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淵 第45節
穆于:“會影響到你睡覺?!?/br> 陳路:“我師哥老說我睡著以后,被人當豬仔搬走了都不知道?!?/br> 穆于被他這個比喻逗笑了,搖了搖頭:“好,我不走,你先去洗漱吧?!?/br> 陳路有些憂心地望著穆于,只覺得眼前這人都累瘦了,本來就單薄,現在看著似風吹就倒。 他看著穆于坐在酒店的飄窗上,眼鏡下的睫毛緩慢地眨著,嘴唇緊抿,整個人看著像弦擰得過緊的弓,仿佛下一秒,就要繃斷了。 陳路靠在床頭:“我上一年也是預選賽都沒過,今年我又來了,要是今年還不行,咱們明年再來嘛?!?/br> 穆于本來一直垂著頭,聽到這話,轉過臉來,沖陳路笑了笑:“我相信你今年肯定能過?!?/br> 他卻沒有接陳路明年再來這句話。 也沒有告訴陳路,他沒有第二次機會了,一切都在今年,好似背水一戰。 這次輸了,可能這輩子就與圍棋再也無緣。 陳路很早就發現,穆于身上有股說不出的氣質,有種矛盾的魅力。 師兄也同他說過,穆于只是看著孱弱,實則內心強大,不會被輕易擊倒。 陳路自認為,如果是他家里出了事,別說比賽了,怕是下棋的心思都沒有了。 可穆于還是來了,雖然狀態不佳。 陳路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過去的,等他醒來的時候,穆于已經收拾好了,坐在床頭,正垂眸給自己帶上一只手表。 陳路打著哈欠坐起身:“你今天感覺怎么樣?” 穆于抬起眼,眼神看著很清明,瞧不出是剛睡醒的樣子,回答他道:“挺好的?!?/br> 陳路認真道:“預選賽一共得下五天呢,我相信你肯定可以,放松心態,起碼輸三輪才會被淘汰呢?!?/br> 穆于也不知道該說陳路太會安慰人,還是不會安慰人。 他們一同下樓吃了頓早餐,陳路的父母已經等在下面了。 陳路的父親是穆于的老板,雖然最近穆于很少去上課了,但見到老板他還是拘謹地打了聲招呼。 陳浩冬一直都很喜歡穆于,熱情地同自己老婆閆雨說:“這就是那個見義勇為的小伙子?!?/br> 閆雨身材嬌小,模樣溫柔漂亮,一看便知陳路是隨了他母親的長相。 她上來握住穆于的手,微笑道:“好孩子,今天預選賽要加油哦,我和陳路爸爸會在外面等你們,下好了出來,我們一起去吃大餐?!?/br> 穆于赧然點頭,他對溫柔的女性長輩,總是難以拒絕。 即便覺得陳路一家人出去吃飯,他一個外人跟著不好。 可閆雨開口了,他便連怎么搖頭,都不會了。 陳路忽地轉了下眼珠子:“爸,上次曲老師是不是跟你提過小于?!?/br> 陳浩冬接收到陳路的信號,皺眉道:“又偷聽大人講話!” 陳路撒嬌道:“你就說出來嘛,預選賽前給小于一點信心?!?/br> 陳浩冬沒辦法,只能無奈地對穆于說:“這個事還沒確定下來,萬一沒成,我怕你失望?!?/br> 穆于迷茫地望著陳浩冬,不清楚對方究竟要說什么。 陳路急了,嫌棄陳浩冬磨蹭,搶先道:“小于,曲老師其實有意收你為徒!” 穆于大腦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砸懵了,他的第一個反應,不是高興,而是斬釘截鐵道:“不可能!” 陳路啞然:“怎么就不可能??!” 穆于結結巴巴道:“他、他可是曲盛九段??!” 怎么可能會看上他呢! 陳路樂了:“怎么就不可能了,你是穆于啊,是最厲害的穆于!” 第40章 此刻的穆于,就像是被突如其來的千萬大獎砸中腦袋,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在做一個不真實的美夢。 雖然這個大獎,并不是百分之百可以兌換。 在陳路看來,穆于就像整個人都活過來了一般,充滿了晨起時未有的朝氣。 穆于望向陳浩冬,只見對方含笑沖他點頭,向他確認了陳路話語的真實性。 但是能讓曲盛產生收徒的想法,本身就是對穆于最大的肯定! 陳路用肩膀撞了撞他,露出搞怪的神情:“可嫉妒死我了,要不是看在今天就是預選賽,才不要跟你說呢!你竟然比我先成為曲悠然的真師弟了!” 穆于局促道:“也不一定,陳老師剛才都說了,不一定成的……” 陳浩冬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小于今天要好好表現,爭取三連勝一舉拿下選舉賽,提前出線!” 閆雨笑靨如花,抬手輕輕掐住陳浩冬的腰側,用力一擰:“別給孩子那么大的壓力?!?/br> 陳浩冬疼得臉頰抽動,有些委屈地嘟囔:“我這不是在給他加油嗎!” 閆雨不管他,只是對著陳路還有穆于說:“孩子們,一場比賽的結果不能決定任何事情,在這個過程中,你們盡力了就好?!?