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淵 第44節
有些關系沒辦法用絕對的理性去判斷。 他握著穆心蘭的手,抬頭看向提著保溫壺,走進病房的周頌臣。 正如他和周頌臣。 穆心蘭得來滿意答案,總算松了口氣,分出心神給剛來的周頌臣:“小周怎么來了?” 周頌臣笑了笑:“穆阿姨,我媽讓我過來給你送湯,她晚點下班了才能過來看你?!?/br> 穆心蘭使了個眼神,讓穆于趕緊去接湯。而后客氣道:“你媽也真是的,你這么忙,怎么天天讓你跑醫院。你現在是緊要時候,又要實習,又要準備考試。不像穆于,整天都不知道在瞎混什么……” 周頌臣掃了低著頭的穆于一眼,隨即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分散穆心蘭的注意力。 熬到肖韻下班過來后,周頌臣起身與穆于一同離開病房:“吃過飯沒?” 穆于沉默地搖了搖頭,他這幾天忙著陪床,白日還要回學校上課,熬得眼下青黑嚴重。 過幾日還是預選賽,他還得抽空打譜。 周頌臣抬起手,摘下穆于的眼鏡,指腹輕撫過他眼眶下的青色:“晚上沒能睡好?” 穆于猝不及防被摘了眼鏡,有些驚慌地睜大了眼,緊接著反應過來,周頌臣不可能在醫院對他做什么。 即便心里清楚這一點,穆于還是有些慌。 他用無法聚焦的視線,注視著周頌臣的方向:“別這樣?!?/br> 周頌臣慢聲道:“我怎么了?” 穆于抿住嘴唇不說話,好似進行一場靜默的僵持。 “阿姨明天就要出院,我媽說今晚要過來陪他,你可以回去休息一晚。 ”周頌臣將眼鏡還給他,“過會兒我送你回去。 ” 第39章 考慮到穆于白天要去照顧穆心蘭,周頌臣將穆于送回了家,成大宿舍離醫院太遠,往返不便。 穆于看到目的地是自己家,就意識到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這人在醫院摘掉他的眼鏡,他還以為…… 周頌臣停好車,摘下頭盔:“怎么,還要我幫你?” 穆于茫然地望向他,周頌臣嘆了口氣,還真伸手幫忙解開他的頭盔:“人都累傻了?” 穆于耷拉著眼皮:“不管怎么說,這些天多虧了你,還有肖阿姨。如果沒有你們,我媽……” 周頌臣擰眉打斷他的話語:“行了,這話你都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br>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差,周頌臣頓了頓:“過幾天是不是還有預選賽?” 穆于被穆心蘭一事打得猝不及防,明知道集訓過后沒幾天就要預選賽了,但他始終無法靜下心來練習打譜。 他這幾日忙著照顧穆心蘭,心中不是不焦慮,不過這些情緒都被他強行壓了下來。 現在聽到周頌臣主動提起,穆于黯然道:“嗯,我感覺這次狀態很不好,可能……” 如果連預選賽都沒有通過,他大概就得準備考公,放棄追逐圍棋這條在穆心蘭看來無用的道路。 “可以觀賽嗎?”周頌臣問。 穆于從愁思中抽離出來,愣愣地啊了一聲。 看著他呆傻的模樣,周頌臣抱著懷里的頭盔:“我說,預選賽有沒有觀眾席?” “應該是…… 沒有的?!?/br> 想也知道不可能有,這是定段預選賽,堪比圍棋中的小高考,比賽現場除了選手,其他陪同的人都得在休息室等待。 這跟大學生圍棋聯賽不同,兩者性質完全不一樣。 周頌臣沒有來大學生圍棋聯賽,現在卻想來預選賽參觀嗎? 對方這些時日的態度轉變,穆于都將其視作認錯的表現。從一開始的懷疑對方是否真的認錯,到中間的幾度猶豫,至現在已經信了七八成。 無論如何,周頌臣在穆心蘭這件事上幫了大忙,他欠了對方人情。 雖然從小到大,他欠周頌臣的人情,已經不計其數。 周頌臣沒有明說,但對方這些日子的主動,未必不是沒有察覺到他這段時間的尷尬與生疏。 他沒有繼續給周頌臣發消息,也沒將對方重新置頂回去,恰恰說明他依然介意著周頌臣之前的所作所為。 穆于揉了揉困倦的眼皮:“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在比賽結束以后過來?!?/br> 周頌臣眉梢微動,說實話,他確實對穆于下什么棋,考什么定段賽,沒有絲毫興趣。 不過是想著如果那日穆于結果能好些,他能夠更順利地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才不枉費他這些時日的裝模作樣。 