞身子的那種。橫豎沒什么壞處,由著他們吃去吧?!眹来蠓虻?。 幾梔“哈哈哈”地跟著笑了兩聲,又憂心道:“只是他們那樣的富貴人家,想來也不好惹,若是吃個一兩年,也沒生下一男半女的,來您這兒鬧騰起來,可怎么辦才好?”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要把藥房開在這兒?”嚴大夫笑道,“你從我這兒出去看看,后面那條街上住著三個御史大人呢,這些人家若是想仗勢欺人,怕是沒這個膽子喲?!睕r嚴大夫也不是無名之輩,別說就是鄰居的幾位御史大人了,將軍府、閣老府他也去過,還真不怕別人隨便拿他怎么樣。 “到底還是別惹出什么麻煩事才好?!睅讞d接過藥,又謝過了嚴大夫師徒,“我們家如今租了國子學博士林大人家的一個院子,也算安定下來了,嚴爺爺得了空來坐坐,我爺爺陪您下棋喝茶?!?/br> “我這兒還開著醫館呢,你爺爺就退下來了,如今他是閑人,要下棋喝茶,叫他來我這兒,別成天打發你跑來跑去的?!眹来蠓蜃焐喜火埲?,卻還打發幾梔趕緊回去,“天要黑了,你在外頭不安全,快回去罷。你爺爺也是,怎么敢放心你就這么出來的?!?/br> 這里明明也不偏僻,嚴大夫也是做了一輩子大夫的人了,卻也不支持她一個小姑娘以后會繼續從醫道。最叫人難過的是,他沒有絲毫的惡意,而是從親近的、關切的長輩的角度,覺得她走這條路不好。幾梔也沒想著這就說服他,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嚴爺爺也早些休息,讓小師叔給人看診,您在旁邊指點指點就行了?!?/br> 她回了家,正逢錦荷來找錢何氏借鞋樣子,看到她回來,笑道:“才打了春,錢姑娘就穿得這樣少出門,也不怕受涼?!?/br> “沒事,我身上火氣重,扛冷不扛熱的。錦荷jiejie這雙鞋打算做給誰呢?” 錦荷道:“給我們家三爺做的,他個頭長得快,針線上的人兩個月做一次新衣裳,不一定趕得上他的,雪棗求我jiejie得空了替三爺做兩雙鞋,我jiejie應承下來了,這不是太太屋里忙嗎,我們姑娘說,既然如此,我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替三爺做兩雙鞋就是了,她回頭要親自繡花呢,那我們也不能拿普普通通的鞋樣子給湊活啊,這不,來求錢太太給我們打個樣子?!?/br> 幾梔打趣道:“林jiejie做事一向細致,就怕她繡好了,你們三爺又長個 了?!?/br> “錢姑娘小心,我們姑娘聽見了,要來捏你鼻子的?!卞\荷同她笑鬧了一陣,又問,“錢姑娘今晚得空不?紫鵑jiejie說我們姑娘素日吃的藥丸子太苦了,錢姑娘上回說的再吃一陣就可以換一種,她想請你過去看看,現下是不是到了可以換了的時候了?就是不能換,也想請姑娘幫幫忙,看看能不能改改口味,姑娘每回吃了都要反胃,拿果子、糖都壓不下那苦味?!?/br> 幾梔一口應下:“行,我去看看去?!?/br> 錢何氏道:“要改方子的話,你別自作主張,回來請教了你祖父才好的?!?/br> “mama放心,我知道輕重?!睅讞d也不嫌累,略歇了歇腳,見錦荷東西弄完準備回去了,便同她一道去了漱楠苑。黛玉今兒個見天氣好,在院子里曬書,才剛看著丫頭們把書收回攬月樓,分門別類地放好,見著她來,喜道:“來得正巧,你上回說央了人出去買沒買著的《草本說》,我就記得我在哪兒看到過,今天曬書,特意翻了翻,果然我父親原先的藏書里有?!?/br> “真的?”幾梔眼前一亮,“好jiejie,借我抄一本?!?