/br> 陳路扯了扯穆于的袖子:“爸媽,我們得出發了?!?/br> 說完他一股腦拖著穆于往前走:“我媽之前是高三老師,心靈雞湯背了百八十條吧,天天給我和我爸灌!再不走咱們只能留那喝雞湯了?!?/br> 穆于真心感慨:“阿姨竟然是高三老師,好厲害?!?/br> 陳路一言難盡道:“現在重點是這個嗎?” 穆于反手抓住陳路的手腕,隨即抬手攬住對方肩膀,摟了一下,以作擁抱:“謝謝你,陳路。以后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幫忙的事情,一定要跟我說?!?/br> 陳路頗不好意思道:“干嘛呀,我只是剛好偷聽到而已,看你狀態差,給你來針興奮劑!現在感覺怎么樣?” 穆于頷首笑道:“感覺……可以用結果來說話?!?/br> 陳路這道興奮劑下得很猛,穆于在第一輪雖是以1/4子優勢險勝對手,但也是勝了。 結束對弈時,他出了一背脊的冷汗,直至對手離開,胸口那股堵了多日的郁氣,才緩緩消散。 他感受到久違的饑餓感,令他在走出對弈會場時,看到滿臉憂心忡忡站在成績板前等結果的陳路時,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我餓了?!?/br> 看穆于的表情,陳路已經知道他贏了,欣然道:“好,那就去吃飯!” 初戰告捷后,穆于找回狀態。 連續三天,三場全勝,穆于提前出線,拿到了正式比賽的資格。 場館外的天氣很好,穆于走出來時,夕陽墜落在云霧里,將半邊天空染成粉紫色,如夢似幻。 穆于對著美景,放松地閉眼深深吐息,再睜開眼時,他怔了怔。 只因有人正拾級而上,懷中抱著一束鮮花。 周頌臣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臉上好一會,放松道:“看你這個表情,是贏了?” 穆于愣愣地點了點頭,看了眼對方懷里的花,周頌臣也沒拿喬,直截了當地將花遞給他:“祝賀你預選賽成功?!?/br> “你怎么來了?”穆于接過對方手里的花,那是一束玫瑰。 周頌臣似乎覺得他這個問題很蠢:“我查了一下這個比賽規則,想著你第三天應該就能結束?!?/br> 這是堅信穆于能三連勝的意思,所以周頌臣來了。 這種盲目信任,放在當下的情境中,分外討喜。 “怎么突然想到要送我花?”穆于問道。 周頌臣無所謂地說:“看到好看就買了?!?/br> 出差回來,突然想起穆于還有預選賽這個事,正好他有事需要到這附近,事情辦完以后,看地址離得近,就順勢來了。 想著是來看比賽,不好空手過來。 花的確是隨手買的,周頌臣甚至沒費心思去選,只是跟店員說要一束花。 也不知店員誤會了什么,給了他這么一束庸俗玫瑰。 雖然他覺得這花又土又俗,但用來配穆于,也足夠了。 這時陳路也從對弈會場廳走了出來,滿臉興高采烈,他和穆于一樣,都是三連勝提前出線。 正準備找穆于好好慶祝,就看到周頌臣,高興地和他打招呼:“周同學,你今天來得正好,咱們一起去慶祝啊?!?/br> 周頌臣看了抱著花的穆于一眼,穆于期盼地望著他,便頷首道:“如果不打擾的話?!?/br> “你是穆于最好的兄弟,怎么會打擾呢!小于,我得先去找一下我爸媽,師兄他也來了,得去接他一下?!标惵纺贸稣饎拥氖謾C,急聲道。 穆于點了點頭:“你去吧,我們先回酒店等你?!?/br> 等人走后,穆于才帶著周頌臣往酒店的方向走:“我聽阿姨說,你被領導帶去出差了?!?/br> 周頌臣對其中的潛臺詞了如指掌:“所以你以為我今天不過來了?” 穆于沒有否認。 周頌臣嘆聲道:“穆于,我是特地坐今天最早的航班趕回來的?!?/br> 穆于摟緊懷里的花,小聲說:“我很驚喜?!?/br> 周頌臣落后穆于一步,看著他白皙的后頸,泛起血色的耳垂,還有渾身上下無法隱藏的緊張與高興,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 就像看著一只萬分謹慎地獵物,慢慢地走向他的陷阱。 這種等待,就似某種延遲滿足。 雖然費力,但又何嘗不是將獵物變得更加美味的方式。 回到酒店,穆于將花放在桌上,又指了其中一張床,表示是自己的,讓周頌臣坐。 周頌臣放松地坐在穆于床上,伸直一雙長腿,有些憊懶道:“你朋友有說幾點吃飯嗎?” 穆于拿出手機,編輯消息發給陳路,等再抬眼時,周頌臣已經躺在他的床上,閉上雙眼,開始小憩。 知道對方趕行程累了,穆于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拿起床上裝飾用的小毯,要給周頌臣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