這段時間穆于的變化,周頌臣不是沒有看在眼里。 好用的“工具”脫離掌控的感覺,讓周頌臣十分不適。 為了重新將其牢牢握在手心里,一些暫時的忍耐,也是必須的。 從前對穆于根本不需要用上這種手段,他只要勾勾手指,穆于自己就會屁顛屁顛過來。 現在雖說變得有些難度,但也沒有難到哪里去。 穆于不就是喜歡這個虛偽樣子嗎,他不介意裝得更久一些。 他抬手落在穆于臉側,在穆于詫異地睜大眼睛時,他的指尖滑落,擦過那脆弱的,好控制的頸項,按在穆于肩膀上:“別太在意你媽的話了?!?/br> “嗯?”穆于已經困得有些鼻音了。 周頌臣松開手,輕輕推了他的肩膀一下:“回去吧?!?/br> 穆于轉身走了幾步,隨即站定,回過頭來:“你都聽到了?” 多年的默契,他們都知道彼此說的是什么。 周頌臣雙手插兜:“公務員不適合你,你還是比較適合教小屁孩下圍棋?!?/br> 公務員這種需要腦子和人際交往的工作,穆于這樣的,就算真考上了,也不過是進單位里給人當炮灰罷了。 他還是更適合和那些跟他一樣幼稚的小孩,待在一起。 穆于耐心更正他:“不是小屁孩,他們都是懂事的乖孩子?!?/br> 周頌臣嘖舌:“行了?!?/br> 穆于笑了笑,心想棋社的孩子們可比周頌臣聽話多了。 如果他們都算小屁孩,那周頌臣算什么,潛在的反社會人格? 穆心蘭的手術很成功,術后恢復得不錯,住滿五天醫院,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只是穆心蘭出院那日,正好是預選賽開始的前一天。 穆于為穆心蘭辦理了出院,將人送回家中,親自做了一頓清淡又有營養的病號餐。 隨后登門拜訪周家,拜托肖韻幫自己照看一下母親。 預選賽的選手需要提前一日前往比賽現場附近的酒店,以防第二日發生堵車與遲到的意外。 遲到十五分鐘,即視作放棄本輪比賽。 圍棋屬于積分制賽事,少一輪的積分,對最后的結果影響極大。 穆于家住得離比賽場地很遠,他今夜必須離開。 肖韻聽說他要去參加比賽,主動道:“乖乖放心去,有阿姨在呢,肯定幫你照顧好你mama,乖乖比賽加油,捧個大獎杯回來!” 穆于靦腆地笑了,沒有煞風景地說,就算預選賽積分足夠,也只是獲得進入正式比賽的名額,拿不到獎杯。 但是肖韻的關懷與鼓勵,仍然讓他覺得十分溫暖。 離開前,他看了眼肖韻身后:“頌臣今天沒回家?” 肖韻蹙眉道:“他一個實習生,他領導竟然還帶他出差,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br> 不知為何,穆于有種早有預料的感覺。 當初周頌臣可以為了實習面試,沒來大學生聯賽,現在既然是公事出差,那預選賽肯定是來不來了。 好在有了肖韻這支預防針,最起碼在比賽結束,沒看到周頌臣,他也不會太失望。 穆于將家中的事處理好后,才前往陳路定下的酒店。 他按門鈴時,陳路嘟嘟囔囔過來開門,發現是穆于后,又露出笑容。 “還以為是我爸媽又要找借口過來看我呢!”陳路笑了一會,意識到什么,立刻斂起笑容:“你mama怎么樣了?” 穆于放下背包:“好多了,已經出院了?!?/br> 陳路松了口氣:“那就好?!?/br> 穆于好奇道:“你爸媽陪你一起來了?” 陳路難為情得耳朵都紅了:“對啊,說什么都要陪我過來,我都二十了,還把我當小孩看呢?!?/br> 陳路的父母最開始還想定一個家庭套房,三個人一起住,在陳路的強烈反對下,才放棄了最初的打算。 穆于聽了以后,心中覺得十分羨慕,但這對陳路來說,大概真的很苦惱,所以他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陳路一屁股坐到床上,亢奮地沖他招手:“快過來,先來幾把?!?/br> 穆于走了過去,陳路已經把折疊棋盤展開了:“太久沒跟你下棋了,我手都要生了!得抓緊時間重溫一下,找回手感!” 然而下了幾輪后,陳路小心翼翼地看穆于的臉色。 只因穆于狀態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差,幾乎都在輸。 穆心蘭的事情,到底還是影響到了他的狀態。 陳路尷尬地說:“要不早點睡吧?!?/br> 穆于站起身,走到窗邊,從背包里取出棋譜:“你先睡吧,我看會書?!?/br> 隨即他意識到在這看書會影響陳路的睡眠:“我去酒店大堂?!?/br> “別??!”陳路著急道:“你就在房間里看,哪也不許去?!?/br>