/br> “我下午就抄著呢,上冊已經抄好了,你帶回去。下冊里全是圖畫,晚點我找竹節紙來描,你回頭叫小茴香來取,或者我讓人給你送過去?!摈煊窨诌@《草本說》里也有林海的筆跡,沒敢直接讓幾梔來拿,而且幾梔那么想要,定是想要收藏起來的,若是別處來的,她就大方送出去了,因是林海留下的,得珍藏著。 幾梔喜不自勝,給黛玉切了脈,又要來藥丸的方子細看過,道:“這劑丸子,其實沒什么具體的功效,就是滋補的作用,jiejie要是吃著反而不舒服,不若索性停一停,平常燕窩、梨水什么的吃一吃,試試這樣子的效果,也不必太依賴藥?!庇职呀裉煜挛缭趪来蠓蚰抢锫牭降难a藥的笑話說了一遍。 黛玉也被逗得直笑:“照那位嚴大夫的說法,只要吃不死人的,都算有用了?” “也不知道這些人家怎么想的,若是有那樣的好東西,我爹媽早自己吃了,還能留我一個在這兒跟著祖父過活的?”幾梔嘆了一聲,“偏什么時候都有那不信邪,總是要試著逆天改命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蓜e到頭來把自己的身子折騰壞了?!?/br> 黛玉亦道:“雖是如此,有幾人能甘心呢?遠的不說,你看馥姐……她如今身子這樣,有一半不是吃藥吃的?你要說全是南安太妃逼的……她自己想來也主動試過不少方子?!?/br> 幾梔道:“這也難怪你們太太急急忙忙要把她接回來了,馥姐的身子底子不差的。如今回家修養了半年,雖然心情還是不好,看臉色也比從前好一些了?!?/br> 可不是,雖然回來了也不見得高興到哪兒去,但是在南安王府,卻是半點兒也不高興的。還總是要被南安太妃責備、貶低,有幾個人受得了?莫說馥環還被洗腦得,真以為自己不如人、配不上云渡了。黛玉倒也沒覺得那個什么馬兗,就有多好,只是他來家里提親,作為馥姐的meimei,她心里是悄悄地覺得出了一口氣的。之前聽說宋氏給林徥定親的時候,她還擔心為著家里的所謂的前程,叔叔嬸嬸要把馥環也嫁出去呢?,F下卻也明白了,家里的前程還得家里人自己掙,親戚們各自過自己的日子,只一味想著聯姻、結親,最后光是沾到了,麻煩事也絕對少不了。 提到馥環,她倒想起另一件事來:“馥姐同你說了沒有?她想著以后你想自己出去開醫館了,她幫你?!痹诖壕G園里開,自然可以免去不少危險、麻煩,不過那就不是幾梔的本意了,她倒確實說過要出去的,因 而笑道:“馥姐可真是個熱心腸,不過我的醫館,大約是賺不到幾兩銀子的?!?/br> “你和她談錢,太俗氣了?!摈煊袢缃窭砑?,自然是心里有秤。馥環當年嫁的是王府,林滹、宋氏又大方,又怕她在婆家受委屈,除了當年林老太爺分給二房的家產外,又足足地給她置辦了不少嫁妝。如今馥環手底下的田莊、店鋪,怕是比林徥的都要多出不少。她想幫幾梔開醫館,也是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找個奔頭,哪里是為了掙錢?只可惜那么豐厚的嫁妝,也沒讓南安王府的人對她另眼相看,最后也是哭著回來的,“要我說,你叫她做個掛名的掌柜的,也省了你許多事。那位嚴大夫為什么要把醫館開在御史大人家附近,你難道還看不出來么?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幫助更多的人,但你自己好好的,才有余力給人看病不是?” 幾梔道:“也是,那我過幾日,去謝謝馥姐?!?/br> 黛玉驚喜道:“照你這么說,離你開醫館的日子也不遠了?” “祖父說,等今年出了夏,他先在春綠園里坐堂,讓我看診抓藥,他在旁邊指點。所謂的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總要親自試了,才知道自己學的怎么樣?!?/br> 等出了夏。黛玉遙遙地看著窗外繁星,到那時候,家里又是怎樣的光景呢? 第107章 第107章 賈母雖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但畢竟事關貴妃與闔家榮寵,豈能不在意?可偏偏他們和宮里關系又不親密, 自戴權沒了,那些偷偷往宮外遞信的太監們收斂了不少, 畢竟, 誰不惜命呢?何況說白了, 榮國府如今也不配他們拼著被發現的危險往他家傳消息了。況鳳姐吃了那藥, 面色紅潤了不少,據平兒說,那“血崩”之癥也確緩解了, 她心里放下了不少,只能安靜等消息。 只是老太君一心盼著小皇子、重孫兒, 卻不知為了立儲之事, 朝堂后宮都忙作了一團。兼之為了周翰林的事兒,皇上有心安撫周貴妃, 便更是要冷落了元春了。卻是還有一出, 原來那西藏、吐蕃等藩國,聽說了中原立儲, 俱按著上皇時的舊例,獻了美人來。劉遇年紀卻小,尚未立正妃, 自不可如此魯莽,少不得讓他父皇先養在宮里了。賢德妃因為“賢孝才德”,也不得不領了兩個美人在自己宮里, 教導她們學漢話、漢人規矩。那些女孩兒雖美,卻到底是與中原水土不合,在自己家鄉也是眾星捧月、嬌生慣養大的,遠沒有普通秀女好調教。再說了,她們身份特殊,也不能像對待宮女似的隨意打罵。永寧王才那么點大,這些美人到底是給他,還是給他父皇的?元春心里難免要計較,自然不大痛快,又為了那幾個新人勞心勞力,險些病了一場。 好在周貴妃復位,吳貴妃比她cao心多了,她一時之間還真輕松了點兒,又唾棄自己貪圖安逸,不思進取。 而到立儲大典真的來了的那天,吳貴妃更是氣得咬碎了一口銀牙——太子體恤兄弟,特意請命,為二皇子劉述請封。圣上龍顏大悅,欣然允之,封劉述為禮親王,命內務府為他修親王府,待到了歲數,便可出宮自立門戶了。倒是劉遇,出宮住了不到兩年,又搬進了東宮,身份變得更尊貴,行事倒還和從前一樣,一時間上至太后,下到宮人,沒有不高興的。但是是真的高興還是背地里嘀咕,誰又知道呢?皇上本就喜歡親自教導長子,如今公務繁忙,更是恨不得留太子在養心殿說上整夜,甚至無暇理會后宮。況這立儲大典,因劉遇自己的再三懇求,辦得勤儉過了頭,有太上皇的壽宴在前,更是顯得不夠奢華、隆重。不禁叫人疑惑,是國庫空虛,還是新太子就是要用這樣的方法,給那些還沉浸在上皇時奢靡作風的人敲個警鐘,告訴他們,新君的風格不同? 其實元春又何嘗不知當今與上皇是截然不同的喜好?去年回家省親的時候她就心道不好,皇上繼位后,自己的行宮都是修補、翻新為主,未曾大興土木,她一個宮妃,回家省親,娘家竟合二府之力,蓋出一座精美華貴不遜皇家園林的省親別墅來。這其中的開銷,豈是如今的賈家承擔得起的?又暗自驚恐,怕其中有逾制之處,又怕皇上知道了,更是忌憚榮寧二府。 她正焦慮萬分,忽地聽說昌平公主求見,趕忙請她進來。 那昌平公主,原是西寧郡王府的貴女,為保社稷太平,自請入藏和親,如今給土司生了小王子,地位非同尋常。他們四王八公府本就關系緊密,在閨中時也曾聽父母長輩提過對方,雖先頭并不親密,卻也向往已久了。何況人家既是西藏王妃,又是本朝公主,元春不過略一想,便猜到她必是為自己宮里那兩個西藏女孩兒來的,不覺在心底暗嘆她禮數周到,到底是西寧王府出來的好教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